校長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被窗外冰冷的雪花凍結了。
林晚星看着那份措辭嚴謹卻暗藏機鋒的官方函件,血液像是瞬間從四肢百骸倒流回心髒,讓她渾身冰冷,指尖麻木。
“在校期間存在可能影響高校聲譽的不當交往關系”……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軟刀子,不見血,卻足以將她所有的努力和前程輕易抹殺。它甚至沒有明確指控,卻留下了無限遐想的空間,足以讓任何一所珍視聲譽的高等學府望而卻步。
“校長,李老師,”林晚星聽到自己的聲音幹澀得不像話,“我……我沒有……”
她想辯解,想說她和陸辰景之間根本談不上什麼“不當交往”,他們甚至連一場正式的戀愛都未曾開始就被迫終結。可這些話在鐵青的現實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校長嘆了口氣,語氣帶着一種愛莫能助的無奈:“晚星啊,我們當然是相信你的。你的努力和成績,全校師生有目共睹。但是……這上面來的意見,學校也很難完全置之不理。”
李老師也連忙補充,試圖緩和氣氛:“是啊晚星,你先別急。這只是一個‘質疑’,不代表最終結果。學校會盡力爲你爭取,但你自己也要有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什麼心理準備?接受她辛辛苦苦掙來的保送資格,可能因爲一個莫須有的“污點”而化爲泡影的準備嗎?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憤怒,混合着冰冷的絕望,在她胸腔裏橫沖直撞。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嚐到了血腥味,才勉強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她想起陸辰景母親那張優雅卻冰冷的臉,想起她說過的話——“任何可能影響他走上正軌的‘意外’,都是不被允許的。”
原來,她林晚星,就是他光輝前程上的一個“意外”,一個必須被徹底清除的“污點”。甚至不惜用這種手段,在她即將觸摸到夢想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我明白了。”林晚星站起身,脊背挺得筆直,仿佛這樣就能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和尊嚴,“謝謝校長和老師的告知。如果……如果保送資格真的因此受到影響,我會參加高考,憑自己的分數去爭取。”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校長和李老師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復雜。他們欣賞這個女孩的堅韌,卻也無力改變某些潛在的規則。
“好,你有這個志氣就好。”校長點點頭,“無論如何,不要影響接下來的學習。”
林晚星微微鞠躬,轉身離開了辦公室。門關上的瞬間,她強裝的鎮定瞬間瓦解,腳步虛浮,幾乎要栽倒在地。
走廊裏空無一人,窗外是漫天飛舞的雪花,美麗,卻冰冷刺骨。
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息,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不是因爲害怕失去保送資格,而是因爲這種無所不在的、針對她個人的、卑劣的打壓,讓她感到深深的無力與窒息。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只是因爲,那個少年曾經對她另眼相看嗎?
保送資格可能生變的消息,不知通過什麼渠道,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在高三年級傳開。
各種猜測和議論甚囂塵上。不明真相的人惋惜感嘆,知道些許內情的人則諱莫如深,投向林晚星的目光再次變得復雜起來。
“聽說了嗎?林晚星的保送好像懸了……”
“爲什麼啊?她不是剛拿了省第一嗎?”
“好像……是私德有問題?據說跟之前轉學的那個陸辰景……”
“啊?真的假的?看不出來啊……”
“嘖嘖,可惜了,成績再好,品行不行也白搭……”
這些或同情或幸災樂禍或惡意揣測的議論,像細密的針,無孔不入地扎在林晚星的神經上。
周雨薇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那種毫不掩飾的、帶着勝利意味的嘲諷笑容。她甚至故意在林晚星經過時,對身邊的小姐妹高聲說:“所以說啊,人貴有自知之明,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硬要去碰,遲早要付出代價。”
林晚星像是沒有聽見,面無表情地與她擦肩而過。但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蘇晴氣得要去找周雨薇理論,被林晚星死死拉住。
“沒用的,晴晴。”林晚星的聲音很平靜,那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平靜,“她們想說什麼,隨她們去。”
“可是她們這是在污蔑你!”蘇晴眼圈都紅了。
“清者自清。”林晚星看着窗外依舊紛飛的雪花,眼神空洞,“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
她將所有的屈辱和憤怒,都化作了更加瘋狂學習的動力。保送的路或許被堵死,但她還有高考這條獨木橋。她要用絕對碾壓的分數,去證明自己,去回擊所有的不公!
她不再理會任何流言蜚語,像一頭沉默的、受傷後舔舐傷口的小獸,將自己徹底封閉在題海世界裏。她甚至主動退出了所有的課外活動小組,謝絕了大部分社交,成了教室裏最早到、最晚走的那一個。
那枚星辰書籤,被她更緊地貼肉戴着,冰涼的金屬時常硌得她皮膚生疼,卻也像是在提醒她——不能倒下,絕不能。
偶爾,在夜深人靜時,她會拿出手機,看着那個沉寂的「☆」號碼。巨大的委屈和想念會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多麼想聽聽他的聲音,問問他該怎麼辦。
可她不能。
她不知道他此刻正面臨着怎樣的壓力,她不能再給他增添任何麻煩。他們的世界,隔着的不僅僅是地理的距離,更是現實的重重壁壘。
這場寒潮,凍傷的不僅是南城的冬天,還有她剛剛萌芽便被迫深埋的希望。
與此同時,在地球另一端。
北歐某國,一座被冰雪覆蓋、充滿設計感的現代建築內。這裏是一家以嚴苛和精英教育著稱的預科學校,也是趙女士爲陸辰景選擇的“冷靜”和“過渡”之地。
窗外是童話般的雪國風光,室內暖氣充足,環境優越。但陸辰景坐在電腦前,盯着屏幕上國內傳來的加密信息,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信息內容很簡單,是關於林晚星保送資格受到質疑的簡報。
“砰!”
他猛地一拳砸在昂貴的實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咖啡杯嗡嗡作響。手臂舊傷處傳來一陣隱痛,卻遠不及他此刻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沒想到,母親竟然會做到這一步!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打壓一個僅僅是因爲被他喜歡上的女孩!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底線!
他立刻拿起加密電話,撥通了李叔的號碼,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
“李叔,國內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少爺,剛收到消息。”李叔的聲音帶着一絲謹慎。
“我要你動用一切能動用的資源,不惜代價,把這件事壓下去!她的保送資格,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陸辰景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罕見的焦躁。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李叔的聲音帶着爲難:“少爺,夫人的態度很堅決,這次出手的層面……很高。我們如果強行幹預,恐怕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激怒夫人,對林小姐采取更……不利的措施。”
陸辰景死死攥着電話,指節泛白。他知道李叔說的是事實。他現在羽翼未豐,還無法正面抗衡母親經營多年的勢力網。強行硬碰硬,只會讓林晚星的處境更加艱難。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夾雜着對林晚星的心疼和愧疚,像毒藤一樣纏繞着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或者……另辟蹊徑。
“我知道了。”他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卻帶着一種更深的寒意,“暫時按兵不動。但是,我要你確保她在學校的安全,確保沒有任何人能用這件事去騷擾她。另外,給我查清楚,這次出面‘質疑’的,具體是哪個環節,哪個人。”
“是,少爺。”
掛斷電話,陸辰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一片純白卻冰冷無垠的世界,眼神銳利如鷹。
母親以爲把他送到這裏,切斷聯系,就能讓他屈服,讓她掌控一切。
她錯了。
這裏的隔離,反而讓他更清楚地看清了自己想要什麼,以及需要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守護自己想要的人。
他轉身回到書桌前,打開了另一個加密界面,上面是復雜的金融模型和商業計劃書。
他必須加快速度了。
爲了早日掙脫枷鎖,也爲了那個正在寒潮中獨自掙扎的女孩。
保送資格的陰雲,如同南城久久不散的溼冷寒氣,籠罩在林晚星高三最後一個學期之上。雖然學校層面盡力斡旋,沒有立刻取消她的資格,但那個“待審核”的狀態,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她的頭頂,不知何時會落下。
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將所有時間都投入到學習中。她的成績穩居年級前列,甚至比競賽前更加突出,那種近乎自虐的努力,讓蘇晴和孫薇看了心疼不已。
“晚星,你休息一下吧,這樣身體會垮掉的。”蘇晴看着她又清瘦下去的臉頰,擔憂地勸道。
“我沒事。”林晚星頭也不抬,筆尖在草稿紙上飛快演算,“快要一模了。”
她不能停。停下來,那些委屈、憤怒和不確定的未來就會像潮水般將她吞噬。只有不斷地做題、學習,用知識填滿大腦的每一寸空間,她才能暫時忘記外界的紛擾,感受到一絲掌控自己命運的真實感。
偶爾,她會收到顧言深的關心。他考上了鄰省一所頂尖的醫科大學,偶爾回南城,會來學校看看老師,也會順便給她帶一些復習資料或者小零食。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顧言深看着她,眼神溫和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以你的實力,高考一樣沒問題。”
“謝謝學長,我知道。”林晚星禮貌地接過東西,疏離而客氣。
她能感覺到顧言深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關於保送,關於陸辰景,但她總是巧妙地避開話題。她不想再與任何人談論這些,那只會讓她本就疲憊的心更加沉重。
時間在緊張的復習中飛逝。南城的春天在料峭寒風中悄然來臨,梧桐樹冒出了嫩綠的新芽。
一模考試結束,林晚星毫無懸念地再次拿下年級第一。優異的成績像一道微弱的光,暫時驅散了些許陰霾,也讓她更加堅信——高考,是她唯一的,也是必須抓住的出路。
然而,就在她稍稍喘口氣的時候,另一件事,悄然而至。
這天放學,她照例留在教室自習到很晚。等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宿舍時,教學樓已經幾乎空無一人。
剛走到教學樓門口,一個穿着快遞員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攔住了她。
“請問是林晚星同學嗎?”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
林晚星警惕地看着他:“我是,有什麼事?”
“有您的快遞,需要籤收一下。”男人遞過來一個扁平的、包裝嚴實的硬紙板文件袋,上面沒有寄件人信息。
林晚星有些疑惑,她最近並沒有網購什麼東西。但她還是接過筆,在籤收單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接過籤收單,迅速低頭離開,步伐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林晚星拿着那個輕飄飄的文件袋,心裏的疑惑更重。她走到路燈下,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
裏面沒有信件,只有一張薄薄的、印刷精美的宣傳冊,和一張……機票行程單?
她拿起宣傳冊,封面是蔚藍的海岸線和現代化的校園建築,標題是英文——斯坦福大學夏季科學英才集訓營。
她的心猛地一跳!
斯坦福?!
這可是世界頂尖的學府!
她顫抖着手翻開宣傳冊,裏面詳細介紹了這個爲期四周的集訓營項目,旨在選拔全球具有科學潛質的高中生,提供與頂尖教授學習、參與前沿研究的機會。申請門檻極高,競爭異常激烈。
她怎麼會收到這個?
她立刻拿起那張機票行程單。出發地是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目的地是美國舊金山,時間就在高考結束後的第三天!乘客姓名,赫然是她的名字——Lin Wanxing!
而且,這張機票,竟然是已經出票完成的狀態!
是誰?
是誰爲她申請了這個幾乎不可能申請到的項目?還爲她買好了機票?
一個名字,幾乎瞬間沖進了她的腦海。
陸辰景!
只有他,可能有這樣的能力和動機!
可是,他是怎麼做到的?在她被嚴密“關注”的情況下?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她送來這樣一份……足以改變她人生軌跡的“禮物”?
林晚星握着那張輕飄飄的行程單和宣傳冊,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渾身冰冷,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去,還是不去?
這突如其來的機會,是希望之光,還是……另一個更巨大的漩渦的開端?
斯坦福集訓營的邀請函和那張已然生效的機票,像一塊巨大的隕石,砸入了林晚星原本就暗流洶涌的生活湖面。
她拿着那幾張薄薄的紙,在初春依舊寒冷的夜風中站了許久,直到手腳冰涼,才恍然驚醒,快步回到了宿舍。
蘇晴和孫薇看到宣傳冊和機票,驚得目瞪口呆。
“斯坦福?!夏季集訓營?!晚星!你什麼時候申請的?太厲害了吧!”蘇晴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這機票……都已經買好了?誰給你買的?”孫薇則注意到了更關鍵的細節。
林晚星搖了搖頭,臉色蒼白:“不是我申請的。是……有人寄給我的。”
“是誰?顧學長?還是……”蘇晴的話說到一半,自己也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晚星。
除了那個人,還有誰有這麼大的手筆和動機?
宿舍裏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晚星……你,你去嗎?”孫薇小心翼翼地問。
林晚星看着那張印着斯坦福校徽的宣傳冊,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去嗎?那是斯坦福啊!是多少學子夢寐以求的學術殿堂!這樣一個機會,對她而言,無疑是通往更廣闊世界的一張寶貴門票,能讓她接觸到最前沿的科學,結識來自全球的優秀同齡人。
可是,這也意味着,她將在高考結束後,立刻遠赴重洋,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而且,這份“禮物”來自陸辰景,這背後是否隱藏着他母親的又一場算計?會不會是一個將她“禮送”出國,讓她徹底遠離陸辰景的陷阱?
她想起了保送資格的風波,想起了那些如影隨形的打壓。如果她接受了這份“饋贈”,會不會引來更猛烈的風暴?
巨大的誘惑與深沉的不安,在她內心激烈交戰。
這一夜,她再次失眠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晚星如同夢遊。她照常上課、復習,但心思早已飄到了大洋彼岸。她偷偷查閱了關於這個集訓營的所有公開信息,確認了它的真實性和含金量。她也試圖從那個快遞員入手,但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她甚至想過聯系顧言深或者劉老師商量,但最終都放棄了。這件事牽扯到陸辰景,她不想將任何人卷入這潭渾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個可能存在的、來自他的解釋或指引。
然而,那個「☆」號碼,依舊沉寂。
幾天後的一個周末,林晚星去市圖書館查資料。在閱覽室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她剛坐下,就發現對面的椅子上,不知何時被人放了一個眼熟的東西——是她之前還給陸辰景的那個、裝着剩餘現金的牛皮紙袋!
她的心猛地一跳,立刻環顧四周,閱覽室裏安靜無人,只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
她強作鎮定地拿起紙袋,入手沉甸甸的。她打開一看,裏面依舊是那些錢,分文未動。但在鈔票的最上面,多了一張對折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白色卡片。
她顫抖着手打開卡片。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來的、冰冷的宋體字:
「機會只有一次,路要自己選。」
沒有落款,沒有多餘的解釋。
但這行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她心中所有的疑慮和掙扎!
是他!
這一定是陸辰景給她的信息!
他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機會他送到了她面前,但去不去,決定權在她自己手裏。他不會強迫她,也不會替她做選擇。
這意味着,這大概率不是陷阱,而是他排除萬難,爲她爭取來的、一個真正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路要自己選……”
林晚星喃喃地重復着這句話,緊緊攥住了那張卡片,淚水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
他懂她。
懂她的驕傲,懂她的不安,懂她不願永遠活在他的庇護之下。
所以,他把選擇權,完全交給了她自己。
這一刻,所有的猶豫和恐懼,仿佛都在這行字面前煙消雲散。
她擦幹眼淚,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而堅定。
她知道該怎麼選了。
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在一種近乎悲壯的沖刺氛圍中飛速流逝。倒計時牌上的數字一天天減少,空氣裏彌漫着試卷、汗水和隱約離別的味道。
林晚星沒有再糾結於保送資格的懸而未決,也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關於斯坦福集訓營的事情。她將那張機票和宣傳冊小心地鎖在行李箱最隱秘的夾層裏,如同守護着一個足以改變命運的、甜蜜而沉重的秘密。
她將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高考的最後準備中。那種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決心,讓她爆發出驚人的能量。幾次模擬考,她的成績都穩定在一個令人驚嘆的高度,甚至讓一些原本因爲她保送風波而心存疑慮的老師,都徹底折服。
蘇晴和孫薇看着她近乎燃燒自己的學習狀態,既心疼又敬佩。她們不知道那個斯坦福的機會,只當她是被保送事件刺激,決心用高考證明一切。
顧言深偶爾發來信息鼓勵,她禮貌回復,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至於周雨薇,或許是被林晚星身上那種愈發冷硬的氣場所懾,或許是得到了某種警告,不再主動挑釁,只是那眼神裏的嫉恨,從未消散。
時間終於走到了六月。
高考前兩天,學校放假,讓學生自行調整狀態。林晚星最後一次檢查了考試用具和證件,然後將宿舍裏屬於她的、不多的個人物品打包封箱。
她坐在空了一半的床鋪上,看着這個承載了她三年青春、汗水、淚水和……最初心動的房間,心中百感交集。
這裏,有她和蘇晴、孫薇的歡聲笑語,有她挑燈夜戰的無數個夜晚,也有那個少年霸道闖入又驟然消失的、深刻印記。
她拿出手機,點開那個沉寂了數月之久的「☆」號碼。編輯了又刪除,反復多次,最終,只發送了三個字:
「等我考完。」
沒有詢問,沒有訴說委屈,只是告訴他,她即將完成眼前的戰役。
她不知道他能否收到,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回復。這更像是一種儀式,對她自己過去三年的告別,也是對不確定未來的一種宣告。
發送成功。她將手機收起,深吸一口氣,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鏈。
七月,流火鑠金。
高考結束的鈴聲響起,標志着一段青春歲月的落幕。考場外,是如釋重負的歡呼、激動的擁抱和離別的淚水。
林晚星平靜地走出考場,陽光有些刺眼。她拒絕了班級的散夥飯邀請,以家裏有事爲由,在蘇晴和孫薇不舍的淚光中,獨自拖着行李箱,坐上了前往機場的大巴。
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去向。
車子啓動,駛離這座承載了她太多復雜記憶的城市。她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眼神平靜而堅定。
她選擇了那條他爲她鋪就的、通往更廣闊世界的路。
這不是逃離,而是奔赴。
奔赴一個更強的自己,也奔赴一個……可能再次與他相遇的未來。
飛機沖上雲霄,穿透雲層。腳下是逐漸變小的城市輪廓,前方是浩瀚無垠的太平洋和未知的挑戰。
林晚星靠着舷窗,手中緊緊握着那枚星辰書籤。
新的征程,開始了。
而世界的另一端,陸辰景看着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林晚星航班順利起飛的訊息,一直緊繃的唇角,終於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
他的女孩,踏出了第一步。
那麼,他這邊,也該加快速度了。
一場跨越重洋的博弈與成長,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