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省城,熱浪翻滾,空氣中彌漫着柏油馬路被炙烤後的焦躁氣息。與南城的溫潤不同,這裏的節奏更快,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喧囂與壓迫感。
林晚星站在下榻的酒店房間窗邊,看着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和步履匆匆的行人,微微有些恍惚。不過幾個小時車程,卻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陸辰景痕跡的世界。
“晚星,愣着幹什麼?快把東西放好,我們得趕緊去考點熟悉一下環境。”同房間的女生催促道,她是來自市二中的競賽選手,叫吳珊,性格爽利。
“好,馬上。”林晚星收回目光,將簡單的行李歸置好。她特意選了靠窗的床位,視野開闊,能讓她在疲憊時望一望遠方。
省賽的考點設在省師範大學附屬中學,校園比南城一中更大,設施也更先進。來自全省各地的頂尖學子匯聚於此,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志在必得的銳氣和隱隱的戒備。
劉老師帶着他們熟悉了考場和周邊環境,反復叮囑注意事項:“省賽的競爭比市賽激烈十倍不止,你們一定要調整好心態,發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林晚星默默點頭,她能感受到那種無形的壓力,像一張逐漸收緊的網。但她心裏卻很平靜,甚至帶着一絲期待。這是證明自己的舞台,也是……離那個可能同樣在奮鬥的他,更近一步的地方吧?
適應訓練和賽前講座安排得緊密。林晚星全身心投入其中,像一塊幹燥的海綿,瘋狂吸收着新的知識和解題思路。她發現,陸辰景留給她的那些資料,許多思路竟然與省賽培訓講師強調的重點不謀而合,甚至更加精辟超前。這讓她在應對一些難題時,往往能比別人更快地找到突破口。
培訓間隙,她偶爾會看到其他學校的學生三兩成群地交流,或是被各自的教練開小灶。她總是獨自一人,要麼安靜地看書,要麼在角落裏演算。那份超越年齡的沉靜和偶爾在解題時流露出的、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鋒利,讓她顯得有些孤僻,卻也引人注目。
“喂,那個南城一中的女生,好像挺厲害的?”休息時,有別的學校男生低聲議論。
“聽說市賽考了第一,把原來南城的那個天才陸辰景都壓下去了。”
“陸辰景?是不是那個家裏超有錢、後來突然轉學的?”
“對,就是他。可惜了,不然這次省賽更有看頭……”
聽到陸辰景的名字被提及,林晚星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隨即又鬆開,仿佛什麼都沒聽見,繼續低頭看筆記。內心卻遠不如表面平靜。原來,在別人眼中,他的離開,是“可惜”。而她的崛起,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是“取代”了他的位置。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晚上回到酒店,她照例拿出那沓資料和筆記本,在台燈下細細研讀。手機安靜地躺在一邊,那個存着「☆」的號碼,再也沒有亮起過。但她知道,他留下的這些東西,就是他無聲的陪伴。
她翻開筆記本,在最新的一頁,用力寫下四個字:
各自努力。
這是她對那段倉促結束的感情,也是對迷茫未來的,最堅定的回應。
就在林晚星在省城爲競賽奮力拼搏的同時,千裏之外,一座濱海城市的私人莊園內,氣氛卻壓抑得令人窒息。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碧藍的海天一色和私人沙灘,景色美得如同明信片。但室內,陸辰景站在書房中央,背對着他那坐在昂貴皮質沙發上的母親趙女士,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幾乎能將空氣凍結。
“這就是你所謂的‘冷靜’和‘想通’?”趙女士的聲音依舊優雅,卻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怒意,“動用你外公那邊的關系,繞過我給你的賬戶打款?就爲了那個女孩?”
書桌上,散落着幾張銀行流水單和一些模糊的、顯然是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是林晚星在省城考點外獨自走過的身影,清瘦而堅定。
陸辰景緩緩轉過身,他瘦了些,輪廓更加分明,眼神裏的桀驁不馴被一種深沉的、冰冷的銳利所取代。受傷的手臂已經拆了繃帶,但活動時似乎仍有些微的不自然。
“我說過,我的事,我自己處理。”他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您切斷我和外界的一切聯系,沒收我的證件,把我困在這裏,不就是怕我回去找她嗎?”
“我是在保護你!”趙女士猛地站起身,音量提高了幾分,“陸氏集團現在內憂外患,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你父親那邊……你在這個時候,和一個背景如此復雜的女孩糾纏不清,是嫌我們陸家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背景復雜?”陸辰景嗤笑一聲,眼神諷刺,“她只是一個努力想靠讀書改變命運的普通女孩!復雜的是你們看待她的眼光,是你們那顆充滿算計和偏見的心!”
“你!”趙女士氣得胸口起伏,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試圖用理性說服兒子,“辰景,你還小,不懂這個世界的現實。就算我不反對,你們也不可能!她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天差地別!一時的沖動,最終只會害了你們彼此!”
“我的世界,由我自己決定。”陸辰景毫不退讓,他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張林晚星在陽光下微微眯起眼的照片,指尖輕輕拂過,“她不需要進入你們所謂的‘世界’,我會去她的世界,或者,創造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種近乎狂妄的自信和篤定。
趙女士看着兒子,看着他眼中那從未有過的、爲一個人而燃起的執着火焰,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無力感。她發現,她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從小就被她嚴格規劃、看似順從實則骨子裏叛逆至極的兒子。
“你……”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那些關於家族、責任、門第的道理,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媽,”陸辰景放下照片,目光直視母親,語氣放緩了些許,卻依舊堅定,“我知道陸家現在的情況。我也知道您和父親的期望。但請您相信,我有能力處理好這一切——包括集團的事,也包括我自己的事。”
他頓了頓,補充道,聲音低沉卻清晰:
“她,是我認定的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說完,他不再看母親震驚而復雜的臉色,轉身離開了書房。
回到自己那間如同豪華牢籠的臥室,陸辰景反鎖了門,走到電腦前。屏幕上是復雜的金融數據和全英文的商業分析報告。他揉了揉眉心,眼底帶着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銳利。
他被軟禁在這裏,並非完全無所事事。母親以爲切斷了他與林晚星的聯系就能讓他屈服,卻不知道,他利用這段時間,通過隱秘的渠道,更深入地介入了家族企業的核心事務,也在暗中布局着自己的力量。
他點開一個加密的文件夾,裏面存滿了林晚星從市賽到省賽的各種公開信息、成績單,甚至還有幾張她戴着那枚星辰書籤(他托李叔悄悄送去的)在考場外低頭看書的遠景照片。
他看着照片上那個專注而堅韌的側影,冰冷的眼神漸漸融化,泛起一絲柔和的波光。
“等着我。”他對着屏幕,低聲自語,“很快。”
他關掉文件夾,打開了一個新的界面,上面是省物理競賽決賽的賽程安排和參賽者名單。在林晚星的名字上,他做了一個只有他自己懂的標記。
平行世界裏,他們都在爲了彼此,也是爲了自己,奮力奔赴。
省物理競賽決賽日,終於在一片緊張的氛圍中到來。
考場外人頭攢動,家長、老師、記者……將入口圍得水泄不通。林晚星跟在劉老師身後,穿過人群,表情平靜,手心卻微微出汗。這是她第一次站在如此高規格、備受矚目的賽場上。
“別緊張,正常發揮就行。”劉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道。
林晚星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走進了考場。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口那枚隱藏在衣服下的書籤,冰涼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安定。
試卷下發。難度果然又上了一個台階,題量巨大,思維要求極高。考場裏只剩下筆尖疾走的沙沙聲和偶爾壓抑的咳嗽聲。
林晚星摒棄所有雜念,全身心投入到解題中。她的大腦高速運轉,那些與陸辰景一起鑽研過的難題,他資料裏標注的巧妙思路,以及她自己這段時間的瘋狂練習,在此刻融會貫通,化作筆下流暢的公式和推理。
時間飛速流逝。
最後一道題,是一道極其復雜的綜合設計題,要求構建一個理論模型並解釋一個前沿的物理現象。許多考生看到題目都倒吸一口冷氣,面露難色。
林晚星也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她蹙緊眉頭,反復審題,試圖抓住那個最關鍵的核心物理思想。
就在這時,她的腦海裏,莫名地閃過了陸辰景曾經在天台上,用極其簡潔的幾何圖形幫她理解復雜數學模型的情景。他當時說過一句話:“越是花裏胡哨的東西,本質往往越簡單。”
本質……
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忘記題目那些繁瑣的敘述和條件,去思考那個物理現象最核心、最本質的規律是什麼。
幾秒鍾後,她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豁然開朗的亮光!她找到了!那個被層層包裹起來的核心!
她不再猶豫,筆尖飛快地在答題紙上構建起一個簡潔而優美的理論模型,闡述清晰,直指本質。
當她落下最後一筆,結束的鈴聲恰好響起。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但一種巨大的、酣暢淋漓的成就感充盈着她的內心。
無論結果如何,她盡力了,她戰勝了自己。
交卷走出考場,外面陽光刺眼。劉老師和吳珊他們立刻圍了上來。
“怎麼樣晚星?最後那道題太難了!”吳珊哭喪着臉。
“還好。”林晚星笑了笑,沒有多說。
劉老師觀察着她的神色,眼中露出一絲欣慰:“盡力就好,結果下午才公布,先回酒店休息。”
回到酒店,林晚星洗了把臉,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競賽結束了,一直緊繃的弦突然鬆弛下來,一種空落落的感覺襲上心頭。她下意識地拿出手機,點開那個存着「☆」的號碼,手指在撥號鍵上懸停良久,最終還是頹然放下。
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下午,成績公布儀式在附中的大禮堂舉行。氣氛莊重而緊張。主辦方領導講話,評委代表點評……流程一項項進行。
終於,到了最激動人心的公布名次環節。
三等獎名單念完,沒有她。
二等獎名單念完,依舊沒有她。
吳珊緊張地抓住了林晚星的手,手心全是汗。劉老師也屏住了呼吸。
林晚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終於,頒獎嘉賓拿起了一等獎的名單。
“獲得本屆省物理競賽一等獎的第一名是——”
嘉賓頓了頓,目光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清晰而洪亮地念出了那個名字:
“南城一中,林晚星!”
轟——!
掌聲雷動!
吳珊尖叫着抱住她,劉老師激動得眼眶發紅,用力拍着她的肩膀。
林晚星怔怔地站在原地,耳邊是轟鳴的掌聲和歡呼,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第一名?
省賽一等獎……第一名?
巨大的喜悅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在聚光燈和所有人的注視下,她一步步走上領獎台。接過沉甸甸的獎杯和證書時,她的手微微顫抖。
台下閃光燈亮成一片。她站在高高的領獎台上,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台下的人群,掠過一張張或羨慕或祝賀的陌生面孔。
就在那一瞬間,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禮堂最後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那裏,一個戴着黑色鴨舌帽和口罩的高挑身影,正靜靜地站在那裏。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但那雙透過人群、遙遙望向她的眼睛——
深邃,專注,帶着她熟悉的、不容錯辨的溫柔與驕傲。
是……他?!
林晚星的心髒驟然停止了跳動,手中的獎杯差點脫手。
他來了?
他真的來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林晚星站在耀眼的聚光燈下,捧着象征榮譽的獎杯,目光卻穿越了喧囂的人群,死死地鎖在禮堂最後排那個模糊的身影上。
距離太遠,光線太暗,他遮掩得也太嚴實。可那雙眼睛,那雙無數次出現在她夢裏、深邃如夜海的眼睛,她絕不會認錯!
是他!
陸辰景!
他怎麼會在這裏?他不是被他母親軟禁起來了嗎?他是怎麼逃出來的?還是……他母親允許他來的?
無數個疑問像沸騰的氣泡,在她腦海中翻滾炸裂。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膜裏鼓噪。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過於直白和震驚的注視,微微抬了抬帽檐,那雙露出的眼睛裏,笑意加深了些許,對着她,幾不可察地,輕輕點了點頭。
像是在說:“看,我就知道你可以。”
然後,在下一波掌聲響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被獲獎者吸引的間隙,他壓低了帽檐,轉身,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迅速消失在了禮堂側門的陰影裏。
來去匆匆,像一個不真實的幻影。
林晚星僵在台上,目光還停留在那個空蕩蕩的角落,心裏像是被挖走了一塊,空落落的,又脹又酸。
他來了,只爲了看她領獎的這一刻?
甚至不敢上前與她說一句話?
他到底……承受着怎樣的壓力?
“林晚星同學?林晚星同學?”主持人的聲音將她從失神中喚醒。
她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還在領獎台上,台下無數雙眼睛正看着她。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對着台下鞠躬,然後在禮儀小姐的引導下,暈乎乎地走下了台。
接下來的合影、采訪,她都像個提線木偶般配合着,心卻早已跟着那個消失的身影飛走了。
儀式結束後,劉老師和同學們圍着她,興奮地計劃着慶祝。
“晚星,太棒了!省一等獎第一名!這下保送頂尖大學都穩了!”
“我們晚上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
林晚星勉強笑着應付,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頻頻望向禮堂出口的方向。
“老師,我……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她找了個借口。
劉老師看她臉色確實有些蒼白,只當是太累了,關切地說:“好,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晚上吃飯我們再叫你。”
林晚星點點頭,幾乎是逃離般地離開了喧鬧的禮堂。
她快步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心髒還在狂跳不止。她拿出手機,點開那個「☆」號碼,編輯了一條短信:
「我看到你了。」
手指在發送鍵上猶豫着。他冒着風險來看她,卻不敢相認,她這樣發過去,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最終,她還是刪掉了文字,將手機緊緊攥在手心。
回到酒店房間,她關上門,背靠着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激動、喜悅、委屈、思念……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再也控制不住,淚水無聲地滑落。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的榮耀,她的努力。
他沒有食言,他真的在某個她不知道的地方,注視着她,守護着她。
這就夠了。
至少在此刻,她知道,他們並非完全身處平行的世界。
他們的心,在那一刻,隔着遙遠的距離,曾經同頻共振。
林晚星獲得省物理競賽一等獎第一名的消息,像一陣風,迅速傳回了南城一中。
公告欄貼出了大紅喜報,校長在周一升旗儀式上親自表揚,稱她是“南城一中的驕傲”。曾經那些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仿佛一夜之間被羨慕和敬佩所取代。
周雨薇在聽到消息時,臉色鐵青,憤然離場。顧言深則在走廊遇到她時,真誠地向她道賀,眼神溫和,帶着一絲釋然。
林晚星的生活,似乎因爲這塊沉甸甸的獎牌,驟然駛入了新的軌道。保送頂尖大學的橄欖枝悄然遞來,各種關注和機會接踵而至。
她依舊是那個沉靜努力的女孩,但眉宇間多了幾分自信和從容。她將省賽的獎金一部分寄回了家裏,補貼家用,另一部分則仔細存了起來。她始終記得,她還欠着陸辰景一筆債,那份人情,比金錢更重。
她再也沒有試圖聯系那個「☆」號碼,也沒有再收到過來自那個號碼的信息。仿佛禮堂那次短暫的對視,真的只是一場夢。
但她知道不是。那枚貼身的星辰書籤,那沓被翻得有些卷邊的資料,都在無聲地證明着那個少年的存在。
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高中的最後沖刺學習中。競賽的結束,並不意味着終點,而是另一個起點。她要憑借自己的實力,考取最好的大學,擁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偶爾在深夜,她會拿出那本筆記本,看着陸辰景留下的字跡,想象着他在另一個地方,是否也在爲他們的未來而努力。
時間在筆尖流淌中悄然飛逝。秋去冬來,南城迎來了罕見的初雪。
雪花紛紛揚揚,覆蓋了梧桐樹的枝椏,將校園裝點得銀裝素裹。課間,同學們興奮地跑到操場上打雪仗,歡聲笑語回蕩在清冷的空氣裏。
林晚星站在教室窗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呵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凝結成白霧。她伸出手指,無意識地在霧氣上畫了一個簡單的星星圖案。
“林晚星,”班主任李老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着一絲不同尋常的嚴肅,“你來辦公室一下。”
林晚星收回手,心裏微微一沉。這種熟悉的、帶着壓力的感覺,又來了。
她跟着李老師來到辦公室,發現校長也在,臉色凝重。辦公桌上,放着一份看起來十分正式的文件。
“林晚星同學,坐。”校長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林晚星坐下,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首先,再次恭喜你在競賽中取得的優異成績,這充分證明了你的能力和潛力。”校長先揚後抑,話鋒隨即一轉,“但是,最近我們接到了一些……來自上面的反饋。”
他拿起那份文件,推到林晚星面前。
林晚星低頭看去,那是一份關於優秀學生保送資格審核的補充說明函,來自一個級別很高的教育主管部門。函件措辭官方,但核心意思卻讓她渾身冰冷——有人以“在校期間存在可能影響高校聲譽的不當交往關系”爲由,對她的保送資格提出了質疑。
雖然函件沒有點名,但“不當交往關系”這幾個字,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向了她和陸辰景那段早已被迫結束的過去。
果然……還是不肯放過她嗎?
陸辰景的母親,是要用這種方式,徹底斷絕她憑借自身努力向上的路徑,將她牢牢釘在原有的階層嗎?
林晚星抬起頭,看着校長和李老師復雜而帶着一絲無奈的表情,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她以爲憑借成績就能贏得尊重和未來,原來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她的努力,如此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