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星象示警的陰雲,沉甸甸地壓在華清宮上空,經久不散。皇帝李隆基的脾氣變得愈發暴躁難測,長生殿內時常傳來斥責臣工、甚至杖責內侍的消息。張果老似乎也收斂了些許“仙跡”,更多時候是陪着皇帝靜坐清談,那“太白經天”的凶兆,仿佛一盆冷水,暫時澆熄了皇帝對長生丹藥的部分狂熱,卻也點燃了他對身邊人更深的猜忌。
在這片惶惶不安中,楊清瀾依循李清的指示,將那份摻了解藥的白玉胭脂盒悄悄交給了楊玉環,並編造了一套說辭,只道是托宮外家人重金尋來的養顏古方,需持之以恒方能見效。楊玉環如今對她已是全心信賴,自是依言照做,每日於妝鏡前小心使用。那藥膏果然神效,雖不如之前那盒綠色藥膏般立竿見影,但臉上的紅疹疤痕確在一點點淡化,新生的肌膚也漸漸恢復光潔,只是進度緩慢,需得仔細端詳方能察覺。這緩慢的恢復速度,恰好符合“養顏古方”的特性,並未引起那新來的煎藥丫鬟過多注意。
然而,武惠妃那邊顯然並未放鬆警惕。凝香殿對錦雲院的“關照”有增無減,甚至連楊清瀾的聽泉閣外,也時常有陌生的內侍“偶然”經過。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山雨欲來的緊繃感,仿佛在等待一個爆發的契機。
這日午後,楊清瀾正在翻閱一本前朝筆記,試圖從中尋找可能與“狴犴令”或暗衛相關的蛛絲馬跡,幼春引着一位面生的中年宮女走了進來。那宮女約莫三十五六年紀,穿着尚宮局司制級別的淺緋色宮裝,面容端正,眼神卻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
“奴婢尚宮局司制吳氏,見過楊大娘子。”宮女規規矩矩地行禮,聲音不高不低,透着謹慎。
“吳司制不必多禮,請起。”楊清瀾放下書卷,心中微訝。司制掌管宮廷衣物制作,與她並無直接往來。
吳司制起身,雙手奉上一個精致的錦盒,恭聲道:“惠妃娘娘體恤大娘子近日爲照顧王妃辛勞,特命尚宮局爲大娘子新制了幾套夏衣,並一些時新宮花,聊表心意,望大娘子笑納。”
楊清瀾心中冷笑。武惠妃這“體恤”可真是一刻不停。她示意幼春接過錦盒,面上卻帶着恰到好處的感激:“惠妃娘娘厚愛,清瀾愧不敢當,請吳司制代清瀾叩謝娘娘恩典。”
“大娘子客氣了。”吳司制臉上堆着笑,卻並未立刻退下,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楊清瀾案頭的書卷,語氣帶着幾分試探的熟稔,“大娘子真是勤勉,閒暇時也不忘博覽群書。奴婢聽聞大娘子於古籍異聞頗有鑽研,前些時日的‘山海弈’更是妙絕宮闈,連陛下都贊不絕口呢。”
楊清瀾眸光微閃,心知這恐怕才是吳司制此行的真正目的——套近乎,探虛實。她不動聲色地應道:“吳司制過獎了,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意罷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大娘子過謙了。”吳司制笑容更盛,往前湊近半步,聲音壓低了些,帶着幾分推心置腹的意味,“不瞞大娘子,奴婢娘家有個侄兒,也在國子監進學,平日裏最是癡迷這些上古志怪、山川地理之說,若是得知奴婢今日得見大娘子,怕是要求着奴婢來向大娘子討教一二呢。”她頓了頓,觀察着楊清瀾的神色,繼續道,“說起來,如今這世道,年輕人能靜下心來做學問的不多了。像岐王府的六郎君,那才是真正的風雅之人,學問好,品性高潔,只可惜性子淡了些,等閒人難得與他說上幾句話。大娘子能與六郎君探討學問,真是令人羨慕。”
話題果然引到了李清身上!楊清瀾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依舊淡然:“六郎君學識淵博,清瀾不過是偶有機緣,請教一二,豈敢妄稱探討。”
吳司制見她口風甚緊,也不氣餒,又東拉西扯了些宮中哪位娘娘喜歡何種衣料、何種花色的閒話,仿佛真的只是來送賞賜並閒聊的。直到一盞茶喝完,她才仿佛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告辭。
送走這位看似熱情、實則句句機鋒的吳司制,楊清瀾看着那盒華美的衣物宮花,眼神冰冷。武惠妃的手段,真是無孔不入。這吳司制,分明是借送賞之名,行試探之實,重點便是她與李清的關系。
她必須更加小心。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就在吳司制到訪的第二天,一個更令楊清瀾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聽泉閣外——竟是多日未曾露面的壽王李清本人!
他依舊穿着親王常服,只是面容比前些日子更加清減,眉宇間籠罩着一層難以化開的疲憊與陰鬱。他並未帶隨從,只身一人站在院門外,目光復雜地看着迎出來的楊清瀾。
“王爺?”楊清瀾心中訝異,連忙斂衽行禮。壽王平日極少親自來她這偏院。
“阿姊不必多禮。”壽王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抬手虛扶了一下,目光掃過院內,“本王……可否進去說話?”
“王爺請。”楊清瀾側身將他讓進院內正廳,示意幼春奉茶後守在門外。
壽王在廳中主位坐下,卻並未去碰那杯茶,只是沉默着,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似乎在斟酌言辭。廳內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楊清瀾安靜地坐在下首,心中念頭飛轉。壽王親自前來,所爲何事?是爲了楊玉環的病情?還是……與那枚已然易主的“狴犴令”有關?
良久,壽王才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楊清瀾,眼神中帶着一種混合着焦慮、不甘與一絲懇求的復雜情緒:“阿姊,玉環的臉……近日可有好轉?”
果然是爲了楊玉環。楊清瀾心下稍定,謹慎答道:“回王爺,三妹妹一直在按時用藥,傷勢已穩定,正在慢慢恢復,王爺不必過於憂心。”
“慢慢恢復……”壽王喃喃重復了一句,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可是,有人已經等不及了。”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燃起壓抑的怒火:“惠妃娘娘昨日又向父皇進言,言道星象示警,宮闈不寧,玉環久病居於此地,恐於父皇聖體不安,再次提請讓玉環返回長安靜養!父皇他……雖未當即應允,但態度已有所鬆動!”
楊清瀾心中一震。武惠妃果然又出手了!而且這次,借用了“星象”這柄利器!在皇帝本就猜忌心重的時候,這番說辭無疑極具殺傷力!
“王爺……”楊清瀾試圖安撫。
“本王不能讓她就這麼回去!”壽王打斷她,語氣激動起來,帶着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絕,“一旦回去,便是承認她‘身帶不祥’,日後……日後便再難有立足之地!本王……本王也……”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楊清瀾明白,若楊玉環被坐實“不祥”,對他這個丈夫的聲望和前途,亦是沉重打擊。
壽王站起身,在廳中煩躁地踱了兩步,忽又停下,目光灼灼地盯住楊清瀾:“阿姊,你與岐王六郎……似乎頗有往來?”
來了!楊清瀾心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王爺何出此言?不過是因古籍之事,有過幾次請教罷了。”
“阿姊不必瞞我。”壽王目光如炬,“那夜龍武軍搜查,你院中安然無恙。前日本王托付之物,你也定然已尋機交予了他,是也不是?”他雖未明言“狴犴令”,但意思已十分明顯。
楊清瀾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壽王見她默認,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似是放心,又似是無奈。他走回座位,聲音壓低,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阿姊,本王知你與玉環姐妹情深,亦知你非尋常女子。如今情勢危急,本王……需借助六郎之力。他在父皇面前能說得上話,在宗室中亦有聲望,或許……或許他能設法讓父皇改變主意,至少,延緩玉環離宮的時日!”
原來如此。壽王是想通過她,請李清出面斡旋。他自身因身處漩渦中心,許多話不便直說,而李清超然的身份,或許反而能起到奇效。
“王爺,六郎君他……性情淡泊,未必肯卷入此事……”楊清瀾斟酌着詞句。她深知李清行事自有章法,絕不會輕易被人當槍使。
“本王知道!”壽王語氣急切,“但如今已別無他法!惠妃步步緊逼,父皇心意難測……阿姊,算本王求你!你與六郎有幾分交情,可否……可否代爲轉圜?只需他尋個合適的時機,在父皇面前爲玉環分辨一二,言明其病體不宜長途跋涉,或是指出星象之說或有謬誤……無論如何,總要試一試!”
他看着楊清瀾,眼中帶着一個身處絕境之人的最後期望:“阿姊,玉環是你的妹妹,也是本王的妻子。我們不能……不能就這樣認輸!”
楊清瀾看着眼前這位昔日溫文爾雅、如今卻被逼到牆角的親王,心中五味雜陳。權力的爭鬥如此殘酷,即便尊貴如皇子,亦有力不能及、不得不低頭求人之時。
她沉吟片刻。於公於私,她都不能眼睜睜看着楊玉環被送走。李清那邊……雖然風險巨大,但或許,這確實是一個打破僵局的機會?而且,壽王親自前來相求,她若斷然拒絕,只怕也會寒了他的心,於日後不利。
“王爺之意,清瀾明白了。”她終於開口,語氣沉穩,“清瀾會設法向六郎君轉達王爺的請求。但成與不成,清瀾無法保證,全看六郎君之意。”
壽王聞言,眼中頓時爆發出希望的光芒,他重重一揖:“多謝阿姊!無論成否,本王皆感念於心!”
送走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壽王,楊清瀾獨立院中,夕陽將她的身影拉得細長。答應雖易,但如何向李清開口?他又會作何反應?
這華清宮的風,似乎吹得更加急了。
壽王離去時那混合着希望與絕望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楊清瀾的心頭。她知道,自己接下了一個極其艱難的任務。李清絕非易與之輩,他心思縝密,行事莫測,是否會爲了壽王夫婦而甘冒風險,在盛怒猜忌的皇帝面前進言?她毫無把握。
然而,承諾已出,便無退路。她必須盡快找到與李清溝通的渠道。常嬤嬤自星象事件後便再未出現,靜心苑更是如同被無形屏障隔絕,等閒難以靠近。
就在她焦灼之際,機會卻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
翌日,內侍省傳來消息,言道陛下因近日宮中多事,心緒煩悶,欲聽雅樂靜心。特召精通音律的岐王六郎李清,於長生殿偏殿爲陛下撫琴。同時,亦準許少數幾位好樂的宗室子弟及女眷前往聆聽。
這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在公開場合,衆目睽睽之下,她或許能找到與李清短暫交流的契機!
楊清瀾立刻仔細妝扮,選了一套既不張揚也不失禮數的湖藍色襦裙,發間依舊簪着那支烏木簪,隨着引路內侍前往長生殿偏殿。
偏殿內已布置妥當,香爐內嫋嫋升起清心寧神的檀香。皇帝李隆基端坐於上首御座,面色依舊沉凝,但比起前幾日的暴怒,似乎緩和了些許。武惠妃並未在側,想必是爲了避嫌。下列席位中,除了被特許前來的幾位宗室子弟,楊清瀾竟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父親楊玄珪!他身着國子監司業的官袍,坐在靠近殿門的位置,神色恭謹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顯然,他是因“精通典籍”或有“清譽”而被召來陪駕的。父女二人目光短暫交匯,楊玄珪眼中流露出擔憂與告誡。
楊清瀾默默在分配給自己的末座坐下,心知今日這場合,更是要如履薄冰。
片刻後,李清在內侍的引領下步入偏殿。他今日穿着一身素白寬袍,墨發僅以一根木簪束起,懷抱一張古樸的焦尾琴,神情淡漠,步履從容,仿佛即將面對的不是九五之尊,而只是一場尋常的雅集。
他向御座行禮後,便於殿中早已設好的琴案前跪坐而下,調試琴弦,並未多看任何人一眼。
殿內寂靜下來。隨着李清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一曲《幽蘭操》緩緩流淌而出。琴音空靈澄澈,帶着山野的寂寥與幽蘭的孤芳自賞,瞬間將殿內原本緊繃壓抑的氣氛沖淡了不少。就連上首的皇帝,也微微闔上了雙目,手指隨着琴韻輕輕叩擊着扶手。
楊清瀾靜靜聆聽着,心中卻無暇欣賞這高超的琴藝。她的目光看似落在李清身上,實則飛快地掃視着殿內環境,思索着如何能不着痕跡地接近他。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皇帝緩緩睜眼,眼中竟有一絲難得的平和:“六郎琴藝,愈發精進了。此曲滌蕩塵慮,甚合朕心。”
“陛下謬贊。”李清起身,微微躬身,語氣平淡無波。
皇帝似乎興致不錯,又與他談論了幾句琴曲源流、意境之類的話題。李清對答如流,引經據典,卻又不失自己的見解,那份超然物外的氣度,連皇帝也微微頷首。
趁着皇帝與李清交談,內侍宮女們低頭伺候的間隙,楊清瀾注意到李清在轉身放琴時,袖袍似乎不經意地拂過琴案邊緣,一枚小小的、疊成方勝狀的紙片,悄無聲息地滑落,掉在了琴案與蒲團之間的陰影裏。
她的心猛地一跳!是給她的?
機會稍縱即逝!在皇帝目光轉開,看向殿外景致的刹那,楊清瀾假意起身更衣,向殿後側門走去。經過琴案時,她的裙擺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身體微微一個趔趄,恰好俯身扶住了琴案邊緣。就在這一瞬間,她的手指快如閃電般探入陰影,將那枚紙片撈起,攏入袖中。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自然得仿佛真的只是不小心絆了一下。
“楊大娘子小心。”一旁侍立的內侍連忙低聲提醒。
“無妨。”楊清瀾穩住身形,歉意地笑了笑,繼續向側門走去。
在偏殿後僻靜的淨房內,她迅速展開紙片,上面只有四個清峻的小字:“曲終人散,蓮池老地方。”
蓮池老地方!又是小瀛洲!他竟敢再次約在那裏!而且是在這風聲鶴唳的時候!
楊清瀾心中又是緊張,又是豁然。李清果然早有準備!他定然預料到了壽王會求助,也預料到了她會設法聯系他!這枚紙片,或許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她將紙片吞入口中咽下,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到偏殿。琴會已近尾聲,皇帝面露倦色,揮了揮手,衆人便識趣地跪安告退。
出了長生殿,楊清瀾並未立刻返回聽泉閣,而是如同其他宗室女眷一般,在附近的宮苑中“散步賞景”。她故意繞了些路,確認無人尾隨後,才借着暮色的掩護,再次向着西苑蓮池方向潛去。
夜色漸濃,華清宮各處宮燈次第亮起。蓮池畔比上次更加寂靜,連蟲鳴都稀疏了許多。小瀛洲水榭依舊黑沉地立在水中,只有微弱的月光在水面投下破碎的倒影。
楊清瀾藏身於老地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這一次,等待她的會是什麼?
沒過多久,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李清依舊是獨自一人,步履無聲,如同暗夜中的魅影,很快便踏上了通往水榭的回廊。
楊清瀾沒有立刻現身,她謹慎地觀察着四周,確認並無伏兵或其他異常後,才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六郎君。”她低聲喚道。
李清轉過身,月光勾勒出他清冷的輪廓。“他去找你了?”他直接問道,指的自然是壽王。
“是。”楊清瀾點頭,“王爺懇請六郎君能在陛下面前,爲三妹妹延緩離宮之事進言。”
李清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黑黢黢的池水,聲音低沉:“星象之事,陛下心中自有芥蒂。此刻進言,無異於火上澆油。”
楊清瀾心下一沉。
然而,李清話鋒一轉:“不過,也並非全無辦法。”
楊清瀾立刻抬頭看向他。
“關鍵在於,‘星象示警’之事,本身便值得推敲。”李清眸光在夜色中閃爍着一絲冷芒,“欽天監內部,並非鐵板一塊。有人能借此生事,自然也有人,能找出其破綻。”
楊清瀾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郎君是說……找出星象預警是人爲操縱的證據?”
“不止。”李清搖頭,“需雙管齊下。一方面,需有人能在陛下面前,以更‘合理’的方式,解釋此次星象,或指出其並非直指宮闈內眷。另一方面,需讓陛下看到,有人正在利用此事,興風作浪,其心可誅。”
他看向楊清瀾,語氣凝重:“前者,我可設法。但後者……需要證據,需要契機。”
“什麼契機?”
“一個能讓陛下親眼看到,或親耳聽到某些‘不該有’的言論或行爲的契機。”李清意味深長地道,“比如,某些人得意忘形之下的忘乎所以,或者……某些‘忠心’之臣,過於急切的表態。”
楊清瀾心中凜然。李清這是要引蛇出洞,甚至可能要制造一個局,讓武惠妃或其黨羽自己跳進來!這其中的風險……
“此事……王爺可知?”她忍不住問。
“他不必知道細節。”李清淡淡道,“知道得越多,於他越是不利。你只需告訴他,靜觀其變,穩住玉環,等待時機便可。”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於你,近日需格外留意錦雲院內外,尤其是玉環的飲食起居。對方一計不成,恐再生毒計。那摻藥的面脂,務必讓她堅持使用。”
“我明白。”楊清瀾鄭重點頭。看來,李清已經布下了一張更大的網。而她,需要做的便是守護好楊玉環,等待那張網收攏的時刻。
“回去吧。”李清最後看了一眼沉靜的蓮池,“風暴將至,各自珍重。”
兩人再次於夜色中無聲分離。
楊清瀾走在返回的路上,夜風吹拂着她的發絲,帶來蓮池殘存的淡淡荷香,卻驅不散她心頭的沉重與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