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辰開着吉普車，一路狂飆。
車燈在夜色裏劃出兩道刺眼的白光。
他的手緊緊握着方向盤，腦子裏一直回放着陳將軍的話。
“48小時內，敵方偵察無人機群會再次入侵。”
“顧北辰，你必須在明天之內把孩子帶回來。”
“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顧北辰咬着牙。
明天。
只剩一天時間了。
但他不能強迫女兒。
絕對不能。
如果強行帶走她，她會害怕，會抗拒，甚至可能永遠不再信任他。
那他寧願不要這個任務。
可是……
顧北辰想起陳將軍會議上說的另一句話。
“如果無人機群成功偵察，我方三個邊防哨所的位置將全部暴露。”
“到時候，犧牲的就不是一個人，而是幾百個戰士。”
顧北辰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他是軍人。
他知道什麼叫大局。
但他更是父親。
他不想讓女兒成爲工具。
吉普車停在山腳。
顧北辰關掉引擎，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
他必須想辦法。
讓糖豆主動跟他走。
他回憶起這幾天和女兒相處的點滴。
她對什麼最感興趣？
食物？
不，食物只能吸引她靠近，但無法讓她離開金翼。
玩具？
更不行，她根本不懂那些東西是幹什麼的。
然後顧北辰想到了。
飛機。
那只“鐵鳥”。
糖豆第一次看到他駕駛戰機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她甚至主動下山，只是爲了看看那只“鐵鳥”。
顧北辰睜開眼睛。
對，就是這個。
他要用飛行，用天空，用糖豆最向往的東西，和她建立聯系。
他從車上跳下來，抬頭看向懸崖。
巢穴裏有微弱的光。
那是月光透過樹枝灑下來的。
糖豆應該睡了。
顧北辰深吸一口氣。
明天，他要給女兒一個驚喜。
一個她永遠忘不掉的驚喜。
---
第二天清晨。
太陽剛從地平線上露頭。
糖豆被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然後整個人都清醒了。
那是引擎的聲音！
是“鐵鳥”的聲音！
糖豆一骨碌爬起來，沖到巢穴邊緣。
她往下看。
顧北辰正坐在戰機的駕駛艙裏。
他朝她揮了揮手。
然後——
戰機開始滑行。
速度越來越快。
最後，它離開地面，沖上天空。
糖豆的眼睛瞪得滾圓。
她看着那只“鐵鳥”在空中盤旋、爬升、俯沖。
每一個動作都那麼快，那麼漂亮。
她的心髒跟着跳得飛快。
好想飛。
好想和那只“鐵鳥”一起飛。
金翼站在她身後，也抬頭看着天空。
它的眼神很復雜。
它知道，那個人類在做什麼。
他在用糖豆最喜歡的東西，引誘她。
金翼低頭看着糖豆。
她的眼睛裏，全是那只“鐵鳥”的倒影。
金翼嘆了口氣。
這個孩子，早晚要離開它。
也許，讓她跟着那個人類，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天空中。
顧北辰做完了一整套高難度動作。
眼鏡蛇機動、桶滾、垂直爬升、倒飛……
他把所有能想到的絕活都用上了。
他知道女兒在看。
他要讓她看到，爸爸能做什麼。
最後，他駕駛戰機緩緩降落。
穩穩停在山腳的空地上。
顧北辰摘下頭盔，從駕駛艙裏爬出來。
他抬頭看向懸崖。
糖豆還趴在巢穴邊緣。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顧北辰朝她招了招手。
糖豆沒有猶豫。
她立刻開始往下爬。
速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
金翼沒有阻止她。
它只是靜靜站在巢穴邊緣，看着她離開。
幾分鍾後。
糖豆爬到了地面。
她跑到顧北辰身邊，仰着小臉看他。
“啾啾啾！”
她興奮地叫着，小手指着戰機。
意思很明確：好厲害！你好厲害！
顧北辰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
“糖豆，你想不想……”
他指了指戰機。
“和爸爸一起飛？”
糖豆愣了一下。
她歪着頭，不太明白。
顧北辰站起身，走到戰機旁邊。
他打開後座的艙蓋。
“來，爸爸帶你上去。”
糖豆看着那個座位。
她的眼睛更亮了。
但她又有點害怕。
那個“鐵鳥”飛得那麼快。
萬一她掉下去怎麼辦？
顧北辰看出了她的猶豫。
他伸出手。
“別怕，爸爸會保護你。”
糖豆看着他的手。
那只手很大，很溫暖。
就像金翼的羽毛一樣。
糖豆咬了咬嘴唇。
最後，她還是把小手放進了顧北辰的手心。
顧北辰的眼眶瞬間紅了。
女兒，信任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糖豆抱起來，放進後座。
然後他幫她系好安全帶。
“不許亂動，知道嗎？”
糖豆乖乖點頭。
顧北辰又檢查了一遍安全帶，確保它系得夠緊。
然後他給糖豆戴上一個兒童尺寸的飛行頭盔。
頭盔有點大，幾乎要把她整個腦袋罩住。
糖豆戴着頭盔，看起來像個小蘑菇。
顧北辰忍不住笑了。
“很好，你現在看起來像個真正的飛行員了。”
糖豆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但她能感覺到他的溫柔。
她“啾”了一聲，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顧北辰關上艙蓋，爬進前座。
他戴上頭盔，啓動引擎。
轟鳴聲再次響起。
糖豆感覺到整個座位都在震動。
她有點緊張，小手緊緊抓着座椅的邊緣。
顧北辰通過後視鏡看到了她的小動作。
“別怕，很快就好。”
他的聲音通過耳機傳進糖豆的頭盔裏。
糖豆聽到了。
雖然她聽不懂話，但那個聲音讓她安心。
戰機開始滑行。
速度越來越快。
然後——
它離開了地面。
糖豆感覺自己的胃往下沉。
她嚇了一跳，小手抓得更緊了。
但很快，她就發現。
飛起來的感覺，太棒了！
她透過艙蓋往外看。
地面在快速遠離。
山脈、樹林、河流……
所有東西都變得好小好小。
糖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趴在艙蓋上，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看進眼睛裏。
顧北辰通過後視鏡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喜歡嗎？”
“啾啾啾！！！”
糖豆興奮地大叫。
她喜歡！
太喜歡了！
顧北辰的心裏暖暖的。
他操縱戰機，在空中做了一個緩慢的轉彎。
糖豆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她興奮得手舞足蹈。
就在這時。
一聲尖銳的鷹鳴從遠處傳來。
顧北辰抬頭看去。
金翼正在不遠處飛行。
它追上了戰機。
那雙黃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駕駛艙。
顧北辰的心一緊。
這只金雕，是來阻止他的。
他下意識地減速。
金翼飛到戰機旁邊，和它並排飛行。
它沒有攻擊。
只是靜靜地看着糖豆。
糖豆也看到了金翼。
她在後座裏揮手。
“啾啾！”
她在叫金翼。
意思是：你看！我在飛！
金翼看着她。
那雙眼睛裏，閃過一絲欣慰。
然後它轉身，飛向另一個方向。
顧北辰愣住了。
這只金雕……
它同意了。
它同意讓糖豆跟着他。
顧北辰的眼眶又紅了。
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飛行姿態。
“糖豆，我們繼續飛。”
戰機在空中繼續翱翔。
糖豆看着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
她突然覺得。
也許，跟着這個溫柔的人類。
也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