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濞山的晨霧比往常更濃,像化不開的牛乳,把山間的草木、小徑都裹得嚴嚴實實。夏榮帶着兩名民警和龍根,踏着溼漉漉的露水,順着龍根發現的腳印往深山裏走。山路崎嶇陡峭,兩旁的灌木枝椏帶着晨露,刮得人胳膊生疼,腳下的泥土鬆軟溼滑,稍不留神就會滑倒。
“龍根,你確定腳印是往這邊走的?”小張喘着氣,抹了把臉上的霧水,“這霧也太大了,再走下去,別把咱們自己也繞丟了。”
龍根彎腰看了看地上的腳印,腳印深陷在溼潤的泥土裏,邊緣還帶着新鮮的泥土痕跡,顯然是剛留下沒多久。他站起身,指着前方被灌木掩蓋的小徑:“錯不了,你看這腳印的朝向,還有鞋底的紋路,跟趙老幺那雙膠鞋一模一樣。俺們村就他穿這種軍綠色的膠鞋,鞋底有三道防滑紋,錯不了。”
夏榮點點頭,從背包裏掏出指南針確認方向:“大家小心點,保持隊形,別走散了。趙老幺既然躲進山裏,肯定是心虛,說不定手裏還藏着東西,咱們提高警惕。”
她的聲音冷靜沉穩,穿透了晨霧,讓衆人心裏安定了不少。龍根攥了攥手裏的木棍——這是他出發前特意找的,又粗又結實,既能撥開灌木,又能防身。他心裏其實挺害怕的,深山裏不僅有野獸,還有各種未知的危險,可一想到夏榮說“破案有獎金”,還有小芳早上塞給他的那袋烤乳扇,又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小芳是村裏張嬸的女兒,今年二十出頭,長得水靈,平時總愛跟在龍根屁股後面打趣他“好吃懶做”。可今天早上,聽說龍根要進山找趙老幺,她特意烤了乳扇,用油紙包好塞給他,紅着臉說:“山裏涼,你帶着墊墊肚子,注意安全,別逞能。”那眼神裏的擔心,讓龍根心裏甜滋滋的,覺得就算再危險,也得撐下去。
“龍根,你慢點,等等俺!”後面的老民警老王喊道。老王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走得氣喘籲籲,額頭上的汗珠混着霧水往下淌。
龍根停下腳步,回頭等了等老王,順手扶了他一把:“王警官,慢點走,這山路俺熟,俺在前面探路。”他心裏其實挺佩服這些民警的,城裏來的,卻能跟着他在這深山裏鑽,一點怨言都沒有。
衆人繼續往前走,霧漸漸淡了些,能看清前方的景象。山路兩旁的樹木越來越茂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形成一道道光柱,照在溼漉漉的地面上,泛着微光。偶爾能聽到幾聲鳥鳴,還有山泉流淌的聲音,打破了山間的寂靜。
“你們聽,有水流聲!”龍根突然停下腳步,側耳聽了聽,“趙老幺肯定躲在有水的地方,山裏人都知道,躲山洞得找有水源的,不然活不了多久。”
夏榮示意大家安靜,順着水流聲的方向走去。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片開闊地,一座低矮的山洞隱藏在茂密的灌木叢後面,洞口被藤蔓遮掩着,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水流聲就是從山洞裏傳出來的,順着洞口的岩石往下淌,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窪。
“應該就是這兒了。”龍根壓低聲音,指了指山洞,“洞口有新鮮的踩踏痕跡,藤蔓都被撥開了。”
夏榮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對小張和老王使了個眼色,三人呈扇形包抄過去,龍根則跟在夏榮身後,手裏的木棍握得更緊了,手心都冒出了汗。
靠近洞口,能聞到一股潮溼的黴味,還夾雜着一絲草藥的味道。夏榮示意小張先喊話,小張清了清嗓子,對着洞口喊道:“趙老幺,我們是公安局的,你已經被包圍了,趕緊出來投降!”
山洞裏沒有回應,只有水流聲滴答作響。
“趙老幺,我們知道你在裏面,你跑不掉的!”老王也喊道,“你要是主動出來,坦白交代,我們可以從輕處理!”
還是沒有回應。夏榮皺了皺眉,從腰間拔出配槍,打開保險,對衆人說:“我先進去,你們跟在我後面,注意安全。”
她小心翼翼地撥開洞口的藤蔓,彎腰走進山洞。山洞裏黑漆漆的,一股寒氣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夏榮打開手電筒,光柱在山洞裏掃來掃去,照亮了洞內的景象。
山洞不深,約莫十幾米長,盡頭有一個小小的水潭,水潭邊坐着一個蜷縮的身影,正是趙老幺。他穿着那件標志性的軍綠色膠鞋,身上的衣服沾滿了泥土和草屑,頭發亂糟糟的,臉上滿是驚恐,看到手電筒的光柱,嚇得渾身一哆嗦,縮得更緊了。
“趙老幺,別躲了,跟我們回去吧。”夏榮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趙老幺抬起頭,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着:“別……別過來!俺沒殺人,俺真的沒殺人!”
“我們沒說你殺人,”夏榮慢慢靠近他,手電筒的光柱一直照着他,“我們只是想讓你回去配合調查,把事情說清楚。你爲什麼要跑?”
“俺害怕……俺怕你們把俺當成凶手……”趙老幺的眼淚掉了下來,順着臉頰往下淌,“俺只是送了杯茶,俺不知道裏面有藥,俺真的不知道……”
龍根和小張、老王也走進了山洞,站在夏榮身後。龍根看着趙老幺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趙老幺在村裏雖然性格懦弱,平時也愛占點小便宜,但爲人不算壞,誰家有個頭疼腦熱的,他還會主動幫忙配點草藥,沒想到這次會卷入這種事。
“你送的什麼茶?送給誰?誰讓你送的?”夏榮一連串的問題,讓趙老幺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他咽了口唾沫,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說:“是……是村長老讓俺送的茶,說是安神茶,送給那個外地來的女老板林晚秋。”
“村長老?”夏榮眼神一凜,“他爲什麼讓你送茶?林晚秋什麼時候喝的茶?喝完之後發生了什麼?”
“俺不知道……俺真的不知道……”趙老幺搖着頭,“那天村長老找到俺,說那個女老板考察山路累着了,讓俺配點安神的草藥,煮成茶送過去。俺就按照他說的,用醉魚草和迷魂花配了草藥,煮了茶送到她住的民宿。俺看着她喝下去的,當時她還說了聲謝謝,沒什麼異常啊。”
“醉魚草和迷魂花?”夏榮皺起眉頭,“這兩種草藥混合在一起,劑量大了會讓人昏迷,你不知道嗎?”
“俺知道……俺知道這兩種草藥能讓人犯困,”趙老幺的聲音更低了,“但村長老說只要少放一點,就能安神,不會出事的。俺想着村長老不會騙俺,就照做了。”
“後來呢?”夏榮追問,“你送完茶之後,還見過林晚秋嗎?”
趙老幺搖了搖頭:“沒見過。第二天俺就聽說她失蹤了,俺還沒當回事。直到前幾天,俺聽說回水灣撈上來一具女屍,就是那個女老板,俺才慌了。俺害怕別人懷疑是俺下的藥,就想着跑進山躲幾天,等風頭過了再回去。”
“你撒謊!”小張突然喊道,“醉魚草和迷魂花配在一起,就算劑量小,也不可能只是安神那麼簡單!你肯定知道什麼,故意隱瞞!”
趙老幺被小張嚇得一哆嗦,差點哭出來:“俺沒有撒謊!俺真的不知道!村長老讓俺怎麼做,俺就怎麼做,俺不敢問太多啊!”
夏榮盯着趙老幺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神裏看出破綻。趙老幺的眼神裏滿是恐懼和慌亂,不像是在撒謊,但他的話裏還有很多疑點。村長老爲什麼要讓趙老幺給林晚秋送含有迷魂藥的茶?他的目的是什麼?
“你再好好想想,”夏榮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村長老找你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特別的話?或者你送茶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異常的人或事?”
趙老幺皺着眉頭,努力回憶着:“異常……好像沒有……對了!”他突然想起什麼,眼睛亮了一下,“俺送茶的時候,看到村長老在民宿門口跟一個陌生男人說話,那個男人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帽子,看不清臉。村長老看到俺來了,就趕緊讓那個男人走了,還叮囑俺別告訴別人。”
“陌生男人?”夏榮心裏一動,“什麼樣的陌生男人?身高、體型大概是什麼樣的?你有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
“俺沒看清臉,”趙老幺搖了搖頭,“身高挺高的,大概一米八左右,體型偏瘦。他們說話聲音很小,俺只聽到‘礦洞’‘錢’‘保密’這幾個詞,別的就沒聽清了。”
礦洞?錢?保密?這幾個詞讓夏榮的心裏泛起了波瀾。林晚秋的考察項目涉及生態旅遊,會不會和礦洞有關?那個陌生男人是誰?和村長老是什麼關系?
“你確定聽到了‘礦洞’?”夏榮追問。
“俺確定!”趙老幺重重地點點頭,“俺從小就在山裏采藥,對‘礦洞’這兩個字很敏感,不會聽錯的。”
夏榮沉默了片刻,心裏梳理着線索。村長老讓趙老幺給林晚秋送含有迷魂藥的茶,又在民宿門口和一個陌生男人談論礦洞、錢和保密的事,而林晚秋喝完茶後就失蹤了,最後被發現綁石沉江。這一切都指向村長老,他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趙老幺,你跟我們回去,把這些情況詳細地說清楚,”夏榮看着他,“只要你如實交代,配合我們調查,我們會考慮你的情況,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趙老幺猶豫了一下,看着夏榮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的民警和龍根,最終點了點頭:“俺跟你們回去……俺真的沒殺人,俺只是被人利用了。”
夏榮讓小張和老王看着趙老幺,自己則拿着手電筒在山洞裏仔細檢查了一遍。山洞裏除了水潭和一些散落的石頭,沒有其他異常,也沒有發現任何與案件相關的證據。她走到水潭邊,彎腰看了看,水潭裏的水很清澈,能看到水底的鵝卵石,沒有什麼異常。
“走吧,咱們回去。”夏榮轉身對衆人說。
衆人簇擁着趙老幺,慢慢走出山洞。此時,晨霧已經散去,陽光灑滿了山間,照得人暖洋洋的。趙老幺走在中間,頭低着,一言不發,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龍根走在最後面,看着前面趙老幺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他想起小時候,趙老幺還帶他進山采過草藥,教他認識哪些草能治病,哪些草有毒。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趙老幺會卷入這種事。
“龍根,你等等俺!”小芳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
龍根回頭一看,只見小芳提着一個布包,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臉上紅撲撲的,額頭上滿是汗珠。
“你咋來了?”龍根驚訝地問,“山裏這麼危險,你一個姑娘家跑來幹啥?”
“俺聽說你們找到了趙老幺,要下山了,就給你們送點吃的。”小芳跑到龍根面前,把布包遞給她,“裏面有烤乳扇、蕎麥粑粑,還有幾瓶水,你們肯定餓了。”
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龍根胳膊上被灌木刮破的傷口,眉頭皺了起來:“你咋弄的?都流血了!”
“沒事沒事,小傷口。”龍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山裏灌木多,不小心刮到的。”
小芳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裏面裝着草藥粉末和紗布,是她早上特意準備的。她拉過龍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幫他清理傷口,然後撒上草藥粉末,用紗布包好,動作輕柔而熟練。
“以後小心點,別總毛手毛腳的。”小芳的聲音溫柔,眼神裏滿是關心。
龍根看着她認真的樣子,心裏暖洋洋的,臉頰也有些發燙。長這麼大,除了他媽,還沒人這麼關心過他。他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傻傻地站着,任由小芳幫他包扎。
夏榮和民警們看着這一幕,臉上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小張打趣道:“龍根,你這福氣不錯啊,小芳姑娘這麼關心你。”
龍根的臉更紅了,撓着頭嘿嘿地笑。小芳也有些不好意思,包扎好傷口後,趕緊把布包塞給龍根,說:“你們快走吧,村裏還有好多人等着呢。俺先回去了,有事記得喊俺。”
說完,她轉身就往山下跑,跑了幾步,又回頭看了龍根一眼,然後消失在樹林裏。
龍根看着她的背影,心裏甜滋滋的,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他把布包遞給夏榮:“夏科長,你們也吃點東西吧,山路遠,挺消耗體力的。”
夏榮接過布包,打開一看,裏面的烤乳扇金黃酥脆,蕎麥粑粑散發着淡淡的麥香,還有幾瓶礦泉水。她拿出一塊烤乳扇遞給趙老幺:“你也吃點吧,看你餓的。”
趙老幺接過烤乳扇,說了聲謝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他躲在山裏這幾天,只靠采野果充飢,早就餓壞了。
衆人一邊走,一邊吃着東西,氣氛比來時輕鬆了不少。龍根偶爾會給大家講一些山裏的趣事,比如哪裏有野果,哪裏有山泉,還有哪些動物經常出沒,讓原本疲憊的路程變得有趣起來。
“龍根,你對這山裏可真熟啊。”老王笑着說,“要是沒有你,我們說不定真的找不到趙老幺,還得在山裏繞圈子。”
“俺從小就在這山裏跑,閉着眼睛都能找到路。”龍根得意地說,“以前俺還經常進山打獵、采藥,賣了不少錢呢。”
“那你後來咋不做了?”小張好奇地問。
提到這個,龍根的眼神暗了暗:“後來俺爹去世了,俺娘身體不好,俺就不想進山了,怕出事。再後來,就變得好吃懶做,天天釣魚混日子。”
夏榮看着他,心裏有些感慨。龍根雖然好吃懶做,但本性並不壞,而且熟悉山水,有鄉土智慧,這次調查多虧了他。她突然覺得,龍根並不是大家口中的“窩囊廢”,只是缺少一個改變自己的機會。
“龍根,”夏榮開口說,“這次案件結束後,你別再天天釣魚混日子了。村裏不是要發展生態旅遊和特色養殖嗎?你熟悉山水,又會釣魚、采藥,完全可以加入合作社,憑自己的本事賺錢,不比天天混日子強?”
龍根愣了一下,看着夏榮:“俺……俺也能行?”
“怎麼不行?”夏榮笑着說,“你比村裏很多人都強,只要你踏實肯幹,肯定能做出一番成績。到時候,不僅能賺錢,還能贏得大家的尊重,小芳姑娘也會更喜歡你,不是嗎?”
提到小芳,龍根的臉又紅了,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夏科長,俺聽你的!等案件結束後,俺就加入合作社,好好幹,再也不混日子了!”
看着龍根堅定的眼神,夏榮欣慰地笑了。她相信,龍根只要肯努力,一定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一行人回到村裏時,已經是中午了。村民們都圍在村口,想知道調查的結果。看到夏榮他們帶着趙老幺回來,大家都議論紛紛。
“趙老幺真的是凶手?”
“不像啊,趙老幺膽子那麼小,怎麼敢殺人?”
“肯定是被人指使的,俺看村長老有點不對勁。”
夏榮沒有理會村民們的議論,帶着趙老幺直接回了順濞鎮派出所。她知道,接下來的審訊至關重要,必須從趙老幺嘴裏挖出更多的線索,才能揭開案件的真相。
回到派出所,夏榮立刻對趙老幺進行了審訊。審訊室裏,燈光慘白,氣氛嚴肅。趙老幺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身體依舊有些發抖。
“趙老幺,你再詳細說說,村長老讓你配藥的時候,具體是怎麼說的?還有那個陌生男人,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征?”夏榮坐在他對面,手裏拿着筆和本子,準備記錄。
趙老幺閉上眼睛,努力回憶着:“村長老找到俺的時候,是在俺家的草藥鋪裏。他說,那個女老板林晚秋考察山路累着了,晚上睡不着,讓俺配點安神的草藥,劑量要小,不能讓她察覺。俺就問他用什麼草藥,他說用醉魚草和迷魂花,還告訴俺比例,讓俺按比例配。”
“比例是多少?”夏榮追問。
“醉魚草三錢,迷魂花一錢,”趙老幺準確地報出了比例,“他說這個比例正好,既能安神,又不會讓人昏迷。俺當時還覺得奇怪,這兩種草藥配在一起,就算劑量小,也會讓人睡得很沉,沒想到他堅持讓俺這麼配。”
“那個陌生男人,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比如口音、穿着,或者身上有什麼標志性的東西?”
趙老幺皺着眉頭,想了很久:“口音……俺聽不出來,像是外地口音。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黑色的帽子,手裏拿着一個黑色的包。對了!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個銀色的手鐲,上面好像有花紋,俺看得不太清楚。”
銀色手鐲,有花紋?夏榮在本子上記下這個線索。她覺得,這個陌生男人很可能就是案件的關鍵人物,甚至可能是殺害林晚秋的真凶。
“趙老幺,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線索?比如村長老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或者你有沒有聽說過村裏有什麼礦洞?”
趙老幺搖了搖頭:“村長老最近沒什麼異常,還是和以前一樣,天天在村裏轉悠。礦洞……俺知道山裏有個廢棄的礦洞,以前有人在裏面挖礦,後來出事了,就廢棄了,很少有人去。”
“廢棄礦洞在哪裏?”夏榮眼睛一亮。
“就在順濞山的深處,離今天找到俺的那個山洞不遠,”趙老幺說,“那個礦洞挺危險的,裏面有很多積水,還有塌方的風險,俺小時候進去過一次,被俺爹狠狠揍了一頓,後來就再也沒去過了。”
夏榮心裏一動,林晚秋的筆記本裏提到過“礦洞”,趙老幺又聽到村長老和陌生男人談論“礦洞”,這絕對不是巧合。她覺得,那個廢棄礦洞很可能隱藏着重要的線索,甚至可能和林晚秋的死有關。
“趙老幺,你說的那個廢棄礦洞,具體位置在哪裏?你能帶我去嗎?”夏榮問。
趙老幺猶豫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俺……俺不敢去,那個礦洞太危險了,而且裏面陰森森的,挺嚇人的。”
“趙老幺,這很重要,”夏榮看着他,“那個礦洞可能和林晚秋的死有關,只要你帶我們去,找到線索,就能還你清白,也能抓住真凶。”
趙老幺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俺……俺帶你們去。但俺只能在洞口等着,不敢進去。”
“可以。”夏榮答應了他的要求,“只要你能找到礦洞的位置就行。”
審訊結束後,夏榮讓民警把趙老幺帶下去休息,然後立刻召集小張和老王開會。
“現在看來,村長老的嫌疑很大,”夏榮說,“他讓趙老幺給林晚秋送含有迷魂藥的茶,還和陌生男人談論礦洞、錢和保密,這說明他肯定和林晚秋的死有關。另外,那個廢棄礦洞很可能隱藏着重要線索,我們必須盡快去探查。”
“夏科長,我們什麼時候去?”小張問。
“明天一早,”夏榮說,“趙老幺已經答應帶我們去了。小張,你去準備一些探查礦洞的工具,比如手電筒、繩索、安全帽,還有急救用品,以防萬一。老王,你去調查一下那個廢棄礦洞的歷史,看看以前是挖礦什麼的,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好的,夏科長。”小張和老王異口同聲地答應。
夏榮看着窗外,順濞鎮的街道上,村民們來來往往,充滿了煙火氣。她知道,這看似平靜的小鎮,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而她的責任,就是揭開這些秘密,還死者一個公道,還小鎮一片安寧。
晚上,夏榮來到派出所旁邊的小飯館吃飯。飯館老板是個本地人,熱情好客,看到夏榮,笑着打招呼:“夏警官,今天又忙到這麼晚?要不要來點我們本地的特色菜,烤乳扇、臘肉煮洋芋,再配上一壺包谷酒,解解乏?”
“好啊,”夏榮笑着答應,“就來你說的這些,再弄一個青菜。”
老板很快就把菜端了上來,烤乳扇金黃酥脆,臘肉煮洋芋香氣撲鼻,包谷酒醇香濃鬱。夏榮嚐了一口包谷酒,辛辣中帶着一絲甘甜,暖意順着喉嚨流進心裏,驅散了一天的疲憊。
“夏警官,俺聽說你們把趙老幺抓回來了?”老板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問道。
“不是抓回來,是請他回來配合調查。”夏榮說。
“俺就說趙老幺不可能是凶手,”老板說,“趙老幺膽子小,爲人也不錯,就是有點懦弱,容易被人指使。俺看啊,這事肯定和村長老有關。”
“哦?你爲什麼這麼說?”夏榮好奇地問。
“村長老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挺和藹的,其實心思很深,”老板壓低聲音說,“以前村裏搞土地流轉,他就從中賺了不少錢。這次那個女老板來考察生態旅遊,聽說要征用不少土地,村長老肯定又想從中牟利。俺猜,那個女老板可能發現了他的貓膩,他才殺人滅口的。”
夏榮點了點頭,老板的話和她的猜測不謀而合。她又問:“你知道山裏那個廢棄礦洞嗎?”
“知道啊,”老板說,“那個礦洞以前是挖玉石的,聽說以前出過事,死了好幾個人,後來就廢棄了。村長老年輕的時候,還在那個礦洞裏幹過活呢。”
村長老年輕的時候在礦洞裏幹過活?夏榮心裏一動,這就更能說明,村長老和那個廢棄礦洞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個礦洞現在還有人去嗎?”夏榮問。
“很少有人去,”老板說,“裏面太危險了,而且陰森森的,大家都怕。不過,偶爾會有一些外地來的人去那裏探險,但都沒什麼好結果,有一次還有人在裏面迷路了,找了半天才救出來。”
夏榮沉默了片刻,心裏更加確定,那個廢棄礦洞一定隱藏着重要的線索。她必須盡快去探查,才能揭開案件的真相。
吃完飯,夏榮回到派出所,準備休息。躺在床上,她卻毫無睡意,腦海裏不斷浮現出案件的各種線索:綁着巨石的女屍、失傳的鎖魂結、罕見的迷魂藥、村長老的反常舉動、陌生男人的銀色手鐲、廢棄的礦洞……這些線索像一團亂麻,纏繞在一起,讓她一時難以理清。
她起身走到窗邊,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灑在順濞鎮的街道上,安靜而祥和。她想起了林晚秋的家屬,想起了他們悲痛的眼神,想起了老石匠對兒子的思念,想起了龍根想要改變自己的決心,想起了小芳對龍根的關心。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快查明真相,將凶手繩之以法,還死者一個公道,還順濞鎮一片安寧。
第二天一早,夏榮帶着小張、老王和龍根,還有趙老幺,再次進山,前往那個廢棄礦洞。龍根特意帶上了小芳給他準備的草藥和水,心裏充滿了期待。他知道,這次探查礦洞,可能會遇到危險,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膽小怕事的龍根了,他要勇敢面對,爲案件的偵破貢獻自己的力量。
山路依舊崎嶇,但衆人的步伐卻比昨天更加堅定。夏榮看着身邊的龍根,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畏畏縮縮,而是主動走在前面,爲大家探路,臉上帶着堅定的神情。她心裏暗暗高興,龍根真的在改變。
趙老幺走在中間,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卻比昨天堅定了不少。他知道,只有找到礦洞的線索,才能還自己清白,他必須鼓起勇氣,帶領大家找到礦洞。
衆人按照趙老幺的指引,走了約莫兩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廢棄礦洞的入口。礦洞入口隱藏在一片茂密的樹林後面,洞口很高,約莫兩米左右,上面布滿了藤蔓和苔蘚,看起來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
“就是這裏了。”趙老幺停下腳步,指着礦洞入口,聲音有些顫抖。
夏榮打開手電筒,照亮了礦洞入口。洞口黑漆漆的,深不見底,裏面傳來陣陣陰風,夾雜着潮溼的黴味,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大家小心點,”夏榮叮囑道,“小張,你跟我進去,老王,你和龍根在洞口接應,趙老幺,你也在洞口等着。如果我們遇到危險,會喊你們,你們再進來支援。”
“夏科長,俺跟你們一起進去!”龍根突然說,“俺熟悉山水,也懂點野外生存的技巧,說不定能幫上忙。”
夏榮猶豫了一下,看着龍根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好,那你跟我們一起進去,注意安全,緊跟在我後面,不要擅自行動。”
“俺知道了!”龍根興奮地說。
夏榮、小張和龍根拿着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走進了礦洞。礦洞裏面比外面更黑、更冷、更潮溼,腳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布滿了碎石和積水。手電筒的光柱在礦洞裏掃來掃去,照亮了洞內的景象。
礦洞很大,呈不規則形狀,牆壁上布滿了挖掘的痕跡,有些地方還殘留着礦燈的碎片。往裏走了約莫十幾米,礦洞分成了兩個岔路,一條向左,一條向右。
“往哪邊走?”小張問。
夏榮看着兩條岔路,猶豫了一下。她轉頭問龍根:“龍根,你覺得往哪邊走?”
龍根蹲下身,看了看地面上的痕跡。左邊的岔路地面上,有一些新鮮的腳印,還有一些散落的煙頭;右邊的岔路地面上,只有厚厚的灰塵,沒有任何痕跡。
“往左邊走,”龍根肯定地說,“左邊的岔路有新鮮的腳印和煙頭,說明最近有人來過。右邊的岔路全是灰塵,很久沒人走了。”
夏榮點了點頭:“好,就往左邊走。”
三人繼續往裏走,左邊的岔路比剛才的主洞更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牆壁上的水滴滴答作響,聲音在空曠的礦洞裏回蕩,顯得格外詭異。
走了約莫幾十米,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片開闊地。夏榮用手電筒照亮,只見開闊地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火堆,火堆旁邊散落着一些罐頭盒、礦泉水瓶,還有一件黑色的外套,正是趙老幺提到的那個陌生男人穿的外套。
“有人在這裏待過!”小張興奮地說。
夏榮走到火堆旁,仔細檢查了一下。火堆已經熄滅了,但還有一絲餘溫,說明這個人離開沒多久。她拿起那件黑色外套,翻了翻口袋,裏面沒有任何東西。她又檢查了一下周圍,發現地面上有一些雜亂的腳印,還有一個銀色的手鐲,掉在火堆旁邊的碎石堆裏。
“這個手鐲!”龍根指着手鐲,“趙老幺說的那個陌生男人,手上就戴着一個銀色的手鐲!”
夏榮撿起手鐲,仔細看了看。手鐲是銀色的,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紋,看起來像是彝族的圖騰。她心裏一動,這個手鐲很可能就是那個陌生男人留下的,而他很可能就是殺害林晚秋的真凶。
就在這時,礦洞外面突然傳來了老王的喊聲:“夏科長!不好了!趙老幺跑了!”
夏榮心裏一驚,立刻對小張和龍根說:“你們在這裏繼續搜查,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我出去看看!”
她轉身就往礦洞外跑,心裏充滿了疑惑。趙老幺爲什麼要跑?難道他還有什麼隱瞞?或者是有人接應他?
跑到礦洞門口,夏榮看到老王正站在門口,神色慌張。“夏科長,趙老幺剛才趁我不注意,往山裏跑了,我追了一段沒追上。”
夏榮皺起眉頭,看着趙老幺逃跑的方向,心裏明白了。趙老幺肯定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交代,他害怕被追究責任,所以趁機逃跑了。她轉頭對老王說:“老王,你在這裏看着,我和龍根、小張去追!”
說完,她轉身就往山裏跑。龍根和小張也跟着跑了出來,三人順着趙老幺逃跑的方向追去。
趙老幺雖然膽小,但對山裏的路很熟悉,跑得很快。夏榮、龍根和小張在後面緊追不舍,山路崎嶇,他們跑得氣喘籲籲,卻不敢停下腳步。
“趙老幺!你別跑了!”夏榮喊道,“你跑不掉的!只要你如實交代,我們會從輕處理!”
趙老幺根本不聽,只顧着往前跑。他知道,自己要是被抓住,肯定會被當成凶手,他必須跑,跑得越遠越好。
龍根看着趙老幺的背影,心裏很着急。他知道,趙老幺跑不遠,因爲前面是一片懸崖,沒有路了。他對夏榮和小張說:“夏科長,小張警官,前面是懸崖,趙老幺跑不掉的,俺們抄近路,截住他!”
說完,龍根轉身往旁邊的一條小路上跑。這條小路是他小時候經常走的,能更快地到達懸崖邊。夏榮和小張也跟着他跑了過去。
果然,當他們趕到懸崖邊時,趙老幺正站在懸崖邊上,前面是萬丈深淵,後面是夏榮他們,已經無路可逃了。
“趙老幺,你別沖動!”夏榮喊道,“你跑不掉的,跟我們回去,把事情說清楚,我們會給你爭取寬大處理!”
趙老幺看着懸崖下面,臉色慘白,身體發抖。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可他又不想被當成凶手,心裏充滿了絕望。
“俺沒殺人……俺真的沒殺人……”趙老幺哽咽着說,“俺只是被人利用了,俺不想坐牢……”
“沒人說要讓你坐牢,”夏榮慢慢靠近他,“只要你如實交代,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我們會根據你的情況,依法處理,不會冤枉你。”
趙老幺看着夏榮,眼神裏充滿了猶豫。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眼淚掉了下來:“俺……俺跟你們回去……俺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夏榮鬆了口氣,示意小張和龍根上前,把趙老幺帶了回來。她知道,這次趙老幺肯定會如實交代,案件的真相很快就能揭開了。
帶着趙老幺回到礦洞,夏榮讓小張繼續在礦洞裏面搜查,自己則對趙老幺進行了詢問。
“趙老幺,你爲什麼要跑?”夏榮問。
趙老幺低着頭,哽咽着說:“俺……俺害怕……俺剛才在礦洞門口,看到了那個陌生男人,他就在不遠處看着俺,還對俺做了個威脅的手勢。俺害怕他殺了俺,所以才跑的。”
“你看到他了?”夏榮眼神一凜,“他在哪裏?長什麼樣?”
“就在礦洞後面的樹林裏,”趙老幺說,“他還是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黑色的帽子,看不清臉。他看到俺發現了他,就往山裏跑了。”
夏榮心裏明白了,那個陌生男人一直躲在礦洞附近,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很可能就是殺害林晚秋的真凶,而趙老幺只是被他和村長老利用了。
“趙老幺,你現在必須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夏榮嚴肅地說,“包括你知道的關於村長老、那個陌生男人,還有林晚秋的所有事情,不能有任何隱瞞。”
趙老幺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俺……俺其實早就知道村長老和那個陌生男人在做走私生意。他們利用回水灣的復雜水域,走私玉石和木材。林晚秋來考察生態旅遊,無意中發現了他們的秘密,還拍下了證據。村長老害怕她把事情曝光,就想用錢封口,可林晚秋不肯。後來,村長老就和那個陌生男人商量,決定殺了她,嫁禍給‘江神索命’。他們讓俺配迷魂藥,把林晚秋迷暈,然後那個陌生男人把她綁石沉江。俺……俺只是幫他們配了藥,其他的事情俺都不知道……”
聽到這裏,夏榮終於明白了案件的真相。村長老和那個陌生男人是走私團夥的成員,林晚秋發現了他們的秘密,所以被他們殺害了。而趙老幺只是被他們利用的工具。
“那個陌生男人是誰?他和村長老是什麼關系?”夏榮追問。
“俺不知道他是誰,”趙老幺說,“只知道他是外地來的,和村長老合作很久了。他們每次交易,都在那個廢棄礦洞裏見面。那個銀色的手鐲,是那個男人的標志性物品,村長老說,他是彝族的,那個手鐲是他的護身符。”
夏榮點了點頭,心裏終於理清了線索。她知道,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抓住那個陌生男人和村長老,揭開走私團夥的真面目,還林晚秋一個公道。
她看着身邊的龍根,他臉上滿是汗水,卻眼神堅定。夏榮心裏充滿了感激,如果不是龍根,這次調查不會這麼順利。她突然覺得,龍根已經不再是那個好吃懶做的光棍了,他已經成長爲一個有勇氣、有擔當的人。
陽光灑滿了山間,照在衆人的臉上。夏榮知道,案件的真相即將揭開,正義即將到來。而順濞江的水,也終將洗清所有的罪惡,恢復往日的清澈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