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刺史府的高牆在火光中投下扭曲的暗影。秦嶽勒住戰馬,鐵甲下的肌肉緊繃如弓。身後二十餘名親兵沉默如鐵,唯有刀鋒偶爾折射出冷光。
"趙虎。"秦嶽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融入夜風,"後門交給你。"
"將軍,府內守衛森嚴..."老兵張奎欲言又止,臉上的刀疤在火光中更顯猙獰。
秦嶽從鞍袋取出三個陶罐,引線在指尖纏繞。這些用硝石改良的土制炸彈,此刻成了唯一的希望。"聽我信號。"
他縱身躍上牆頭,青磚上的苔蘚在靴底發出細微碎裂聲。府內布局在腦海中清晰如畫——西偏院第三間,正是關押重犯的暗牢。陶罐脫手的瞬間,他仿佛已經聽見林微被鐵鏈磨破手腕的聲音。
"轟——"
正廳前的爆炸掀起漫天煙塵。府內頓時亂作一團,雜役婢女尖叫着四散奔逃。秦嶽如幽靈般穿過回廊,兩個持刀守衛剛轉過月洞門,就被他肘擊咽喉放倒。西院牢門前,四個侍衛正緊張地東張西望。四枚鐵蒺藜從袖中激射而出,精準命中喉頭。
鐵鎖在劍下應聲而斷。昏暗牢房裏,林微被鐵鏈懸吊在牆上,素白中衣染着斑駁血痕。聽到響動,她艱難抬頭,幹裂的唇瓣微微顫抖:
"你...不該來..."
秦嶽一劍劈開鎖鏈,將她癱軟的身子攬入懷中。熟悉的藥香混着血腥氣撲面而來,讓他心頭一緊。
"能走嗎?"他聲音沙啞。
林微尚未答話,瞳孔驟然緊縮:"身後!"
秦嶽頭也不回,反手一劍貫穿偷襲者的眼眶。溫熱的鮮血濺在石牆上,畫出詭異的圖騰。
"杜如晦...故意泄露關押地點..."林微扶着滲水的石壁喘息,"北城門..."
"克勞斯的火藥。"秦嶽扯下披風裹住她,布料擦過她手腕的傷口時,聽見一聲壓抑的抽氣。
又一聲巨響震動地牢,碎石簌簌落下。這次的爆炸聲近在咫尺——北狄人已經攻入內城!
"走!"秦嶽打橫抱起林微沖出牢門。
庭院裏刀光劍影。趙虎等人正與守衛廝殺,北面的天空卻已燒成赤紅色。一個血人般的親兵跌撞而來:
"將軍!東城...東城破了!周將軍他..."
秦嶽指節捏得發白。他將林微交給趙虎:"從排水密道出城,南郊土地廟匯合。"
"你呢?"林微冰涼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腕甲。
"必須毀了火藥。"秦嶽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聲音輕得像嘆息,"否則誰也逃不掉。"
林微突然瞪大雙眼。秦嶽憑着戰場本能側身,一支羽箭還是擦過肩甲,帶起一蓬血花。回廊盡頭,杜如晦在弓箭手簇擁下冷笑:
"秦將軍好大的狗膽!"
箭雨傾瀉而下。秦嶽摟着林微滾入假山後,碎石硌得人生疼。就在此時,北面傳來天崩地裂的爆炸,連青石板都爲之震顫。
"大人!"一個衙役連滾帶爬地撲來,"北狄蠻子殺進來了!那個金發鬼正在投擲雷火!"
杜如晦面如死灰。秦嶽趁機暴起,長劍如銀蛇出洞,瞬間貫穿最近弓箭手的咽喉。
"杜大人!"他聲如雷霆,"此刻還要內鬥嗎?"
杜如晦的胖臉抽搐幾下,終於咬牙:"撤!全部撤往南門!"
沖出府門時,整座青州城已淪爲煉獄。百姓哭嚎着奔逃,火光中可見北狄騎兵揮刀砍殺的剪影。趙虎突然指向北街:
"將軍快看!"
金發高大的異族男子正在指揮投擲陶罐,每次爆炸都掀起血肉橫飛。他狂笑着用德語嘶吼,聲音刺破夜空。
"這個瘋子..."秦嶽眼中燃起滔天怒火。克勞斯已經完全泯滅人性,把現代科技當成屠殺玩具。
林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石灰粉。"
見秦嶽不解,她急喘着解釋:"你改良的守城石灰...遇火即爆..."
秦嶽瞳孔驟縮。他解下貼身玉佩塞進林微掌心:"帶他們先走。"
"我等你。"林微攥緊玉佩,指甲幾乎嵌入他掌心的老繭,"同生共死。"
這句話像柄重錘擊中胸口。秦嶽深深望進她眼底,終於重重點頭:"護好她。"
轉身沖入火海時,他聽見林微壓抑的咳嗽聲漸漸遠去。前方街道上,克勞斯正舉起又一個燃燒的陶罐,金發在火光中如惡魔的冠冕。秦嶽摸向腰間的石灰囊——這場跨越時空的對決,終究要有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