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征的信像一道驚雷，炸得王桂芬頭暈眼花，也徹底改變了家裏的格局。
沒過幾天，郵遞員就直接將一張匯款單送到了許昭昭手上——
陳征這個月的五十元津貼，連同一些軍用票證，赫然寫着她許昭昭的名字！
王桂芬扒在門縫裏看着，眼睛都紅了，那眼神像是要生吞了許昭昭。
她當家幾十年，攥在手心裏的錢突然飛了，簡直比割她的肉還疼！
“娘，您看……”
李秀花也急得團團轉，“大哥這心也偏得太狠了！以後咱們可咋辦？”
“怎麼辦？哼！”
王桂芬咬牙切齒，布滿皺紋的臉扭曲着，“錢到了她手裏，她就真能攥住了？
一個鄉下丫頭，見過什麼世面？我看她怎麼把這個家撐起來！”
王桂芬決定從“持家”上下手，給許昭昭使絆子。
許昭昭拿到錢，並沒有像王桂芬想象中那樣大手大腳。
她深知這錢是她和孩子們的保命錢，必須精打細算。
她先去服務社，買足了米面糧油，又稱了兩斤雞蛋，割了一小塊肉。
她沒有買太多奢侈品，但保證了基本的營養。
剩下的錢，她仔細收好，準備應對產檢和未來的開銷。
王桂芬見她買東西井井有條，心裏更恨。她開始故意找茬。
“昭昭啊，這米買得不行，沙子多，價格還貴，你不會買東西！”
“這油怎麼能買豆油？應該買豬油！豬油炒菜香還經放！”
“哎呀，又買肉？家裏哪那麼多錢讓你這麼糟蹋！”
許昭昭只當是耳邊風，該怎麼做還怎麼做。
王桂芬見言語攻擊無效，便開始在生活開銷上做文章。
“昭昭，家裏沒柴火了，你去買點。”
“鹽快沒了，記得買。”
“肥皂、火柴這些日用品也該添了。”
她故意把各種開銷都推到許昭昭頭上，想盡快把她的錢耗光。
許昭昭心裏門兒清。
她也不急，每次王桂芬說要買什麼，她就慢悠悠地去買，但每次都只買最少的分量，絕不多花一分冤枉錢。
王桂芬想多報賬，門都沒有。
這天，王桂芬又說：
“昭昭，眼看要入秋了，家裏的厚被子該彈一彈了，還有冬衣也得準備。
你這肚子越來越大，以前的棉襖也穿不下了吧？都得做新的。這可是一大筆開銷。”
她盤算着，做被子、做棉襖，買棉花買布料，怎麼也得十幾二十塊，看許昭昭怎麼應付！
許昭昭摸了摸自己身上單薄的舊衣服，確實需要添置了。
但她可不會任由王桂芬拿捏。
她笑了笑，說：“婆婆說得對，是該準備了。
不過，我聽說後勤處倉庫有一批替換下來的舊軍被，雖然舊點，但棉花都是好的，價格便宜很多。
布料嘛，我看看能不能用陳征的舊軍裝改一改，或者跟其他嫂子換點布票，湊合着也能做一身。能省則省嘛。”
王桂芬一聽，鼻子都快氣歪了。
舊軍被？改舊軍裝？
這死丫頭，怎麼這麼會算計！
“那怎麼行！”
王桂芬尖聲道，“你懷着我們老陳家的金孫，怎麼能用舊東西？必須用新的！好的！”
“婆婆，”許昭昭看着她，語氣平靜卻帶着鋒芒，“陳征掙錢不容易，邊境又苦。
我們能省一點，他就能輕鬆一點。
我想，他也會贊成我這麼做的。
再說，現在家裏是我管家，怎麼開銷，我心裏有數。”
一句“家裏是我管家”，像一記耳光扇在王桂芬臉上。
她氣得胸口疼，卻無力反駁。
經濟上的鉗制失敗了，王桂芬又把主意打到了外面。
她開始頻繁地出門，去找那些平日裏跟她一樣喜歡嚼舌根的老姐妹“訴苦”。
“唉，你們是不知道啊，我現在在家裏是半點地位都沒有了！
錢被兒媳婦把着，買根針都要看她臉色！”
“她那是不會過日子啊！有點錢就瞎買，我看征子那點津貼，撐不了幾個月！”
“她還挑撥我們母子關系！讓征子連娘都不信了！我這心裏苦啊……”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惡媳婦欺凌的可憐婆婆，試圖博取同情，孤立許昭昭。
這些風言風語或多或少也傳到了許昭昭耳朵裏。
孫嫂子氣不過，跑來告訴她：“昭昭，你別聽那老虔婆胡說！
院裏明眼人都知道怎麼回事！”
許昭昭卻只是笑笑：“嫂子，沒事。她願意說就說去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不僅不生氣，反而趁着一次幾個軍嫂來看她的機會。
她主動提起了話頭，語氣帶着些許無奈：
“各位嫂子也知道，我婆婆年紀大了，觀念舊。
陳征把津貼給我，也是怕我懷着孩子吃苦，沒別的意思。
我現在就想着，怎麼把這錢用在刀刃上，把孩子們平安生下來，等陳征回來，也能給他一個交代。
至於別的，我也沒精力多想。”
她這番以退爲進，處處體諒丈夫、以孩子爲重的說辭，立刻贏得了軍嫂們的共鳴。
相比之下，王桂芬那些哭哭啼啼的抱怨，就顯得格外小家子氣和不明事理。
輿論的天平，再次穩穩地傾向了許昭昭。
王桂芬發現自己的“訴苦”戰術不僅沒效果，反而讓許昭昭又刷了一波好感，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
就在這暗潮洶涌中，許昭昭收到了陳征的第二封信。
這次的信比上次長了一些。
除了例行問候和叮囑她注意身體，還詳細詢問了她最近的飲食、睡眠情況。
以及產檢結果。信的末尾，他寫道：
“……家中瑣事，辛苦你應對。
母親若有不當之處，你可自行斟酌處理，不必過分忍讓。一切有我。”
“歸期已定，約在月餘之後。盼重逢。”
“一切有我。”
“盼重逢。”
許昭昭看着這幾個字，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仿佛能透過這冰冷的紙張，感受到那個男人沉穩而有力的支撐。
她將信仔細收好，撫摸着越來越沉重的腹部，對着肚子裏好動的孩子們輕聲說：
“寶寶們，再堅持一下，爸爸……就快回來了。”
而此刻，王桂芬也通過她在老家的關系，打聽到了陳征大概的歸期。
她盯着日歷，眼神閃爍着算計的光芒。
兒子要回來了。
她必須在兒子回來之前，徹底扭轉局面！
許昭昭，咱們的賬，等我兒子回來再好好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