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場裏,安靜得可怕。
一群國內頂尖的武器工程師,此刻全都像被點了穴一樣,呆呆地杵在原地。
他們的目光,在那個剛剛打出三十環、自己都還一臉懵圈的小李臉上,和賀敬山手裏那把小巧精致的狙擊槍之間,來來回回地移動。
每個人的腦子裏,都像是被塞進了一個蜂巢,嗡嗡作響。
所有人的三觀,在這一刻,已經開始崩塌了。
他們是誰?
他們是總裝備部的工程師!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軍工專家!
爲了這個新式狙擊步槍項目,他們熬了多少個通宵,畫了多少張圖紙,進行了多少次繁復到令人頭禿的演算?
每一個零件的尺寸,每一個膛線的纏距,每一個部件的配重,那都是用計算機跑了無數遍數據,再經過精密儀器反復測量、校驗,最後才敲定的。
他們自信,自己拿出的設計方案,已經是現有技術條件下最優解。
可現在,現實卻狠狠地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們辛辛苦苦,集結了整個項目組智慧的結晶,最後卻出了一次嚴重的炸膛事故。
而一把由賀工“胡鬧”着,陪自己五歲女兒“過家家”做出來的槍,卻被兵王在全軍區大比武上打出了冠軍,甚至讓一個射擊“困難戶”都能隨手打出三十環的滿分成績。
這……這上哪兒說理去?
難道他們這群喝了十幾年墨水、擺弄了一輩子精密儀器的工程師,在槍械設計領域的直覺和天賦,竟然還比不過一個傻乎乎的、連字都認不全的萌寶?
這個認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種深深的挫敗和荒謬。
“老賀……”小李扶了扶眼鏡,鏡片後面的眼睛裏充滿了困惑和探究,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你……你是怎麼想到用這個數據的?這槍管的厚度和整體配重……完全不符合我們之前的任何一套理論模型啊。”
他這一問,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目光灼灼地看向賀敬山,仿佛一群渴望知識的小學生。
是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賀工背着大家,偷偷搞出了一套全新的、顛覆性的設計理論?
面對同事們那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睛,賀敬山的老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他感覺自己的臉頰滾燙滾燙的,尷尬得能用腳指頭在地上摳出一套三室一廳來。
事實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他當時純粹就是爲了哄女兒開心,安安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腦子根本就沒轉。
賀敬山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飄忽,不敢看大家,支支吾吾地說道:“呃……這個……這個數據吧……它……它其實不是我算出來的……”
“那是誰?”一個性子急的同事立刻追問。
賀敬山一咬牙,一閉眼,豁出去了,指了指一直跟在旁邊,正好奇地摸着靶位上沙袋的安安,小聲說:“是……是安安……”
“安安?”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安安……她……她是怎麼計算出這個數據的?”小李的求知欲徹底被點燃了,他甚至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本子和筆,準備記錄下這個驚世駭俗的“設計靈感”。
“她會計算?”
“難道是心算的天才?”
同事們開始竊竊私語,看向安安的眼神都變了,那已經不是在看一個普通的小萌娃了,那簡直就是在看一個披着萌娃外衣的超級大神!
賀敬山聽着大家的議論,臉上的表情更加尷尬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撓了撓頭,回憶着當時的情景,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她……她沒計算……”
“就是那天在車間,我問她槍管要多長,她就……就從我工作台上拿了個線團,扯了一根線,然後又拿了把剪刀……”
賀敬山一邊說,一邊模仿着安安當時的樣子,用手比劃了一個剪刀的手勢,嘴裏還配着音:
“‘咔嚓’一下,剪下來一個線頭,遞給我,說……就要這麼長……”
賀敬山說完,整個靶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石化了。
他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賀敬山,又看看那個正玩沙袋玩得不亦樂乎的小萌娃。
腦子裏只剩下賀敬山那句帶着配音的話在無限循環。
“咔嚓一下……”
“咔嚓……”
不是吧?
不是吧???
就這麼……隨意麼?
他們廢寢忘食、皓首窮經研究出來的精密數據,竟然就這麼被一個五歲小娃娃用一根線頭和一把剪刀,“咔嚓”一下,給徹底秒殺了?
這一刻,在場所有工程師的三觀,不是崩了。
是碎了。
碎得稀裏譁啦,拼都拼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