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孟黛坐在梳妝台前,由舒玉替她梳着一個簡單的發髻。
鏡中的女子眉眼間褪去了初來時的惶惑與刻意張揚,多了幾分沉靜與籌謀。
“夫人,您這些日子,氣色愈發好了。”舒玉小聲說着,語氣裏帶着真心實意的歡喜。
自從跟了夫人,雖然時常被她的言行嚇得心驚膽顫,但日子卻比以前有盼頭得多。
夫人待她寬和,從不像趙嬤嬤那般動輒打罵。
孟黛笑了笑,沒說話。
氣色好,一方面是因爲擺脫了寧遠侯府那令人窒息的環境和朝不保夕的恐懼。
另一方面,大概也得益於……每日都弄那位冷面將軍所帶來的身心愉悅?
想打季望洲,她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那日花園夜偶遇後,他似乎又加強了“防御”,不僅徹底避開了所有可能“偶遇”的路線,連她去前院溜達,附近的守衛都多了兩個,眼神警惕的像是在防賊。
“男人嘛,越是躲,越是說明心裏有鬼。”
孟黛對此不以爲意,反而覺得更有趣了。
不過她打算將泡帥哥的事暫時先放放,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時,已經被孟黛調到身邊伺候的白嬤嬤進了院子,直到院門關上,臉上才流露出喜色。
白嬤嬤一路進了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恭敬地遞了過去:“夫人,您上次讓老奴侄子辦的事,那小子已經辦好了。”
“夫人您看看,可還合心意?”
舒玉接過布包,放在一旁的小矮幾上,隨後拿起一塊幹淨的布巾,遞給正在淨手的孟黛。
孟黛甩了甩手上的水煮,接過布巾擦了擦。
隨後坐在繡墩上,開始拆白嬤嬤帶來的小布包。
裏面除了孟黛要的東西外,還多了幾塊花樣別致的零碎料子。
“我那侄子說,您單子上要的幾味香料都尋來了,只是那‘蘇合香’價貴些,且不易得,他費了些功夫。”
“另外,他瞧着這幾塊料子顏色鮮亮,花樣也是如今外頭小姐們喜歡的,便自作主張捎進來給您瞧瞧,若是不喜,老奴再讓他拿回去。”
孟黛先拿起那個按照她圖樣縫制好的香囊。
針腳細密,造型與她所繪分毫不差,甚至配珠的顏色搭配比她預想的還要雅致幾分。
她心中暗贊,這白嬤嬤的的侄子倒是個有心人。
她又檢查了那些香料,品質都屬上乘。
尤其是那幾味她特意標注的藥材,處理的也很幹淨。
她捻起一點在鼻尖輕嗅,心中已有計較。
“嬤嬤的侄子果然是個能幹的。”孟黛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起身回了屋,從枕下取出一個早就備好的小錢袋,推了過去。
這是她現存的不多的錢,如今拿出一小部分給了白嬤嬤。
“這是料子和香料的錢,多餘的,算是我給他的跑腿錢。他辦事周到,我很喜歡。”
白嬤嬤接過錢袋,入手沉甸甸的,遠超出實際花費,“夫人,這太多了……”
“收下吧,嬤嬤。往後怕是少不了要麻煩他。”孟黛語氣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年輕,喜好與外面的老夫人和其他夫人們不同,就愛些新鮮別致的小玩意兒。嬤嬤也知道,采買上的人,未必肯在這些小事上用心。”
白嬤嬤是府裏的老人,一點就透,立刻表忠心:“夫人放心,老奴曉得。我那侄子別的不敢說,腿腳勤快,嘴巴也嚴實,定能幫夫人尋來合心意的東西,絕不往外多嘴半句。”
“有嬤嬤這話,我就放心了。”
孟黛點點頭,又拿起那幾塊零碎料子看了看。
花樣確實新穎,不似府中庫房裏那些沉悶的老花樣。
她心中那個模糊的“創業計劃”漸漸清晰起來。
這個時代,高門大戶的女眷們看似什麼都不缺,實則被圈禁在一方天地裏,對美的的追求,對新鮮事物的渴望,恐怕比常人更甚。
她們的脂粉釵環,多半來自固定的幾家老字號,雖有本質,卻缺乏新意。
若是能讓她設計出一些別出心裁又符合她們身份的品味的東西……
孟黛的目光落在那些香料和藥材上。
制作香膏,口脂,面藥的基礎原料都有了。
她前世因爲興趣,研究過不少古方和現代手工護膚品的制作方法,雖然條件有限,但弄出效果更好,香味更獨特的東西,並非難事。
“嬤嬤,”孟黛收起思緒,對白嬤嬤道,“下次讓你侄子再幫我帶些東西。”
她取過紙筆,一邊寫一邊說,“要些上等的蜂蠟,豬胰子,茉莉花幹,還有初開的玉蘭花……嗯,再要幾個幹淨的白瓷小盒,嬰兒拳頭大小便可。”
這次,她寫得更詳細了些,但也依舊混雜在幾樣尋常物品之中。
白嬤嬤接過單子,雖不明白夫人要這些做什麼,但既然有錢賺,又能拉拔自家主子,她自然無所不從。
“是,老奴記下來了。”
翌日。
孟黛正坐在窗前,盤算籌劃自己那些商業大計。
剛剛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就聽白嬤嬤進來通報:“夫人,老奴剛剛回來,遠遠的就見將軍帶着人,烏央烏央的,朝咱們院兒來了。”
孟黛聞聲抬頭,面露疑色:“這麼晚了,他來做什麼?”
“夫人,快些起身去迎吧。”舒玉提醒道。
孟黛聳聳肩,道:“不去。他又沒提前派人來跟我說,我爲何迎他?”
說完,又對白嬤嬤道:“嬤嬤,你進來,把院門關上。”
白嬤嬤應了一聲,將院門關緊。
孟黛則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屋中一時安靜無言,只有一盞銅爐飄出縷縷細煙。
半盞茶後,院外嘈雜起來。
隨後,敲門聲響起,並伴隨着管家的聲音:“夫人,請開門,將軍來了。”
舒玉和白嬤嬤看向孟黛,眼裏的詢問不言而喻。
管家叫了許久的門都沒人來開,此時額頭沁滿了汗。
他看向一旁臉色泛青的季望洲:“將軍,老奴叫了這許久,夫人她……不開門啊。”
“繼續。”季望洲冷聲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