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檸的指尖一頓。
她點開新聞，將內容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
報道裏附上了一張現場照片，扭曲變形的豪車，滿地狼藉，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慘烈。
這雷厲風行的手段，這不留餘地的狠絕，除了顧墨琛，她想不出第二個人。
他答應過會給她一個交代。
這就是他的交代。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電顯示上跳動着“顧墨琛”三個字。
宋檸劃開接聽鍵，聲音平靜無波。
“顧少。”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帶着笑意的慵懶嗓音。
“新聞看到了？”
“嗯。”
“張富那老東西，下半輩子都得在床上躺着了。這樣的懲罰，你滿意嗎？”
宋檸的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語氣聽不出喜怒。
“顧少高興就好。”
這不鹹不淡的反應，讓顧墨琛很不滿意。
他爲她做了這麼多，她不該是感激涕零，欣喜若狂嗎？
這女人，總有本事輕易澆熄他心頭的火。
他不悅地追問：“就這？”
“宋檸，我可不是白白爲你出頭的。”
“我除了這張臉和這具身體，一無所有。”宋檸輕笑一聲。“只要顧少還喜歡，我都樂意奉陪。”
“算你識相。”
顧墨琛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得意與警告。
“給我記着，你永遠都只能是我的。”
“任何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包括你自己。”
宋檸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觸動了一下。
那股陌生的暖意，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那份被維護的錯覺，讓她忍不住生出一點不該有的貪念。
她鬼使神差地，試探着問了一句。
“那傷害我的人如果是......溫明珠呢？”
電話那頭的空氣，瞬間凝固。
顧墨琛的語氣，冷得像冰。
“宋檸，別得寸進尺。”
他怎麼會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
這個女人，竟然想借着他的手去對付明珠。
她怎麼敢？
“明珠只是一時意氣，張富已經得到了他該有的懲罰，這件事到此爲止。”
那點剛剛升起的暖意，瞬間被冰水澆得一幹二淨。
宋檸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是她昏了頭。
溫明珠是溫家捧在手心的大小姐，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而她宋檸，什麼都不是。
他怎麼會爲了她，去動溫明珠？
想的這些，她淡淡的回道：“知道了。”
顧墨琛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變化，只當她是在鬧脾氣。
他耐着性子，用一貫施舍般的口吻開口。
“行了，別不知好歹。這次你受了委屈，想要什麼補償，說吧。”
“你送的那些禮物，我都不喜歡。”
宋檸頓了頓，聲音清晰地透過聽筒傳過去。
“不如折現吧。”
顧墨琛被她這直白又俗氣的要求給氣笑了。
別的女人都是拐彎抹角地暗示，她倒好，生怕他不知道她愛錢。
他嗤笑一聲，語氣裏滿是嘲弄。
“一千萬，夠不夠？”
“我馬上讓助理匯到你卡裏。”
“夠了。”
宋檸的聲音清晰又平靜。
“謝謝顧少。”
這句道謝，不帶半點欣喜，更像是例行公事。
電話那頭，顧墨琛臉上的得意僵住了。
這女人，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挑戰他的底線。
他爲她出頭，給她錢，她就這麼個反應？
心頭那股無名火又竄了上來，顧墨琛不悅地“啪”一聲掛斷了電話。
聽着聽筒裏傳來的忙音，宋檸面無表情地將手機丟到一旁。
出院手續是宋檸自己辦的。
顧墨琛派來的護工想幫忙，被她婉拒了，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剛走出住院部大樓，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迎了上來。
顧修澤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灰色大衣，身形挺拔，面容依舊英俊，只是眼底帶着幾分憔悴。
宋檸像是沒看到他，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他身上的氣息，只會讓她想起那些被拋棄的，難堪的過往。
顧修澤看着她疏離的背影，心口一窒，快步追了上去，在醫院門口拉住了她的手腕。
“檸檸，不要鬧脾氣了好不好？”
他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懇求。
宋檸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人來人往的馬路上，聲音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溫明珠知道你來接我嗎？”
顧修澤的呼吸滯了滯。
“我做什麼事，不需要向別人報備。”
宋檸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裏滿是譏誚。
“是嗎？”
宋檸終於轉過身，正眼看向他。
“可惜我沒這個福氣，消受不起顧大少爺的好意。”
“我怕我的命不夠硬，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遭了誰的暗算。”
“以後，還請顧先生和我保持距離。”
這番話讓顧修澤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他抓着她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捏得宋檸生疼。
“明珠她……她已經知道錯了，她只是一時糊塗，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宋檸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又是這樣。
他永遠都在爲溫明珠開脫。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將自己受傷的左臂舉到他面前。
那道還未完全長好的疤痕，就這麼暴露在他眼前。
那猙獰的傷口，像一張無聲的嘴，訴說着一切。
“保證？”
“這就是她所謂的知道錯了？”
顧修澤的目光觸及那道疤痕，瞳孔驟然一縮，連呼吸都帶着痛。
他想伸手去碰，又怕弄疼了她，只能僵在半空中。千言萬語，最後只化爲一句蒼白無力的承諾。
“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
又是這兩個字。
宋檸心底最後一點殘存的溫度，也徹底被這句話澆滅。
她忽然就覺得很沒意思。
和這個男人，再多說一個字，都像是在作踐自己。
她不想再跟他糾纏。
“嘀——”
一聲刺耳的鳴笛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僵持。
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不遠處，車窗緩緩降下，露出顧墨琛那張俊美又張揚的臉。
他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目光落在顧修澤緊抓着宋檸不放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大哥，你好像忘了，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