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人群中央，兩個姑娘正對峙着。
其中一個，是這次花魁大選的熱門人選，名喚柳鶯兒，以舞姿聞名。
此刻，她那張原本嬌媚的臉上，布滿了大片大片的紅疹，看着有些駭人。
她正指着另一個姑娘，也就是剛才尖叫的蘇綰綰，氣得渾身發抖：“我昨天就吃了你送來的那塊桂花糕！然後今天一早就變成這樣了！你就是嫉妒我！想讓我沒法出場今晚的花魁夜。”
被她指着的蘇綰綰，也是樓裏數一數二的美人，此刻嚇得花容失色，連連擺手：“不是我！我沒有！那桂花糕我也吃了，你看我，我不是好好的嗎？”
她急得快要哭了，“我怎麼會害你？我們是好姐妹啊！”
“呸！誰跟你是好姐妹！”柳鶯兒氣急敗壞，“你就是想自己當上花魁！”
安顏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
哦豁。
決賽前夕，選手慘遭“毀容”。
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是蓄意投毒，還是過敏體質的鍋？
這劇情，可比宅鬥劇刺激多了。
她摸了摸下巴，開始了自己的福爾摩斯時間。
柳鶯兒臉上的紅疹，看着像是過敏。
但也不排除是某種接觸性的毒物。
蘇綰綰說自己也吃了，卻沒事。
這就存在兩種可能。
一，她在撒謊。
二，糕點沒問題，但柳鶯兒是過敏體質，而蘇綰綰知道這一點。
嘖嘖，這樓裏的後院，堪比甄嬛傳現場啊。
眼看柳鶯兒那塗着蔻丹的指甲就要抓上蘇綰綰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一道冰冷又熟悉的聲音響起。
“都給我住手！”
紅姨來了。
她還是那一身標志性的紅裙，環抱着手臂，俏生生地站在院子入口，臉上卻結着一層厚厚的冰霜。
她一出現，整個院子的溫度都好像降了幾分。
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姑娘們瞬間噤聲，看熱鬧的下人們也趕緊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柳鶯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着就撲了過去：“紅姨！您要爲我做主啊！是蘇綰綰害我！她嫉妒我，給我下毒！”
蘇綰綰也白着臉，跪倒在地，哭得更凶了：“紅姨明鑑，綰綰沒有！綰綰絕不敢做這種事！”
安顏在旁邊看得直搖頭。
看看這事鬧得。
紅姨的視線，卻沒在蘇綰綰身上停留，而是落在柳鶯兒那張花了的臉上。
那不是心疼。
安顏看得分明，那是一種……自家準備高價出售的古董花瓶，臨交易前發現上面多了條裂縫的肉痛和惱火。
“查！”紅姨厲聲：“把昨晚她們倆吃過的、用過的所有東西，都給我查個底朝天！”
她這話一出，安顏就知道，這事兒懸了。
這種宅鬥下毒的戲碼，沒個監控攝像頭，想在幾個小時內查出真相？做夢呢。
更何況，萬一真是過敏呢？那更成了無頭公案。
眼看今晚的花魁大選就要泡湯一個熱門選手，紅姨的臉色黑得能滴出墨來。
安顏心裏的小算盤開始噼裏啪啦地響。
紅姨，是她目前唯一的靠山，是她的長期飯票。
飯票不開心，她的夥食標準就可能下降。
這絕對不行！
保衛飯票，就是保衛自己的未來。
安顏龐大的身軀，以一種與體型不符的靈活，從人群裏擠了出來。
“那個……紅姨。”
她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安顏頂着壓力，清了清嗓子，露出了一個她自認爲最憨厚老實的笑容，“我……我有個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紅姨皺眉看着她：“去一邊玩，別胡鬧。”
“柳姐姐這臉……雖然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但她的舞姿，可是咱們樓裏一絕啊。”安顏小心翼翼地組織着語言，“咱們……能不能換個法子讓她上場？”
“怎麼換？頂着這張臉上去嚇人嗎？”柳鶯兒自己先崩潰了。
“不不不。”安顏趕緊擺手，“不用露臉。”
她走到院子中間，比劃起來。
“咱們找個大畫卷，或者大屏風，立在台上。台後點上蠟燭，柳姐姐就在屏風後面跳。”
“這樣，客人們看到的，就是柳姐姐的影子了。看不見臉，反而多了一份神秘，不是嗎？”
這想法一出，周圍的姑娘們都愣住了。
影子舞？
這倒是新鮮。
安顏看有戲，趕緊加碼：“而且，咱們還能玩點花樣！”
她越說越興奮，像個正在給甲方畫大餅的產品經理。
“開場前，屏風可以不用完全遮住嘛。就……就露個下面一截，讓客人們看看柳姐姐那雙會勾人的腿。上面呢，也露點頭頂的發髻。等氣氛到了，她再把外衫那麼一脫，往屏風上一扔……”
安顏越說，眼睛越亮。
“然後屏風再完全擋住，音樂一響，那影影綽綽的，若隱若現的，嘖嘖，那幫男人還不得瘋了？”
這套路，不就是後世的純欲天花板，飢餓營銷的精髓嗎？
她話音剛落，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柳鶯兒和蘇綰綰都忘了哭了。
紅姨那雙精明的眼睛，更是直直地看着安顏，裏面帶着探究和審視。
安顏心裏咯噔一下。
完了。
人設崩了。
一個只知道吃的傻白胖，怎麼可能想出這麼騷……啊不，這麼精妙的營銷方案？
她的大腦CPU瞬間超頻運轉。
在紅姨開口質問前，安顏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癡癡傻傻、帶着幾分向往的憨包表情。
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扭捏道：“其實……其實這是我想着給自己用的……”
“我也想當花魁嘛，就天天琢磨。我這身板，直接上去跳肯定不行，但跳個影子，說不定……說不定大家就喜歡我這種圓潤可愛的影子呢？”
“噗——”
不知道誰先沒忍住，笑了出來。
紅姨看着她這二百五十斤的塊頭，想象了一下她那個“圓潤可愛”的影子在屏風上晃動的場面……
那不是砸春日樓的招牌，那是直接把樓給震塌了。
紅姨眼裏的那點懷疑，瞬間煙消雲散。
安顏看準時機，趕緊湊過去，抱着紅姨的胳膊，用她最甜最膩的聲音撒嬌：“姨~你看我這主意這麼好，今晚要是真賺大錢了，入了大賬的銀子，能不能……能不能分我一點點？”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拇指，比劃了一下。
“就一點點！錦繡閣又出新衣裳了，都可好看了！”
紅姨被她這通操作弄得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頭，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腦門。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和穿！出息！”
雖然嘴上罵着，但臉上的冰霜，總算是化開了。
她算是信了，這死丫頭就是走了狗屎運，瞎貓碰上死耗子，才想出這麼個主意。
安顏心裏長舒一口氣。
穩了。
人設保住了，飯票也開心了。
她真是越來越期待今夜花魁大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