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也不會有太子府。”趙鄴說。
過去的已然成爲了一場夢,再也回不去了。
阿蠻急切地想要他活着,那他就活着吧?
要她一個人生活在孤苦無依的寧州,她心裏肯定是害怕的。
其實阿蠻不害怕一個人留在寧州,她只是害怕自己真的要永遠留在這個封建王朝。
她想要回去,想念自己在現代所擁有的一切,親人,朋友……
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就來了這裏,這算什麼,跨時空拐賣人口嗎?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是對的,那既然什麼都沒有了,咱就從頭開始,你乖乖聽話治療喝藥。”
“我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康復。”
“阿蠻。”趙鄴喊她,阿蠻也應聲。
“嗯?”
“你……有什麼心願嗎?”
阿蠻認真地想了想,老實交代說:“以前嬤嬤們說,到了二十五歲太子府會給我們當奴婢的一筆錢出去,我就想找個清淨的地方養老。”
“或者找個不錯的男人嫁了,這輩子也就這樣咯。”
阿蠻說的是實話,畢竟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有系統,也不知道還有可以回去的機會。
問完話後趙鄴就又沉默了下去。
“你現在試試你的手指能動嗎?或者,你抬一下你的手試試。”
阿蠻現在不想別的,只想趕緊把趙鄴盤活,然後回到現代去。
趙鄴低頭看向自己耷拉在身體兩側的手,阿蠻給他擦洗的很幹淨,古銅色的皮膚漸漸顯露出來。
藥浴泡得他渾身都是燙燙的,從裏到外都是燙的。
阿蠻擦完了他的上半身,就要開始擦他的下半身了,趙鄴的身子依舊是緊繃着的。
“你別緊張,放輕鬆一些,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阿蠻在黑漆漆的藥水裏摸索着,摸到了個艮啾啾的東西。
她也不知道那是啥,拿起帕子就開始擦。
“阿蠻……”趙鄴呼吸陡然急促:“你擦錯了。”
“啊?”
阿蠻反應過來後手一鬆,臉燙燙的:“對、對不起,我看不見。”
藥水泡着呢,這會兒阿蠻學聰明了,把他的一條腿抬起來擦,這樣總能避免。
但剛剛趙鄴……他是不是有感覺啊?
有感覺的話,是不是就說明其實他下半身還沒有完全癱瘓,是有知覺的。
“趙鄴,你剛剛是不是有感覺?”阿蠻問。
趙鄴漲紅了一張臉,她一個女孩子家,知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你要是有感覺的話,咱們就多泡泡,那個老郎中教給我一種手法,待會兒我給你按一按,說不定能疏通你下半身的經絡呢。”
反正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試試就試試唄,又少不了一塊兒肉。
阿蠻終於把他身上都搓洗幹淨了,頭發和胡子都洗了。
“明兒我去問問,誰家有沒有刮刀願意借我用一用,我把胡子給你刮了,你這樣看着太難看了。”
難看嗎?
這丫頭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換做從前,阿蠻是萬萬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會掉腦袋的。
聽說在皇宮裏,便是值守的宮娥打個哈欠都能被拖出去亂棍打死。
原來阿蠻不喜歡男人留長胡子。
阿蠻給趙鄴裏裏外外都洗幹淨了,前些日子換下來的衣裳,阿蠻都用皂角洗幹淨了,這兩天太陽大,上午洗的衣裳,下午就能幹。
聞了聞沒有半點兒怪味兒,只有陽光殘留在上面的味道。
趙鄴又被她赤條條拎出來擦幹淨身子,然後利索地給他穿好衣裳。
他閉着眼睛,好像是已經認命了。
因爲現在就算他不認命也沒有法子,趙鄴想尋死,又怕阿蠻也跟着尋死。
所以他只能活着,這般屈辱地活着,又要被阿蠻裏裏外外看個幹淨。
但是他細想,阿蠻都不甚在意,自己又在矯情個什麼勁兒?
真當自己還是從前那個金尊玉貴的太子爺了?
趙鄴企圖在心裏說服自己。
穿上了幹淨的衣裳,他身上的膿瘡阿蠻也都弄幹淨了,泡了澡之後的趙鄴,渾身舒暢,好像連身上的膿瘡都沒有那麼痛和癢了。
眨眼就是晚上,阿蠻昨天挖回來的野菜還有不少,阿蠻索性全都給弄碎了,混着面粉攪拌攪拌,還倒了一點油進去,然後下鍋煮。
一鍋野菜糊糊也就煮好了。
“今天咱們吃野菜糊糊!”
阿蠻把自己也捯飭幹淨了,那張臉總算是能看了。
黑是黑了點兒,那都是被太陽曬的,但五官清秀靈動,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丫頭不孬。
“有油?”阿蠻一手給他喂野菜糊糊,一手也不忘往自己嘴裏塞。
阿蠻點點頭:“只有一點點,我找別人家借的,答應了去他家做工還。”
阿蠻說起謊來那是臉不紅心不跳的,十分的熟練。
趙鄴心頭一哽,阿蠻爲了讓他吃上精面和油水,竟要去別人家做工麼?
她還要去山上找野菜和草藥。
“怎麼樣,這野菜糊糊不賴吧。”
阿蠻對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雖然野菜糊糊不需要任何技巧,但他們至少能吃上一頓熱乎的。
她說:“可惜了這個時節沒有薺菜,不然還能做薺菜包子呢。”
“要是再混上一點兒肉沫,那就更好吃了。”
阿蠻饞肉了。
她想起縣裏有一家屠宰場,要不明天去看看?
“薺菜?”趙鄴沒聽說過,也沒吃過。
“嗯,也是野菜,你們這些富貴人家出身的,當然沒見過。”
“窮苦的時候,老百姓都靠去山上挖野菜過活呢。”
“原來如此……”
他不曾了解過人間疾苦。
自小就被關在太子府裏學習課業,苦讀聖賢書,只爲了將來能夠做一個明君賢主。
但他竟然不知,自己王朝之下的百姓,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可京中權貴們酒池肉林,奢華程度超乎想象,便是一頓尋常飯菜,怕是就足夠窮苦百姓們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趙鄴閉上眼眸,心中嘆息無奈。
奈何他如今遭人陷害,落得這般境地,日後這大夏皇儲之位旁落他人之手,大夏百姓……焉能安生?
罷了罷了,如今他自個兒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