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軒大婚的日子愈發臨近,沈府上下張燈結彩,一派喜慶繁忙。王氏展現出驚人的統籌能力,將各項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仿佛之前禁足的陰霾從未存在。但在這片喧鬧之下,幾方人馬的心思卻各自不同。
王氏重新掌權後,她對沈薇薇的“關照”可謂無微不至。她以“婚禮事務繁雜,各房需同心協力”爲由,給沈薇薇派了不少“力所能及”的活計——大多是些繁瑣又耗時,且不易出彩的繡活,比如爲前來幫襯的遠房親戚準備幾十個統一花樣的謝禮荷包,或是修補一些舊年庫房裏取出來充場面的帳幔流蘇。
“薇薇啊,你女紅向來細致,這些小事交給你,母親最是放心。”王氏語氣溫和,眼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壓力,“你兄長大婚是府中頭等大事,你多辛苦些,也是應當的。”
沈薇薇心中了然,這是王氏在用瑣事消耗她的時間和精力,讓她無暇他顧,同時也是在提醒她安分守己。她面上恭順應下:“母親放心,女兒定當盡力。” 回到院裏,她便將這些活計分派給青黛和兩個小丫鬟一起動手,自己只負責最關鍵的收尾和檢查,效率反而提升了不少,節省出的時間,她依舊用於讀書和“開源”計劃,雖然渠道受阻,但設計和準備工作並未停止。
王氏見沈薇薇毫無怨言,做事也挑不出錯處,心中那股無名火更盛。她開始琢磨,是否能在婚禮當日,給沈薇薇安排一個“恰到好處”的亮相機會——比如,讓她在衆多賓客面前,展示一些並“不擅長”的才藝,或者負責接待某些“特別”的客人,以期她出點無傷大雅卻又足夠丟臉的小差錯。
相較於沈薇薇的被刻意“關照”,沈玉瑤則被王氏“委以重任”,協助接待一些身份不算太高、但關系需要維系的女眷。這正合周姨娘母女的心意!
“瑤兒,這是天賜良機!”周姨娘興奮地壓低聲音,“我打聽到了,通政司右參議的夫人也會來賀喜,而且會帶着他家那位二公子!到時候,你就在你負責的區域‘偶遇’他們,務必留下好印象!”
沈玉瑤既緊張又期待,反復練習着儀態和應對的話語。周姨娘更是花費了不少私房錢,爲沈玉瑤置辦了一套看似素雅、實則用料和做工都極精致的衣裙和頭面,務求在低調中彰顯品味,既不搶新娘和嫡女的風頭,又能讓人眼前一亮。
沈薇薇對王氏可能安排的“驚喜”心知肚明,也打定主意要規避這些不確定因素和潛在的風險,所以她也早已想好對策, 若王氏安排她表演才藝的話,她便以“近日趕制繡活,略有不適”爲由婉拒,姿態要做足,表示並非不願,而是力有不逮,以免落人口實。
如果被安排接待,她寧願選擇去管理女客暫時存放披風、手爐的偏廳,或者負責照看年紀較小的賓客,這些地方遠離核心社交圈,不易引起注意,也基本不可能遇到男賓,尤其是像陸崢那樣的貴客。
而且她暗中留意到周姨娘母女的動作,猜到她們想在婚禮上有所圖。她樂見其成,甚至不介意在必要時,悄無聲息地幫她們制造一點“便利”,就比如,不經意地告訴沈玉瑤右參議夫人可能喜歡的茶點口味,讓她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目標上,從而忽略她這邊。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但可以分散火力。
沈薇薇想好了對策,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她相信王氏也不會太過刁難,畢竟這是她嫡子大婚,她肯定也會有所顧忌,而且沈薇薇還聽說王氏爲了沈明軒的婚事也是煞費苦心,對兒媳婦也是精挑細選,不然也不會沈明遠和沈楚楚都結婚了,沈明軒這個做哥哥的還被安排在後面。
與此同時,永寧侯府也收到了沈府的喜帖。
陸崢對此類社交應酬向來興趣缺缺,通常只會讓管家備一份不失禮數的賀禮送去即可。但這一次,當他看到帖子上“沈府”二字時,腦海中卻不期然地閃過那雙急於逃避的清亮眼眸,以及那個素淨的、帶着淡香的香囊。
“沈學士長子大婚……”他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沉吟片刻,對身旁的長隨道,“回復沈府,屆時本世子會親自前往道賀。”
長隨有些意外,但不敢多問,恭敬應下。
陸崢自己也說不清爲何會做此決定。或許是想看看,在那樣的場合下,那位總是試圖隱藏自己的沈八小姐,又會是如何一副模樣?是否依舊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有風吹草動就急於躲回巢穴?
他並未意識到,這份對“異常”的好奇,本身就已是一種不尋常的關注。
婚禮前夜,沈府燈火通明,最後的準備工作仍在進行。
王氏最後一遍核對着明日賓客名單和座位安排,目光在“永寧侯世子陸崢”這個名字上停留了片刻,眉頭微蹙。他竟親自來?這對沈家是臉面,但對如今名聲有損的沈玉珠而言,恐怕又是刺激。她下定決心,明日定要看緊玉珠,絕不能讓她再出紕漏。
周姨娘最後一次檢查着沈玉瑤明日要穿的衣物首飾,反復叮囑着注意事項。
沈薇薇則早早熄了燈,躺在黑暗中,默默復盤着明日的避險計劃。她只希望這場婚禮順順利利,自己能夠安然度過,繼續她低調的鹹魚生活。
而被關在祠堂多日的沈玉珠,終於被放了出來。她面容憔悴,眼神卻帶着一股沉寂的瘋狂。她知道明日陸崢會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絕不能像母親安排的那樣,像個罪人一樣躲在角落裏!她必須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