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九轉大腸,徹底顛覆了陸淮州二十多年來的認知。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盤子,又看了看對面那個正用袖子擦嘴,一臉滿足的蘇紅霞,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瘋狂地生根發芽。
她真的傻嗎?
一個傻子,會懂得用草木灰和鹽搓洗豬腸去腥?
一個傻子,能把火候和調味控制得如此精準,做出連國營飯店大廚都望塵莫及的魯菜名肴?
一個傻子,能在火車上單手捏彎鐵欄杆?一個傻子,能一眼看出他腿傷的病根?
無數個疑問盤旋在他腦海裏,讓他看蘇紅霞的眼神,也變得越發深邃和復雜。
蘇紅霞被他看得心裏有點發毛,但臉上依舊保持着完美的“傻子”人設。
她打了個秀氣的飽嗝,拍了拍肚子,含糊不清地說:“哥哥,飽了,睡覺。”
說完,她就自顧自地收拾碗筷,拿去廚房清洗。
那麻利的動作,和她臉上癡憨的表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陸淮州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他決定,暫時不揭穿她。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
夜漸漸深了。
軍區大院裏響起了熄燈號,周圍的鄰居們都安靜了下來。
蘇紅霞洗漱完畢,穿着她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走進了東屋。
然後,問題來了。
屋子裏,只有一張床。
一張一米五寬的木板床。
陸淮州已經躺在了床的裏側,蓋着一床軍綠色的被子,只留出外面一小半的位置。
他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了,但那緊繃的身體線條,卻暴露了他此刻並不平靜的內心。
蘇紅霞站在床邊,眨了眨眼。
在現代,她有自己的豪華大平層,臥室裏的床比這個大兩倍。
穿越過來後,她在蘇家睡的是冰冷堅硬的土炕。
現在,有一張正經的木板床,雖然小了點,但總比土炕強。
至於跟一個男人睡……
她瞥了一眼陸淮州。一個腿腳不便、對自己還充滿防備的男人,能有什麼威脅?
再說了,他們現在是合法夫妻,睡一張床不是天經地義嗎?
她可沒有這個時代的女人那些扭捏的覺悟。累了一天,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於是,在陸淮州假裝平穩的呼吸聲中,蘇紅霞毫不客氣地爬上了床。
床板因爲她的動作,發出了“吱呀”一聲輕響。
陸淮州閉着眼睛,身體卻瞬間僵硬得像一塊石頭。
他能清晰地聞到,一股淡淡的、皂角混合着少女體香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裏。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躺下時,帶起的微風拂過他的臉頰。
這個女人,她……她怎麼就真的上來了?她不懂得男女有別嗎?
哦,對了,她是個“傻子”。
陸淮州在心裏自嘲地想。他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傻子計較什麼?
他往裏又挪了挪,恨不得把自己嵌進牆裏,和她之間留出一條能跑馬的楚河漢漢界。
蘇紅霞可沒想那麼多。她實在是太累了,從穿越過來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今天又坐火車又打掃衛生又做飯的,身體早就透支了。
床板雖然硬,但比蘇家的土炕舒服多了。
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腦袋一沾枕頭——哦,沒有枕頭,她就枕着自己的胳膊——幾乎是秒睡。
均勻而綿長的呼吸聲,很快就在寂靜的屋子裏響了起來。
陸淮州卻失眠了。
他平生第一次,和一個女人同床共枕。
身邊這個溫熱的、鮮活的存在,讓他渾身都不自在。
他能聽到她輕微的呼吸聲,能感覺到她身體散發出的熱量。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熟睡的模樣。
他努力地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別的事情上,比如白天的訓練科目,比如最近的軍事演習報告……
但沒用。
他的所有感官,都不受控制地被身邊這個女人所吸引。
就在他輾轉反側、心煩意亂的時候,身邊的人突然動了一下。
一只手,帶着溫熱的觸感,毫無預兆地搭在了他的小腹上。
陸淮州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身體裏的血液“轟”的一下子全都涌上了頭頂!
他低頭看去,月光從窗戶照進來,正好能看清那只搭在他身上的手。
那是一只很瘦的手,手腕纖細,手指修長,因爲常年幹活,指腹上有一層薄繭。
就是這只手,今天下午還在處理腥臭的豬大腸。
可現在,它卻溫暖、柔軟,帶着一種奇異的魔力,所到之處,仿佛點起了一片燎原的野火。
陸淮州僵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他想把她的手拿開,可又怕驚醒她。
他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此刻卻連呼吸都亂了節奏。
而始作俑者,卻睡得正香。
蘇紅霞似乎是覺得他這裏比較暖和,不僅沒把手拿開,反而還往他這邊蹭了蹭,腦袋也無意識地靠了過來,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間。
這下,不只是小腹,陸淮州感覺自己全身都要燒起來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生理反應。
那種陌生的、洶涌的感覺,讓他感到恐慌,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他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在心裏一遍遍地默念着紀律條例。
一,二,三,四……
這一夜,對於蘇紅霞來說,是難得的好眠。
而對於陸淮州來說,卻是有生以來最漫長、最煎熬的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生物鍾就讓陸淮州準時睜開了眼睛。
他幾乎是一夜未睡,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
他僵硬地轉過頭,身邊的女人還在熟睡,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的睡顏很安詳,沒有了白天的癡傻,多了一份寧靜和乖巧。
那只不老實的手,還搭在他的腹肌上。
陸淮州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幹。
他小心翼翼地,像拆彈一樣,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然後輕手輕腳地坐了起來。
然而,當他低頭的一瞬間,他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個徹底。
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經過了一整夜的“煎熬”,早晨的正常生理反應,此刻顯得格外……雄偉。
這……這讓他怎麼見人!
他手忙腳亂地想用被子蓋住,可就在這時,床上的蘇紅霞也醒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然後就看到了坐在床邊,身體僵硬,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的陸淮州。
她的目光順着他僵硬的身體往下移,然後,落在了那個被被子遮遮掩掩,卻依然顯露出驚人輪廓的地方。
蘇紅霞愣了一下,隨即,她那雙清澈又無辜的大眼睛裏,充滿了純粹的好奇。
她伸出手指,指着那個地方,用一種發現新大陸的、充滿求知欲的語氣,關切地問道:“哥哥,你……你這裏怎麼了?是不是昨天吃壞東西,腫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