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見微走進庭審大廳時，蘇璃已經在被告席上了。
她看見林見微走向原告席，愣了一瞬。
“嫂子，醫療事故鑑定走流程就好，你怎麼還親自來了？”
她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你放心，院方會給出合理賠償的。”
林見微沒接話，只是坐下，整理了下衣襟。
“現在開庭。”
法槌落下。
周述安站起身，檢察官制服筆挺。
“公訴人指控，被告人蘇璃在顧念醫療案中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
蘇璃的笑容僵在臉上。
“什麼罪？”她猛地起身，“審判長，這是醫療糾紛，不是刑事案件——”
“請被告保持安靜。”
周述安已走到投影屏前。第一份證據：手術錄像的逐幀分析。
畫面放大，蘇璃執刀的手在血管吻合時明顯偏移。
“根據《心外手術規範》第3.2條，角度偏差超5度即違規。”
周述安聲音清晰，“你偏了15度。”
蘇璃臉色開始發白。
第二份證據：通訊記錄截屏。
“術前三天，主治醫生三次發你患兒的特殊報告。系統顯示，你從未點開。”
“我……師兄口頭跟我說過情況！”蘇璃聲音發緊。
“顧言深醫生的口頭交代，能代替書面診療依據嗎？”
周述安轉向她，“你連患兒的凝血報告都沒看？”
旁聽席一陣議論。
第三份證據：術後護理日志。
“患兒血氧持續下降的兩小時裏，護士三次呼叫你。你在辦公室，直到孩子室顫才出現。”
蘇璃的律師急忙起身：“審判長！醫療本身就有風險，這頂多是意外——”
“意外？”周述安按下遙控器。
錄音筆裏傳出蘇璃帶笑的聲音，輕快得像在聊天氣：
“我哪有權限做那種手術？是師兄爲了幫我晉升，硬把手術給了我。”
大廳死寂。
就在這時，側門被猛地推開。
顧言深沖進來，手術服上還沾着血跡，喘着粗氣僵在門口。
錄音還在繼續：
“師兄真是好哄。我只要一提父親當年的恩情，他就什麼都依我。”
顧言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傳原告林見微作證。”
林見微站起身，走過顧言深身邊時，目光平靜地掃過他慘白的臉。
她走上證人席，周述安向她點點頭。
“請陳述顧念從確診到離世的過程。”
她吸了口氣。
“念念五個月大時確診先心病。她父親，”她頓了頓，“顧言深醫生，承諾會親自手術。但手術當天，主刀換成了蘇璃。他說有台緊急手術。”
她抬眼看向顧言深：
“後來我知道，那天他根本沒有手術。他只是把我們女兒，當成給蘇璃晉升的墊腳石。”
顧言深閉上了眼睛。
“手術四小時。蘇璃告訴我‘很成功’。但兩小時後，念念開始窒息。”
林見微的聲音終於顫了顫，“我跪着求他們救人，蘇璃一直沒來……直到念念心跳停止。”
她現在都能記得手術前夜，她握着女兒柔軟的小手，輕輕哼着歌。
念念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她，忽然咧開沒牙的嘴，笑了。
顧言深走進來，從背後環住她，吻她發頂。
“等念念好了，我們去洱海。你一直想去的。”
“還要帶她回一中，告訴她爸爸媽媽就是在那裏開始的。”
“我們會是好父母的，對吧？”
她靠在他懷裏，用力點頭。
法庭上，林見微從懷中取出照片，那是念念百天照。
小家夥戴着鵝黃小帽，眼睛彎成月牙，小手攥着她的手指。
“今天，媽媽終於能爲你討回公道了。”
她抬起眼，目光穿過大廳，與顧言深猩紅的眼睛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