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溫暖的黑暗。
程小野感覺自己漂浮在某種液體中，全身輕飄飄的，沒有重量。他試着睜開眼睛，卻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我...死了嗎？”
「不，你在蛻變。」
小白的聲音，但不是從外面傳來，而是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就像他們在星墜湖再次相遇時那樣。
“蛻變？”
「你用生命能量幫我關閉了裂縫。作爲交換，我把你帶回了記憶之界。」
程小野的意識逐漸清晰。他想起翡翠島的危機，想起黑色漩渦，想起自己迅速衰老的身體...最後的記憶是小白的一滴眼淚。
“我的身體...我記得...不是已經衰老了嗎？”
「正在重塑...」小白的聲音帶着某種程小野從未聽過的溫柔，「記憶之界的時間流速可以逆轉，但需要代價。」
程小野試着活動手腳，卻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什麼代價？”
「記憶，你必須放棄某段記憶來換取時間回溯。」
又是記憶！程小野苦笑，他似乎總是在和記憶做交易。
“如果我放棄'第一次吃魔獸肉的感覺'呢？”
小白沉默了一會兒：「太小了，至少要放棄與一個重要人物的初次相遇。」
程小野思考着，重要人物...青葉？莉莉？還是......
“村長。”他最終決定，“我放棄與橡樹村村長的初次見面記憶。”
這個選擇很巧妙。村長對他很好，但那段記憶本身並不承載太多情感價值，或者說，如果不是莉莉，他可能與村長再也不會有所交集，但是村長又確實給予了他很多幫助。
「成交。」小白的聲音裏帶着贊許，「契約成立。」
一股暖流涌入程小野的四肢百骸。他感到某種東西從腦海中溜走——那個慈祥老人的面容變得模糊，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也消散了。但與此同時，身體的感覺回來了，力量在逐漸恢復。
四周的黑暗開始褪去，程小野發現自己懸浮在一個巨大的光繭中。繭壁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外面流動的雲海和遠處的浮島。
小白就在他對面，保持着白凰的真身形態，但體型縮小了很多，剛好能容納在這個繭內。它的黑眼睛注視着他，目光中帶着程小野從未見過的情感。
“這是哪裏？”
「時光之繭。」小白輕輕扇動翅膀，「我的庇護所。在這裏，只要付出代價，時間流速就可以調整。」
程小野這才注意到，小白的羽毛不如之前光亮，頭頂的星冠也暗淡了許多：“你受傷了？”
「關閉裂縫消耗了太多力量。」小白低下頭，「而且...我逆轉了你的時間。」
程小野伸出手，想摸摸它的羽毛，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年輕如初，皮膚光滑，沒有一絲皺紋。他驚喜地看着小白：“謝謝你救了我！”
「互不相欠。」小白歪着頭，那個熟悉的動作讓程小野心頭一熱，「你在星墜湖救過我。」
程小野突然想起什麼：“等等，我們在記憶之界待了多久？翡翠島怎麼樣了？”
「外界只過去了三分鍾。」小白示意他看向繭壁，「看。」
繭壁變得透明，顯示出外界的景象：翡翠島已經恢復了平靜，月祭司和青葉站在碼頭上，仰望着天空，似乎在尋找什麼。黑霧完全消失了，陽光明媚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唯有驚慌失措的人群證明魔界的侵襲不是一場夢。
“我們怎麼回去？”
「隨時可以。」小白靠近了一些，「但在那之前，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它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黑眼睛裏閃過一絲程小野讀不懂的情緒。
“什麼事？”
「關於你的世界...和我的使命。」
小白展開翅膀，輕輕一揮。繭內突然出現了無數懸浮的畫面——程小野看到了地球的高樓大廈，看到了燈紅酒綠的街道，看到了自己原來的生活，也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白色身影在時空中穿梭...
“這是...”
「空想白凰一族是時空守護者。」小白的聲音低沉下來，「三千年前，一場災難導致各個維度之間的壁壘變得脆弱。我的祖先們將自己分散到不同世界，成爲活體錨點，維持平衡。」
程小野瞪大眼睛：“所以你不是偶然出現在鳥市的？”
「是的。」小白愧疚地看着他，「我感知到了你世界的波動，便過去調查。但穿越時消耗太大，我失去了大部分力量，變成了幼生形態，然後遇到了你...」
“那我穿越到這個世界...是你選中了我...還是偶然呢？”
「意外，或者說是你選擇了我」小白搖搖頭，「我的力量失控導致把你帶回來了。我本想把你送回去，但...」
“但你留下來了。”程小野接上它的話，“因爲霍恩的陰謀？”
「一部分原因。」小白輕輕蹭了蹭他的手，「還有一部分是...兩次跨越空間讓我的力量虛弱到了極點，直到前往星墜湖恢復了力量...但是現在，我們之間已經是夥伴了，我不想你離開。」
這句話讓程小野的心髒漏跳一拍。他小心地抱住小白——現在應該叫它白凰了——感受着那柔軟的羽毛和溫暖的氣息。
“那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
小白——白凰——抬起頭，黑眼睛裏閃爍着星光：「不一樣了。現在你知道了真相，我也恢復了部分力量。但...」它停頓了一下，「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重新締結契約。真正的契約，不是系統強制的那個。」
程小野毫不猶豫地點頭：“我願意。”
白凰展開翅膀，一根純白的羽毛飄落，懸浮在兩人之間：「以時空之名，以記憶爲證，此心永恒，此約不滅！」
羽毛化作點點星光，一半融入白凰的額頭，一半進入程小野的胸口。一股暖流在心髒處擴散，程小野感到某種比之前更強大的聯系建立了——不僅僅是心靈感應，他仿佛能直接感受到白凰的情緒和想法。
【系統提示：獲得永久契約「空想白凰」】
【羈絆值MAX】
【解鎖技能：時空感知（初級）】
“這是...”
「真正的契約。」白凰的聲音中帶着喜悅，「現在，我們該回去了。」
時光之繭開始發光，逐漸變得透明。程小野感到一陣眩暈，再睜眼時，已經站在翡翠島的碼頭上，白凰以鸚鵡形態站在他肩頭。
“程小野！”青葉第一個跑過來，“你沒事吧？剛才那道光...那只白凰...”
月祭司緊隨其後，黑眼睛在白凰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羈絆的力量超越了時空的束縛。”
程小野笑着摸了摸小白的羽毛：“我們贏了。”
接下來的幾天，翡翠島忙着修復被腐化之潮損壞的建築。程小野和小白——現在它可以在鸚鵡和白凰形態間自由切換——幫助清理碼頭和附近的污染。
月祭司對新的契約很感興趣，經常邀請程小野去修復後的記憶之池邊聊天。
“時空守護者的平等契約者，”她看着在廣場上和小孩子玩耍的小白（鸚鵡形態），“這在東境群島的歷史上還是第一個，我實在想不到那樣偉大的存在會與普通人類籤訂如此契約，或許是因爲您純粹的心靈吧...”
程小野好奇地問：“您早就知道小白的身份？”
“猜到一些。”月祭司的黑眼睛望向遠方，“當它第一次出現在水鏡中時，我就感覺到了時空的波動。”
她轉向程小野：“現在你準備去哪？有了白凰的力量，回到原來的世界對您來說應該不是一件難事了。”
這個問題讓程小野愣住了。回家，這本該是他一直以來的目標。但現在...
“我不確定。”他誠實地說，“這個世界已經有了我的朋友，我的責任...”
月祭司意味深長地笑了：“有時候，家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羈絆。”
當晚，程小野坐在懸崖邊，望着星空下的海面。小白以白凰形態臥在他身邊，銀白色的羽毛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小白，”程小野輕聲問，“如果我想回地球看看，能辦到嗎？”
「可以。」小白抬起頭，「但現在不行。關閉魔界裂縫消耗了太多力量，至少要恢復一個月。」
程小野點點頭：“不急。我想先去見見莉莉和村長，告訴他們我們沒事。”
「然後呢？」
“然後...”程小野看着遠處海天交界處，“我想去看看這個世界更多的地方。作爲真正的馴獸師，和你一起。”
小白輕輕鳴叫了一聲，用頭蹭了蹭他的肩膀。程小野知道，這是它表達開心的方式。
月光下，一人一鳥的影子融爲一體，延伸向遠方。前方的路還很長，但此刻，程小野心中無比平靜。無論最終選擇哪個世界，他都知道，自己不再孤單。
心若沒有棲息地，在哪兒都是流浪。而現在，他的心與小白或者說白凰緊緊依靠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