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彪和孫德勝的到來,如同給獨立團這架剛剛經歷挫敗、正在艱難重啓的戰爭機器注入了兩罐高標號的潤滑油,尤其是孫德勝,他的到來直接關乎到那支縮水版卻承載了李雲龍無限期望的騎兵連。
李雲龍對騎兵連的重視程度,全團上下有目共睹。最好的馬匹、最精良的繳獲馬刀、有限的騎槍彈藥,都優先供應給了騎兵連。他甚至親自拍板,從各營抽調了一批身手敏捷、膽大心細的老兵和機靈的新兵,湊齊了騎兵連的編制。
但光有裝備和人員還不夠,一支能打仗的騎兵部隊,更需要的是嚴酷的訓練和一個能鎮得住場子、精通騎兵戰術的指揮官。孫德勝,無疑就是李雲龍心中最完美的人選。
孫德勝到任的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寒氣刺骨。獨立團臨時劃出的騎兵訓練場上,已經響起了嘹亮而略帶沙啞的吼聲。
孫德勝騎在他那匹從萬家鎮繳獲的、被他命名爲“黑風”的高頭大馬上,如同一尊鐵鑄的雕像。他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外面套着件磨得發亮的皮坎肩(也是繳獲品),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凶悍。他目光如電,掃視着眼前這群剛剛集合、還帶着幾分好奇和散漫的準騎兵們。
這些人裏,有原來獨立團會點騎術的老兵,有剛從步兵轉過來的棒小夥,還有幾個是反正過來的僞軍騎兵,成分復雜,水平參差不齊。
“都給老子聽好了!”孫德勝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金屬般的穿透力,壓下了所有的竊竊私語,“從今天起,老子就是你們的連長!孫德勝!你們可以叫老子孫連長,也可以背地裏叫老子孫疤瘌!老子不在乎!”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銳利:“但在乎的是,你們從現在起,不再是兩條腿走路的泥腿子,也不是騎在馬上遛彎的老爺兵!你們是騎兵!是首長(他朝團部方向拱了拱手)手裏最快的刀,最硬的拳頭!是要把小鬼子腸子捅出來、腦袋砍下來的煞星!”
一番話,說得不少戰士熱血上涌,但也讓那些原僞軍士兵有些惴惴不安。
“騎兵,不是騎上馬就叫騎兵!”孫德勝猛地一揮手,“那叫活靶子!真正的騎兵,人馬合一!你的馬就是你的兄弟,是你的第二條命!你手裏的刀,就是你延伸出去的獠牙!”
“老子的訓練,只有一句話: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誰要是吃不了苦,現在就給老子滾蛋!去輜重隊扛彈藥,去炊事班背大鍋!老子這裏,不要孬種!聽見沒有?!”
“聽見了!”隊伍裏響起參差不齊的回應。
“沒吃飯嗎?老子聽不見!”孫德勝怒吼。
“聽見了!連長!”這次聲音整齊洪亮了許多。
“好!”孫德勝點點頭,“現在,第一課!認馬,喂馬,刷馬!誰要是敢虧待了老子的馬,老子就讓他去掏茅坑!解散!”
騎兵訓練,就這樣從最基礎的養馬開始拉開了序幕。孫德勝的訓練方法簡單、粗暴,甚至有些殘酷,但極其有效。
每天天不亮,戰士們就要起床,清理馬廄,添加草料,仔細檢查每一匹戰馬的健康狀況。孫德勝會親自巡視,時不時抓起一把豆料看看成色,或者掰開馬嘴看看牙齒,稍有不滿,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你他娘的喂的是馬還是喂你自己?這點豆料夠塞牙縫嗎?” “這蹄子裏的石子沒摳幹淨!馬跑起來瘸了腿,老子把你腿卸下來給它安上!” “刷馬!用力刷!毛都沒刷順,你想讓它生虱子嗎?”
上午是枯燥無比的基本騎術訓練。從上下馬開始,到慢步、快步、跑步,再到立定、轉彎、後退。孫德勝要求每一個動作都必須精準、流暢。戰士們一次次地從馬背上摔下來,又一次次地爬上去,很多人大腿內側磨得血肉模糊,晚上睡覺都得趴着。
下午則是馬刀劈砍和騎射訓練。沒有真子彈,就用木刀和空槍練習。孫德勝弄來了無數草人,要求戰士們高速奔馳中,必須準確劈中“敵人”的脖頸要害。他親自示範,只見他縱馬疾馳,手中馬刀劃出一道凌厲的寒光,草人的“腦袋”便應聲飛起!
“快!準!狠!刀要快!眼要準!心要狠!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砍下去!別猶豫!”
晚上,當別的部隊已經休息,騎兵連的營地裏往往還亮着油燈。戰士們要學習保養武器、識別地圖、簡易戰場救護,甚至還要被孫德勝逼着認字——起碼得認識命令和地圖上的常用字。
“不認識字,以後怎麼單獨執行任務?怎麼看得懂命令?想當一輩子糊塗蛋嗎?”
魏和尚也被李雲龍塞進了騎兵連,名義上是副連長,實際上是跟着孫德勝學習騎兵戰術,同時利用他強悍的個人武力,負責教授戰士們近身格鬥和馬背上的拼殺技巧。他和孫德勝一個地上猛虎,一個馬下山魈,倒是相得益彰,把騎兵連的訓練搞得如同煉獄一般。
戰士們私下裏叫苦不迭,給孫德勝起了個外號叫“活閻王”,給魏和尚起了個外號叫“黑羅漢”。但沒有人真的退出。一方面是被孫德勝和魏和尚的狠勁鎮住了,另一方面,他們也親眼看到,在這兩位“魔鬼教官”的操練下,自己和戰馬確實在以驚人的速度進步。那種人與馬逐漸默契,逐漸融爲一體的感覺,以及揮舞馬刀時呼嘯生風的力量感,也讓他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豪和興奮。
李雲龍和趙剛時不時會來訓練場視察。
看着戰士們揮汗如雨、人馬嘶鳴的火熱場面,李雲龍笑得合不攏嘴,對趙剛說:“瞧瞧!政委!這才叫部隊!有股子虎狼之氣!孫德勝這小子,帶兵有一套!老子那五挺歪把子,值!”
趙剛雖然對孫德勝某些過於粗暴的訓練方式有些保留意見(比如罵人太狠,懲罰有時過於體罰),但看到部隊戰鬥力的顯著提升和戰士們精神面貌的變化,也不得不承認其效果。他更多地從思想工作上配合,找戰士們談心,鼓勵他們克服困難,講述騎兵的光榮傳統和重要作用,有效地緩解了訓練帶來的疲憊和怨氣。
孔捷也經常叼着煙袋鍋子,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看着這支正在快速成長的騎兵力量,他仿佛又看到了獨立團重新崛起的希望,心中對李雲龍的佩服又多了幾分,對自己之前的失利也更加釋然——有老李和這幫兄弟在,獨立團這口氣,一定能爭回來!
訓練並非一帆風順。一次野外長途拉練,一名戰士因爲控馬不當,驚了馬匹,連人帶馬沖下了山坡,戰士摔成重傷,馬也折斷了腿。
孫德勝臉色鐵青,看着痛苦嘶鳴的戰馬和昏迷的戰士,沉默了許久。最後,他親手結果了那匹無法救治的戰馬(這對於愛馬如命的騎兵來說是極其痛苦的決定),然後集合全連,沒有罵人,只是沉痛地說:“今天的事,責任在我!是我沒教好!但從今天起,誰都給老子記住!你的命,和你兄弟(馬)的命,是連在一起的!你一個疏忽,害死的不光是自己,還有你的兄弟!都給老子把招子放亮一點!心再細一點!”
這件事給全連上了沉重的一課,之後的訓練中,戰士們對待馬匹更加精心,操作也更加謹慎規範。
日子一天天過去,騎兵連的戰士們皮膚曬得黝黑,手上磨滿了老繭,但眼神卻越來越銳利,腰板越來越挺直。他們騎在馬上,已經初步有了那種奔騰如虎、沉穩如山的氣勢。
一個月後的考核場上,李雲龍、趙剛、孔捷等團領導悉數到場。
隨着孫德勝一聲令下,騎兵連戰士們翻身上馬,動作整齊劃一。先是隊列行進,如同尺子量過一般整齊;然後是變換隊形,穿插迂回,靈活自如;最後是馬刀劈刺考核,戰士們催動戰馬,如同旋風般沖過預設的障礙和草人靶區,刀光閃爍,吼聲震天,“敵人”紛紛被“斬落馬下”!
雖然比起那些久經沙場的老牌騎兵部隊還有差距,但短短一個月時間,能練到這個程度,已經堪稱奇跡!
“好!好樣的!”李雲龍看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大聲叫好,“老子的騎兵連,成了!孫德勝!你小子給老子立了大功了!”
趙剛也欣慰地點頭:“戰士們辛苦了,成績斐然!孫連長帶兵有方!”
孔捷用力拍着巴掌,眼中滿是贊賞。
孫德勝跑到李雲龍面前敬禮,臉上那道疤都因爲激動而微微發紅:“報告團長!獨立團騎兵連,初步完成訓練!請指示!”
“指示個屁!”李雲龍笑着捶了他一拳,“今晚加餐!肉管夠!酒……咳,水管夠!這是你們應得的!”
他看着眼前這支雖然人數不多,但已然透出凌厲鋒芒的騎兵隊伍,心中豪氣頓生。有了這支快速機動力量,獨立團的戰術選擇就豐富多了。
“山本一木……小鬼子……”李雲龍眯起眼睛,望向遠方,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老子的刀,磨快了。等着吧,咱們的好戲,才剛剛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