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雅院內。
孟漸漸坐在窗邊,手裏捻着支銀簪,卻半天沒心思插進發間。
“怎麼來回就這些東西?” 她猛地將銀簪丟回盒中,在盒子裏挑挑揀揀,語氣裏滿是不耐,“昨日庫房不是新到了一批蘇繡衣裳和南珠首飾嗎?怎麼沒送到我這兒來?”
畫屏小心翼翼回道:“回小姐,侯夫人讓孟二小姐先挑了,剩下的才會分到各院。”
“什麼?!” 孟漸漸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憑什麼?她孟月晚嫁的不過是個傻子,憑什麼能先挑好東西!”
在孟家時,有什麼珍稀物件,從來都是她和母親先挑揀完,剩下的邊角料才輪得到孟月晚和她娘,如今到了侯府,反倒讓孟月晚壓了一頭,這讓她如何甘心。
畫屏:“小姐莫氣,暫且先忍一忍……”
忍忍忍,忍一時越想越氣!
孟漸漸氣得將手裏的簪子扔出窗外,“這破簪子,都戴了好幾天了!下午去給我買些新的回來。”
“是。”
孟漸漸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氣,又問道:“最近孟月晚那邊,過得怎麼樣?”
畫屏低下頭,聲音壓得更低:“回小姐,孟姑娘過得…… 還不錯。侯夫人待她親厚,府裏下人也不敢怠慢……”
孟漸漸越聽越氣,“這些廢話還用你說?我要聽的是別的!她就沒點不稱心的事?”
她才不想聽孟月晚如何風光,只想知道對方有沒有栽跟頭,有沒有讓她能抓住的把柄。
畫屏被她吼得身子一顫,連忙補充道:“小姐,我、我聽人說,她最近在城西開了一家醫館,就叫什麼……月安堂,聽說她時常親自坐診,治好了幾個疑難雜症,近來生意好得很,連城外的人都特意趕過去看病……”
“醫館?” 孟漸漸重復着這兩個字,眉梢挑起一抹毫不掩飾的不屑。
孟月晚還真是能耐了,跑去拋頭露面開醫館,難不成是覺得霍臨淵靠不住,想自己掙銀子?
她冷笑一聲,暗自記下了月安堂這個名字,琢磨着得找個機會,給孟月晚找點麻煩。
“你派個人給我盯着那個醫館,一有什麼問題就告訴我。”
“是。小姐,時候不早了,該準備去老夫人院裏請安了,今日姑爺升官,老夫人特意讓人傳話,讓大家都早些到。” 畫屏提醒道。
那日老夫人讓她做妾的屈辱,再加上此刻聽聞孟月晚過得順遂的嫉妒,孟漸漸心口發悶:“那老不死的,就知道在府裏擺長輩架子!當初侯夫人提讓我做妾,她也不見替我說半句話。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府裏哪是老夫人做主,分明是侯夫人做主!”
“小姐!您快別說了!” 畫屏四處張望,“這院雖偏,萬一隔牆有耳被聽去,就麻煩了!”
“怕什麼?” 孟漸漸狠狠甩開她的手,眼底滿是怨懟,“我在自己的院子裏抱怨幾句都不成了?”
她隨手從妝盒裏抓了支素銀簪子別在發間,拎着裙擺就往外走,腳步又急又重,滿是氣悶。
她剛走出院子,不遠處的灌木叢裏就輕輕動了動 。
霍臨淵慢悠悠地爬了出來。
他方才跟着蝴蝶跑到這兒,聽見孟漸漸說話就躲了起來。
霍臨淵撿起地上的簪子,摸了摸被砸到的額頭,對着空氣小聲道:“醜八怪罵人……還亂扔垃圾……”
……
等衆人都到了老夫人的正廳,老夫人靠在太師椅上,手裏轉着佛珠,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今日霍硯清升了禮部郎中,她特意把侯府衆人叫來慶賀。
“硯清啊,這次升了官,可得好好幹,別辜負了聖上的信任。”
老夫人先對着霍硯清溫聲囑咐,隨即話鋒一轉,嘆道,“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道還能撐幾年。將來我走了,不在了,侯府這一大家子的擔子,還得靠硯清你挑起來,臨淵他…… 心思單純,往後也得你多費心照顧……”
霍硯清微微躬身應下:“孫兒省得。”
這話落在侯夫人耳裏,她暗自翻了個白眼。
老夫人這話明着是疼孫兒,暗裏不就是盼着臨淵這孩子好不了,永遠得靠別人照顧?
她心裏不快,面上卻沒露半分,只端着茶盞輕輕吹着浮沫,假裝沒聽出話裏的深意。
可老夫人的話還沒說完,一直乖乖坐在孟月晚身邊的霍臨淵,突然抬起頭,聲音清亮亮的:“奶奶不會死的!”
滿廳瞬間靜了靜,老夫人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的感慨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笑意:“哎喲,我的乖孫喲,真是孝順!奶奶借你吉言,定要多活幾年!”
哪個老人不喜歡聽長壽的話?更何況這話還是從一向單純的霍臨淵嘴裏說出來,沒有半分虛情假意,只透着最直白的祝福。
老夫人越想越歡喜,忍不住招手讓霍臨淵過去,還親手給了他一塊蜜餞。
霍臨淵喜滋滋地接過蜜餞。
可下一秒,他就轉頭指向站在角落的孟漸漸,脆生生地補了句:“早上我在院子裏,聽見她說奶奶是老不死的!奶奶,你真的老不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