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郡,獻縣.
這裏是河北義軍首領竇建德的根基之地。
縣衙。
“將軍,不好了。”
“城外有大軍打過來了。”
一名身穿土色皮甲的士卒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他扶了一下頭上的兜鍪,連聲匯報。
竇建德從桌案上抬頭,不緊不慢地安撫道。
“有什麼事慢慢說,慌有什麼用?”
士卒這才大喘了幾口氣,說明了一下詳細情況。
“將軍,城外大約有上萬人的重騎兵趕了過來。”
“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城門口了。”
“看那樣子像是朝廷的具裝鐵騎。”
竇建德聞言,不急反笑,他自言自語道。
“怎麼?”
“難道是那趙郡郡尉上次輸了不服氣,又打了過來?”
士卒搖頭。
這已經不是他一個小兵可以回答了。
索性。
竇建德也沒指望這小兵能說出什麼來,他也就隨口一問。
“走,隨本將去看看去。”
竇建德起身,領着親衛們上了城牆。
等到真正見識了城牆下的大軍之時,竇建德倒吸了一口冷氣。
作爲曾經三征高句麗大軍的二百夫長,他一眼就看出眼前大軍的底細。
這是真正的精銳大軍。
人不動,馬不嘶鳴,冰冷地讓人不由自主地爲之驚顫。
難道那皇帝楊廣瘋了,把那驍果軍派了過來?
他也沒犯什麼天怒人怨的大過呀?
要說造反,這天底下造反的多了去了。
他已經很低調了。
竇建德琢磨着大軍來路的功夫。
大軍的軍陣中慢慢走出一匹雄壯的黑馬,馬上是一個鐵面胡須,虎頭環眼的威武大漢。
“牆上之人可是河北竇建德?”
竇建德回神,向城下看了看,應聲道。
“正是老夫,不知將軍是哪位英雄當面?”
“所來爲何?”
雄闊海大笑兩聲,抬頭對着城牆上喊道。
“英雄不敢當。”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本將乃是遼東大都督麾下親衛統領,雄闊海是也。”
這可真就出乎竇建德的意料了。
遼東大都督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可從未和這等大人物有過交集啊。
那可是能以十七歲的年紀,就踏滅高句麗的狠人。
這可萬不是自己區區一個義軍首領能得罪得起的,這可真是倒了血黴了。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一念至此。
竇建德露出了他自以爲最爲和善的笑容,朗聲道。
“既然是大都督座下的人傑,那老夫自是要招待一番的。”
“不過將軍這帶的護衛也太多了點吧。”
“請恕在下膽小。”
“不如將軍讓大軍退後五裏,然後在下和將軍把酒言歡,一醉方休如何?”
雄闊海畢竟也是個綠林好漢出身,還真得被竇建德說動了。
只可惜。
雄闊海有任務在身,不能答應。
“竇將軍好意,雄闊海心領了,但本將重任在身,不敢耽擱。”
“還請將軍打開城門,讓本將大軍借下路。”
雄闊海也知道這有些強人所難,但他也是沒辦法。
大都督爲了救人已經帶着神策衛和餘慶堂的影衛提前出發。
而大軍由於行進速度的問題,被落在了後面。
幸虧,燕國公的牌子夠硬。
得以一路暢行。
但現在卻被這獻縣城池給攔住了路,兩邊若是繞路得多行兩天的路程。
時間緊迫的情況下,雄闊海只能下令大軍壓境。
看看這竇建德能不能給個面子。
實在不行,那他只能下令強攻了。
畢竟這四五米的縣城城牆,他雄闊海跳都能跳上去。
現在就看這竇建德識不識相了。
竇建德被雄闊海這一要求也給驚得不輕。
好家夥。
打開城門,讓他借個路。
真當他沒聽過假道伐虢的故事?
這要是開了門,他還有命在嗎?
還有嗎?
不過竇建德也清楚,眼下這城牆估計也攔不住這等大軍。
要知道。
百萬規模的大軍打了三次都沒能滅掉的高句麗,就是被眼前的大軍給滅了國。
就算是有趁虛而入,坐收漁翁之利的說法。
可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扔在遼東的數十萬精銳將士的屍骨可是做不得假。
難呐。
實在是進退兩難。
思前想後,竇建德一咬牙,竟然鬼使神差般應了下來。
“大都督那般神人說下定然是世間少有的英傑。”
“在下就信將軍一次。”
“來人,打開城門,讓將軍過去。”
雄闊海聞言,面露笑容,對着竇建德拱手道。
“本將就代大都督謝過竇將軍了。”
“今日人情,來人雄闊海必將償還!”
說完。
雄闊海大手一揮,扭頭對着大軍下令道。
“虎賁軍,隨本將入城!”
重騎們瞬間化作一股黑色洪流,轟然而入。
雄闊海也隨之進入。
城門口。
竇建德領着身邊衆將下了城,在此等候雄闊海的到來。
“雄將軍,在下有禮了。”
竇建德對着雄闊海拱了下手。
雄闊海見狀,翻身下馬,同樣回了一禮。
人家這麼給面子,他也不能丟了人。
“竇將軍見外了。”
“本將會記住這次的人情的。”
“往後竇將軍若是有事,可去遼東襄平城尋我。”
“本將會助上將軍一助。”
竇建德笑了笑道。
“此事不值一提,雄將軍一看就是個講信義的漢子,在下也願意相信雄將軍。”
“更何況,將軍可是大都督的麾下。”
“在下當初也是遠征高句麗大軍中的一員,不少袍澤都被高句麗人給殺了。”
“大都督將高句麗滅國,也算是爲他們報仇了。”
“在下感謝還來不及呢。”
“既然有這個機會,那在下自然要表示一下。”
反正城門都開了。
竇建德自然是撿着漂亮話來說,這樣他還能落下一個人情。
算是給自己受驚的心神一個安慰了。
雄闊海卻是鄭重一禮。
“竇將軍高義,雄闊海佩服之至。”
“不過本將還有急事,就不多打擾竇將軍了。”
“來日若有機會,一定和將軍一醉方休!”
“告辭!”
竇建德也不攔着,拱手道。
“雄將軍,那我們後會有期。”
雄闊海點點頭,翻身上馬,追着大軍離去的方向飛奔而去。
竇建德見此,鬆了一口氣。
身邊衆將也是擦了擦汗,七嘴八舌地議論道。
“將軍,這是哪裏來的大軍,這般凶狠。”
“什麼凶狠,這才是真正的殺氣!冷冰冰的。”
“要我說,爲首的那名將軍才厲害呢,你看他手裏拿的那兵器。”
“怎麼着也得有百來斤。”
竇建德卻是一臉的後怕,臉色一黑訓斥道。
“你們有臉在這議論?”
“剛才看把你們嚇得?那腿都抖得比剛從窯子裏出來還厲害。”
說着。
竇建德劈頭蓋臉的罵道。
“一幫子蠢貨,還不趕緊給本將抬走?”
“沒有一點眼色。”
原來。
別看竇建德一臉輕鬆的和雄闊海談笑風生,但實則心底早就慌亂如麻。
這會兒子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腿已經動不了了。
再不扶着說不定都要倒下去了。
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將竇建德架着走了,留下守城士卒面面相覷。
說實話。
如果朝廷大軍也是這麼個樣子,再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都不敢造反。
剛才那大軍入城之時的模樣,那跟陰兵過境一樣。
冷颼颼地直冒涼氣。
不愧是遼東大都督,能滅國的大軍果然不一般。
以後。
再見到這些大軍。
還是趕緊跑吧,最好是有多遠跑多遠。
守城士卒心中的想法就是這麼的樸實而無華。
唉!
這日子真的是沒法過了。
......
這邊竇建德剛被衆將架着入府,正坐在椅子上緩一緩勁的功夫。
一名約莫有碧玉之年(十六歲)的女孩闖了進來。
其身如弱柳扶風,姿容秀美但行止之間又略微帶了些練武之人所特有的英氣。
絕美無雙,英氣逼人!
“爹,女兒聽說遼東大都督來我們這裏了?”
“在哪呢?我怎麼沒尋見呢?”
竇建德一聽這話,當場沒氣昏過去。
心裏暗自吐槽。
你都不問問你爹有沒有事?
還讓你尋見?
等你見着了,你爹我就要被嚇死了命。
那支一看就是一群殺胚的大軍,你竟然還想見一見?
真的是倒黴催的,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喜歡舞刀弄槍的女兒?
心裏不爽的竇建德說出的話也就不怎麼客氣。
“線娘休得放肆!”
“大都督怎麼會來我們這裏?”
“你就不能整天盼着你爹一點好?”
“那大都督要是真來了,還有你爹我的好日子過嗎?.
“爹”
“女兒不管,女兒就要見大都督。”.
竇線娘向自家老爹撒着嬌。
她出生的晚,再加上又是獨女。
竇建德可是寵她寵得很。
真的是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所以對於自家老爹的黑臉,竇線娘一點都不害怕,她知道他老爹不會把她怎麼樣。
也就嘴上說說而已。
見狀。
竇建德嘴裏滿是苦澀。
他算是看出來了。
自家寶貝了這麼多年的女兒,估計是要拐到別人那裏去了。
但遼東大都督又怎是他們這種人家能攀得上的。
竇建德想了想,還是勸說道。
“女兒,你崇拜大都督,爹不反對。”
“但你要是想對他動情,爹是一萬個不同意。”
竇線娘臉色微微一紅,小巧玲瓏的耳朵上也是染上了一層粉霞。
她跺腳不依道:“爹,你說什麼呢?”
竇建德冷哼一聲,滿臉的不悅。
“說什麼?”
“說什麼你心裏不清楚?”
“反正,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這會兒竇建德已是悔不當初。
之前。
驟然聽聞有人滅了高句麗獲封遼東大都督的時候,他還滿是佩服。
尤其是當知道領兵之人不過十七歲時,更是贊不絕口。
認爲這個遼東大都督乃是冠軍侯霍去病,江東小霸王孫策這等少年英雄。
這一高興,就難免對女兒多說了幾句。
他卻是忘了。
女兒是個喜歡舞刀弄槍的。
自從聽聞遼東大都督是個勇冠三軍卻又俊秀清逸,文武雙全的少年人傑。
女兒就像中了毒一樣。
整天向往來客商,各種人物打聽大都督的事跡。
竇線娘滿臉的不高興,撅着嘴問道。
“爲什麼 ?”
“爹不是說過,不論女兒做什麼你都支持我嗎?”
竇建德滿是苦笑,解釋道。
“女兒啊。”
“你可是見都沒見過大都督,你就想對他動心?”
“別看你爹現在也算是一方義軍首領,但和人家大都督比起來比那螻蟻強不了多少。”
“今日,大都督麾下大軍確實是從我們這裏借道了。”
“那等軍威煊赫,你爹我手下的這群烏合之衆是拍馬不及啊。”
“咱們拿什麼高攀人家?”
“更別說人家本就是世家大族之後,肯定早已有了婚約。”
“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竇線娘聞言,神情低落了下來。
“女兒知道輕重的,爹爹放心便是。”
“女兒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
竇線娘福了一禮,轉身離去。
竇建德看着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心疼,伸手想要攔住。
但轉念一想,還是咬牙放棄了。
長痛不如短痛。
趁着女兒入情未深,趕緊斬斷這根情思才是正道。
否則。
這要是兩人有緣碰上面,吃虧的肯定是女兒。
他舍不得。
他寧願給女兒找一個知根知底,真心疼愛她的。
也不願女兒去追逐一個注定追不到的人。
......
傍晚,日落時分。
趙郡郡治,邯鄲城。
城外五裏的一處樹林中,提前出發的李銘一行在此歇腳。
行跡如同鬼魅的影一,悄然間出現在李銘身邊,單膝跪地,行了一個軍禮。
“公子,都打探清楚了。”
“趙郡李氏的全族都被李世民用大軍圍在了府中,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李銘點了點頭,然後問道。
“那李世民呢?”
“他身邊的護衛力量如何?能否將之斬首?”
影一搖頭道,“做不到。”
“那李世民很謹慎,一直被大軍護佑,而且出入見有疑似爲易筋境的兩名護衛跟隨。”
“不過公子若是想殺了此人,影一願意效勞。”
李銘拍了拍影一的肩膀,笑道。
“讓你去和他同歸於盡嗎?”
“蟻多咬死象,衆軍護衛中的李世民,你就算能殺,也得搭上性命。”
“更何況,你覺得本督是那種讓心腹去送死的人嗎?”
“你要真有那份心。”
“還不如想一想,該怎麼把本督的族人給救出來。”
可惜房謀杜斷這倆貨頂不住長途跋涉的顛簸,現在還跟着雄闊海在半路晃悠呢。
要不。
李銘也不用自己在這裏勞心勞力了。
摸着下巴咂摸了一會兒,李銘眉頭一挑,想到了一個主意。
“這樣吧。”
“影一,你和影二帶着影衛前往趙郡李氏的府上隱藏起來。”
“然後等候本督的信號彈。”
影一略一思考,點點頭,應了下來。
“公子放心,影一就是死,也不會讓公子的族人出問題的。”
李銘一聽,神色間滿是無奈,當下笑罵道。
“你是不是傻?”
“本公子連見都沒見過那些族人,會有多深的感情?”
“你可別做傻事啊。”
“事不可爲,你就盡力保全你自己就好了。”
影一一愣,眼睛瞬間就紅了。
“公子,何以至此啊。”
出乎意料!
影一心中的感動無以言表,那些可都是能給公子提供莫大助力的族人。
卻不曾想在公子心中還不及他這個被公子救下的棄兒。
這怎能不讓他們甘願爲公子效死!?
李銘卻不想這麼煽情,尤其還是跟一個大老爺們。
當即一臉嫌棄地擺手道。
“滾,滾,滾,滾!”
“別再這裏礙本公子的眼,看你小子那副沒出息的樣子。”
影一鄭重一禮後,眨眼間消失在林間。
李銘掃了一眼周圍,神策衛們亦是一臉動容地看着自己,只覺得心中一陣惡寒。
這大晚上的,受不了,受不了。
觀音婢啊,你的銘哥哥好想你啊。
......
東突厥。
大草原上。
碧空如洗,湛藍天空下是顏色各異的馬兒在肆意奔跑,綠草悠悠。
令人心馳神往。
汗國金帳。
金狼旗隨風飄揚,獵獵作響。
大帳內。
“咣當”
一聲巨響傳來。
緊接着就是各種金器噼裏啪啦落地的聲音。
“廢物!你們這群廢物!”
“爲什麼找不出來原因?本汗要你們有什麼用?”
始畢可汗對着跪地祈饒的薩滿們瘋狂大罵,氣上心頭之時甚至還要上去踹上兩腳。
始畢可汗之子阿史那·什鉢苾見狀,連連勸解。
“父汗,息怒。”
“不行就去找隋人醫師來看一看吧?”
始畢可汗剛要說些什麼,眼前一黑,就要暈倒。
“什鉢苾......”
“父汗!”什鉢苾大喊着上前攙扶,將始畢可汗扶到了一邊的軟塌上歇息。
片刻之後。
始畢可汗緩緩睜開了眼,額頭上滿是虛汗。
他略顯無力地對着兒子說道。
“什鉢苾,查!”
“給本汗好好的查!”
“到底是誰在給本汗下毒?”
說道最後。
始畢可汗伸着脖子,盡力抬頭直視兒子什鉢苾,緊咬牙關,恨意滔天!
但身體的虛弱卻還是讓他又跌躺在軟榻上。
“父汗放心,什鉢苾一定替父汗查出下毒的凶手。”
“父汗好好休息,兒子告退。”
說完。
什鉢苾對着金帳內伺候的侍女警告道。
“照顧好父汗,若有閃失,就拿你們喂鷹!”
侍女戰戰兢兢地應下。
什鉢苾轉身出帳。
......
金帳一旁不遠處,便是東突厥大薩滿的住處。
什鉢苾一掀開帳簾,便聞道一股令人迷醉而又精神振奮的藥香。
“大薩滿,父汗又發病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帳內。
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垂垂老矣,風燭殘年的老人。
一個是懵懵懂懂,但眼神又充滿靈動的十歲孩童。
老人聞言,抬起頭來。
薩滿帽下是一張幹枯如老樹皮般的臉。
“是什鉢苾啊。”
“病因我已經找到了。”
什鉢苾眼中滿是驚喜,連聲問道。
“是誰?”
“是哪個遭天神唾棄的小人?”
大薩滿搖了搖頭,“不是我們的人,是隋人。”
什鉢苾眼中寒芒一閃,怒道。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個賤人!”
“那大隋皇帝將公主嫁給父汗根本就是別有用心。”
“父汗當初還因此責罰於我。”
“這下我看義成公主那賤人還有何話說。”
什鉢苾越說越興奮。
仿佛已經看到,一向和他作對的義成公主窮途末路的場景。
大薩滿依舊搖頭。
“不是可敦。”
什鉢苾一愣,興奮的神色直接僵在了臉上。
“怎麼可能?”
“除了那賤人,哪裏還有什麼隋人?”
大薩滿轉頭掃了什鉢苾一眼,提醒道:“什鉢苾,你的勇士之心已經不在了。”
什鉢苾這會兒哪裏還有心思和大薩滿打啞謎,連聲問道。
“大薩滿,到底是誰?”
“您快說啊。”
“父汗危在旦夕,我需要馬上找出解藥。”
大薩滿搖了搖頭。
他有些失望。
這一任的繼任者太差勁了,不知道對突厥來說是福是禍。
不過他也沒有再糾結,將答案告訴給了什鉢苾。
“是天羅閣。”
什鉢苾呆立當場,緊接着就是大喊大叫,仿佛被戳到了痛處一般,直跳腳。
“怎麼可能?”
“天羅閣主事可是我的好朋友。”
“是他給我們帶來了去油膩的茶葉,還有雪鹽,還有美麗的綾羅綢緞。”
大薩滿卻是肯定道。
“是天羅閣,不會錯的。”
“這是天神給我們的警示,我們不該去招惹中原人。”
說完。
大薩滿閉上眼睛,手中珠串一個一個的轉動,嘴裏念念有詞,陷入了冥想之中。
鑑於大薩滿的地位。
什鉢苾沒敢再撒野,在帳中愣神了很久之後,然後默然轉身離去.
趙郡郡治,邯鄲城。
李銘和雄闊海成功匯合到一塊。
雄闊海縱馬狂奔到李銘面前,翻身下馬,單身跪地.
“老熊參見公子。”
李銘將之扶起,笑道。
“不錯。”
“比預定的期限還早了兩日。”
雄闊海一摸腦袋,笑道。
“還是公子燕國公的招牌管用。”
“一路暢通無阻。”
“就連那河北竇建德這等義軍首領都仰慕於公子,爲我的等打開城門讓了路。”
“竇建德?”
李銘喃喃了一句。
“大業十一年他就是義軍首領了嗎?”
這河北竇建德也算是隋末三大義軍勢力之一。
爲人講誠信,重情義。
若不是死得早,還是可以和後來的李唐掰一掰手腕的。
只是李銘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早就已經在河北扎了根,看來以後是免不了碰一碰了。
不過念及此事,到時候可以留他一命。
雄闊海沒聽清,問道:“公子,你說什麼?”
李銘回神,笑着搖頭。
“沒什麼。”
“好了,你讓大軍安營吧。”
“本公子倒是要看看,李世民準備怎麼要挾於我?”
雄闊海憨笑一聲,卻是發着牢騷。
“公子,你不是都派影衛他們去救人了?”
“要俺老熊說,這還等什麼?”
“直接下令攻城,將李世民那小兒給滅了不就行了?”
李銘笑罵道。
“哪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若是我們這邊不吸引李世民的注意力,影衛他們帶着一群士族之人可跑不出這邯鄲城。”
說着。
李銘望向了前方牆高池深的大城,暗自感嘆。
不愧是曾經當過戰國七雄中趙國國都的城池,果真高大雄偉。
攻城確實有些難度。
......
邯鄲城內,郡尉府。
“報”
一名守城武將快步走入郡尉府的大堂之中。
“啓稟郡尉,有大軍正在城外扎營,約有上萬人,但不知其來路。”
李世民一拍桌案,大聲叫好。
“來得好快啊。”
“走,隨本將去看一看這遼東大都督的軍隊是個什麼樣子。”
城牆之上。
李世民向下望去。
距離城牆約有三裏的地方,隱隱綽綽地能望見正在扎營的身影。
“進達,依你之見,這一戰我們該怎麼打?”
李世民扭頭對着侍立一旁的牛進達問道。
牛進達回答地很是簡練。
“守。”
“守?”
李世民有些疑惑,問道:“爲何?”
雖然他本意也是據城而守。
但卻沒想到,往日裏作戰勇猛的牛進達,嘴裏說出的竟然也是守。
牛進達笑道。
“主公明知顧問。”
“你我都是從遼東撿回一命,燕國公麾下的大軍究竟如何,想必主公是深有體會的。”
磨煉日久。
雖然有點揭傷疤的意思,但李世民對於這點調侃還是不在意的。
當下笑道。
“進達果然智勇非凡,將來不少人恐怕會被你這幅憨厚的外表所欺騙呐。”
牛進達自謙一笑,“主公謬贊了。”
“若無主公提拔,在下恐怕就只能淪爲亂軍中的一員了。”
李世民卻是搖頭道。
“別這麼說。”
“當初若不是我運氣好遇見了你,恐怕早已重傷不治身亡了。”
“這可是救命之恩,我的這點回報算不得什麼。”
“而且你自己的能力也對得起這身甲胄和官職,我只是提提供了些微不足道的幫助。”
說完。
李世民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遠望了一下李銘大軍的方向,就準備回去。
“進達,我們回去吧。”
“看這天色,那城外大軍也不像是要攻城的樣子。”
“等明天吧。”
“希望這次領兵前來的是那燕國公李銘吧。”
“我可是早就想見上他一面的。”
牛進達笑道:“末將也想見一見名震遼東的大都督。”
二人相視一笑,自信滿滿。
囑咐了一下城頭守衛夜裏留神之後,二人相攜離去。
......
翌日,清晨。
一輪紅日從遠方天空處緩緩升起,夏季的炎熱氣息已初見端倪。
邯鄲城前。
李銘兵臨城下。
一水黑色魚鱗甲的虎賁軍分成九個方陣,形成一個九宮格的式樣。
將李銘中軍護在中間。
雖是炎炎夏日,但城牆上的守軍卻仿佛置身冬天的冰窖裏。
渾身發涼!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軍隊。
齊整無比,而又毫無動靜。
整個軍陣只有旌旗在獵獵作響,就連馬鳴聲都沒有。
令人毛發悚然。
就好像面前的是一群雕塑活了過來一般。
雄闊海一夾座下戰馬的馬肚子,驅馬上前,對着城牆上大喊道。
“李世民那小兒可在城上?”
“你家熊爺爺在此,還不速速下來叩頭拜見?”
主辱臣死。
城上守軍聞言,怒瞪着雄闊海,一個個同仇敵愾。
其中一名武將最爲暴躁,對着剛好登上城牆的李世民嚷嚷道。
“郡尉,讓末將出戰吧。”
“此等莽夫也敢辱及郡尉,讓末將給他點厲害瞧瞧。”
雄闊海的聲音夠洪亮,所以李世民剛才還在上台階的時候就聽到了罵聲。
只是這種程度的罵戰尚且一般,他並不是很在意。
不過是得給城下之人一個教訓瞧瞧,省得讓人以爲他李世民害怕了。
於是李世民當即下令道。
“既然孟將軍想給衆位露上一手,那就去吧。”
“若能斬獲城下之人的人頭,本官必向皇帝奏報,表彰孟將軍之功。”
孟將軍當即領命,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下了城樓。
城門剛開了一條縫隙,這位孟將軍便騎着戰馬飛奔而出。
說實話。
他有些看不起城上的那些人。
戰功在前,都不敢上前,看來還是得看他的。
作爲一名鍛骨境的二流武將,孟將軍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天下間易筋境界的一流武將都是有數的,眼前這壯漢雖然黑壯了一點,但也就是花架子罷了。
在他這等武將面前,不過是插標賣首之徒罷了。
但是這會兒。
正在牆垛口向下觀望的李世民卻是猛然間瞪大了眼睛,連聲大喊。
“孟將軍,快回來!”
“危險!”土.
剛才李世民只顧得着說話了,卻是沒有往城下看。
可惜一看,魂就飛了一半。
這城下之人不就是那個一棒子把自己給打飛到草叢裏的那個山賊嗎?
額,不對.
他應該是李銘麾下的武將,當初襲擊他們左翊衛大軍的就是李銘的大軍。
但孟將軍此刻哪裏還聽得進李世民的召喚。
當即拍馬沖了上去。
雄闊海沒想到,還真有不怕死的,當下一臉驚喜地拍馬上前。
“哈哈,兀那漢子,吃你家熊爺爺一棒!”
近到前時。
雄闊海滿臉的獰笑。
就連硬茬茬的胡須都跟着猙獰起來。
孟將軍也是膽氣夠壯,也是大喝一聲。
“賊將休得猖狂,看我孟和斬你於馬下!”
雄闊海見狀。
手中虎紋烏金棒更是快了幾分,展臂掄圓,一棒砸下。
猶如盤古開天,好似泰山壓頂!
孟將軍使得是镔鐵點鋼槍,本想趁着雄闊海空門大開,一槍將之刺穿。
但雄闊海這一招的威勢實在是太大,只好將槍橫在頭頂,準備硬接這一棒。
一擊之下,石破天驚!
咔嚓一聲骨斷聲,孟將軍和他胯下戰馬齊齊骨斷筋折。
瞬間跪倒在地。
一擊之後,勁風散去,場面一片寂靜無聲。
城牆之上。
李世民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
這等威勢,當初自己能活下來還真得是老天保佑。
牆垛口的守軍們也是滿臉呆滯。
說真的。
從軍這麼多年,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凶猛悍勇之人。
細數各位名將,恐怕只有當朝天寶大將軍宇文成都可以相提並論了吧?
太狠了。
人馬具碎。
雄闊海的叫罵聲再次響起。
“李世民小兒,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
“竟然派了這麼一個廢物點心,你是手下無人了嗎?”
“果然徒具形骸之人的手下,也是一群酒囊飯袋,插標賣首之徒!”
被雄闊海這一叫罵,李世民當即回神,連聲下令道。
“給本將放箭,射死他!”
“放箭!”
李世民手下也算是久經平叛的精銳了,迅速彎弓搭箭,向着城下射去。
萬箭齊發!
雄闊海破口大罵:“李世民!”
“你個奸詐小人!”
一邊罵着,但卻絲毫不影響雄闊海進行格擋。
他將手中虎紋烏金棒旋轉起來,舞得那叫一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竟然盡數抵擋了下來。
李世民如此陰險。
但虎賁軍這邊也不是吃素的。
那邊剛下令放箭,李銘這邊強弓勁弩就上了弦。
箭雨瞬間回應了過去。
但城上的守軍可沒有雄闊海的本事,正在探頭保持着射箭動作的他們成了活靶子。
一時之間,死傷無數。
“李世民小兒!”
“想要你家熊爺爺的命,你還嫩了點,回家吃你娘的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