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應本還蔫蔫地躺着,看見糖糖那張小圓臉,又瞅瞅自家大哥緊繃的側臉,猶豫了好半晌,才啞着嗓子開了口:“大哥,你……你別告訴我,這孩子是你的?”
他眼珠子瞪得溜圓,帶着幾分難以置信,“你啥時候有這麼大的娃了?家裏知道嗎?這孩子……是跟誰生的啊?”
戰北霆被他連珠炮似的問題問得眉峰一挑,語氣硬邦邦的:“孩子的事,我只能說,是我順手撿的。其他的,我的人還在查,今天過後,應該就能弄清楚她的情況了。”
撿的?
戰天應差點沒從床上彈起來,手背上的針頭晃得更厲害了。這事兒也太離譜了吧?萬一孩子爹媽找過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他急得直皺眉,語氣都帶上了點焦灼:“大哥,要不……你還是把孩子送警察局吧?你這麼把人帶在身邊,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啊。這跟拐帶孩子……也差不離了吧?撿到孩子不送還,反倒讓她喊你爸,你這……這……”
他實在想不通大哥怎麼會做這種事,一時間竟找不到詞兒來形容,只能急得直咂嘴。
戰北霆卻一臉淡然,仿佛這再正常不過:“放心,出不了亂子。該查的都在查,明天就有結果。要是這孩子真沒人管,我就正式收養她,走正規流程,不用你瞎操心。”
“可……”戰天應還是覺得不妥,“你要是喜歡孩子,自己生一個多好?幹嘛非要撿別人的?就不怕哪天人家找上門來,跟你拼命?”
“三叔叔,你別擔心呀。”糖糖突然從戰北霆腿邊探出頭,羊角辮上的鈴鐺叮鈴鈴響,“肯定沒人來找粑粑的。
糖糖沒有親人啦,麻麻去天上了,舅舅舅媽總打我,他們不要糖糖的。”
她小奶音裏帶着點委屈,卻又很快亮起來,“粑粑的粑粑有別的小朋友了,也不要糖糖,現在糖糖只有這個粑粑啦!糖糖最喜歡粑粑啦!”
話音剛落,她猛地轉過身,摟着戰北霆的脖子,在他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大口,留下個溼漉漉的口水印。那小模樣,是實打實的依賴和喜歡。
戰天應看得眼皮直跳,在心裏替糖糖捏了把汗。他這大哥有潔癖是出了名的——上次親戚家的小屁孩流着口水蹭了他一下,他愣是把自己的手用鋼絲球搓得通紅,差點沒禿嚕一層皮。
這小丫頭親得這麼響亮,怕是要被他大哥甩出去吧?
他下意識地往床邊挪了挪,腿腳不便也顧不上了,就等着大哥動手時,能伸手撈一把。可等了半天,預想中的“慘劇”並沒發生。
只見戰北霆抬手,用指腹輕輕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印,非但沒生氣,反而伸手幫糖糖把歪了的小蝴蝶發夾夾好,又拉了拉她皺巴巴的草莓裙擺,動作竟帶着幾分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戰天應看得眼睛都直了,這還是他那個連別人碰一下都嫌髒的大哥嗎?怕不是剛才跳池塘時腦子進水了吧?
戰北霆沒理會他的震驚,把糖糖往懷裏抱了抱,眼神重新冷下來,看向戰天應:“老三,你現在就好好養傷,別的事少操心。
你這腿還有希望,只要好好配合治療,肯定能好。但你要是再敢胡思亂想尋短見,就別怪我找人二十四小時盯着你,到時候可別嫌麻煩。”
被人全天候盯着?戰天應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那日子怕是比蹲監獄還難受。他趕緊搖搖頭:“我不折騰了,真的。”
正說着,病房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還夾雜着女人的啜泣聲。
糖糖聽見動靜,小身子一縮,趕緊往戰北霆懷裏鑽,小手緊緊攥着他的襯衫,眼睛睜得溜圓,滿是怯意。她怕生,更怕這些陌生人不喜歡她。
戰北霆順勢把她往懷裏攏了攏,寬大的西裝外套幾乎把那小小的身子全遮住了。
下一秒,病房門“吱呀”被推開,烏泱泱一群人涌了進來。
戰老夫人被家裏面的阿姨扶着,眼眶通紅;戰老爺子拄着拐杖,臉色鐵青;後面還跟着戰老爺子管家什麼的,此時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帶着急色。
糖糖被這陣仗嚇得往戰北霆懷裏縮得更緊了,小腦袋埋在他頸窩,連大氣都不敢喘。
戰老夫人一進門就直奔病床,看見戰天應蒼白的臉,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抓着他的手哽咽道:“老三啊,你是不是瘋了?咋能做這種傻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也不活了啊!”
戰天應看着母親哭紅的眼睛,心裏一酸,剛想開口安慰,就聽見老爺子拄着拐杖往地上一跺,沉聲喝道:“孽障!你對得起誰?!”
病房裏頓時一片死寂,只有戰老夫人壓抑的哭聲和老爺子的喘氣聲。誰也沒注意到,戰北霆懷裏那團小小的影子,正偷偷掀起衣角,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