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寒和溫綿的身影,一出現,便扼住了全場的聲息。
宴會廳的喧囂,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斷,瞬間墜入死寂。
“溫綿今天……真美。這麼一看,江舒暖根本沒法比。”
“美是美,可也就是個上得了台面,拿得出手的花瓶。”
“管她真假,能讓傅聿寒點頭訂婚,這女人的手腕,夠我們學一輩子了。”
“要是能娶到溫綿這樣家世好,樣貌頂好的,她就算作死,我也願意啊!”
淬毒的私語,化作無形的針,刺向溫綿。
她聽見了。
可她精致完美的臉上,那得體又疏離的微笑沒有一絲裂痕,仿佛那些議論不過是惱人的蠅營狗苟。
她現在,只需要扮演好“傅太太”。
僅此而已。
手臂上,男人滾燙的體溫透過昂貴的布料滲進來,那股熱度幾乎要將她的皮膚灼穿。
這溫度,曾是她追逐了整整十年的光。
如今,卻只讓她想起那個折磨她的噩夢。
夢裏那雙充斥着滔天恨意的眼睛,讓她渾身發冷。
溫綿挽着他手臂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緊,指節根根泛白。
傅聿寒的腳步,出現了一瞬微不可察的凝滯。
他能感覺到她的僵硬。
那種源自骨髓深處的抗拒和恐懼,根本無從遮掩。
他垂下眼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在她耳邊吐出兩個字。
“怕了?”
他的聲線壓得很低,卻藏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繃。
溫綿強行壓下心底翻涌的惡心與驚懼,緩緩抬起頭。
她對他綻開一個笑,比現場最璀璨的鑽石還要晃眼。
“怕?”
她的紅唇輕輕開合,吐出的字眼甜膩得能滲出毒汁。
“傅先生真會說笑。”
“能嫁給你,是我盼了十年的夢想成真,我高興還來不及。”
演。
他不是要她做傅太太麼。
好啊。
她就好好地做這個傅太太。
她倒要親眼看看,他傅聿寒這場獨角戲,究竟要怎麼收場。
傅聿寒的心髒,被她這燦爛的假笑刺得千瘡百孔。
他寧願她像從前那樣,對他哭,對他鬧,對他歇斯底裏地發脾氣。
也好過現在這副完美無瑕,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空洞模樣。
心髒像是被她那燦爛的假笑攥住,密不透風地疼。
他忽然意識到,過去那些用以懲罰她的冷漠,如今都變成了反噬自身的利刃,將他寸寸凌遲。
是他親手築起了她心口的冰牆,現在,他必須親手將它砸碎,哪怕自己也粉身碎骨。”
兩人在萬衆矚目中,走上那座金碧輝煌的舞台,那高台在溫綿眼中,更像一座華麗的囚籠。
司儀極有眼色地將話筒遞了過來。
傅聿寒接了過去。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間攫取了所有人的呼吸。
整個宴會廳,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等着聽這位港城太子爺的訂婚致辭。
他們想聽他如何解釋這場荒唐的婚事。
更想聽他,會不會對身邊這個倒追了他十年的女人,施舍哪怕一句敷衍的溫情。
傅聿寒沒有看台下的任何一個人。
他的視線,從始至終,只鎖在身邊的溫綿身上。
那目光,深沉,專注,帶着一種要將她靈魂都吞噬殆盡的偏執。
溫綿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臉上的標準笑容都快要掛不住。
他到底想幹什麼?
就在這時,傅聿寒開口了。
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而強勢地貫穿了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
“各位。”
傅聿寒頓了頓,話鋒驟然一轉,凌厲無比。
“關於我和我太太的婚事,外界有很多猜測。”
“今天,我想在這裏,澄清一點。”
他的目光依舊釘死在溫綿臉上,仿佛要將她的靈魂從軀殼裏剝離出來。
“不是溫綿離不開我。”
他的聲音,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是我,不能沒有她。”
“這場婚姻……”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用一種近乎獻祭的口吻,說出了那兩個字。
“是我,求來的。”
轟——
這幾句話,像一顆引爆的深水炸彈,在死寂的宴會廳裏,掀起滔天巨浪。
滿場譁然!
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下巴幾乎砸在地上。
求、來、的?
那個高高在上,冷酷無情,視女人如玩物的傅聿寒,親口承認,這場婚事,是他求來的?
這比港城明天宣布破產,還要讓人覺得荒誕!
他明明最討厭溫綿的死纏爛打,明明對她的熱情避之不及!
賓客席中那些方才還在竊竊私語的名媛貴婦,此刻全都白了臉,驚恐地交換着彼此的駭然。
溫綿也猛地抬起頭,死死看向他。
那雙總是程序化運轉的漂亮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設定之外的錯愕與震蕩。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在說什麼?
他瘋了嗎?!
他這麼說,把他自己的臉面,把傅家的臉面,置於何地?!
他不是最厭惡讓人知道她糾纏他嗎?
現在,他當着全港城上流社會的面,說這場婚姻是他求來的?
這到底……是哪一出戲?
她看着傅聿寒那張近在咫尺,俊美到毫無瑕疵的臉,第一次,完全看不懂這個男人了。
而傅聿寒,只是靜靜地凝視着她。
凝視着她臉上那副呆呆的,傻傻的,終於不再是冰冷面具的表情。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就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是他傅聿寒,非她溫綿不可。
他就是要堵住所有人的嘴,讓那些嘲笑她,看不起她的人,都把嘴給我閉上!
他就是要讓她知道,在這段關系裏,他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
他也是……
那個卑微的,渴望被愛的乞討者。
他看着她,緩緩地,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
動作親昵,繾綣,帶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溫綿的身體,瞬間僵直如石。
鼻息間全是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鬆混合着煙草的冷冽氣息,強勢霸道地鑽進她的大腦,攪亂了她所有的思緒。
傅聿寒看着她眼中的驚濤駭浪,心髒一陣細密的抽痛。
他對着話筒,用一種宣示主權的冰冷語調,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所以,以後若再讓我聽見,任何關於我太太不好的言論……”
“我不介意,讓他,連同他整個家族,從港城徹底消失。”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扣住她的後腦,在全場倒吸的冷氣聲中,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這不是一個溫柔的吻。
更像一場侵略和掠奪。
他的唇瓣滾燙,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撬開她的齒關,霸道地席卷着她的一切。
溫綿徹底懵了。
她感覺自己像是暴風雨裏的一葉扁舟,被他掀起的巨浪反復拍打,毫無反抗之力。
他的吻,帶着懲罰,帶着壓抑了太久的瘋狂,更帶着一種孤注一擲的絕望。
他要用這個吻,向全世界,也向她,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傅太太。
他的傅太太。
永遠都別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