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禾苗不退反進,向前穩穩踏出三步,同時自醫箱上層取出一枚最長的銀針,指尖微動,以識海中引出的靈泉之氣拂過針身。

針尖距離陸桓皮膚尚有一寸之遙,少年猛地張開嘴巴——

一道形如蓮瓣、熾熱無比的赤紅色火焰,竟從他口中噴吐而出,帶着灼人的熱浪,直襲沈禾苗面門!

她反應極快,猛地側頭閃避,熾熱的火舌擦着她的鬢角掠過,幾縷發絲瞬間被燎卷,散發出蛋白質燒焦的獨特氣味。

與此同時,識海內的青藤劇烈震顫起來,柔韌的蔓尖處,滲出一滴滴晶瑩剔透的碧綠色汁液。

這汁液仿佛擁有生命,沿着她手臂內部的經絡急速流淌,直抵指尖。

沈禾苗福至心靈,瞬間換過一枚粗壯的火針,以針尖蘸取那青藤汁液,出手如電,精準無比地刺入陸桓眉心——印堂穴下五分,此穴在古籍中名爲“鬼宮”,亦號“離火”,專治癲狂邪祟。

針入一寸,陸桓全身猛地一震,那雙妖異的豎瞳驟然擴張,隨即又猛地收縮,竟短暫地恢復了正常的圓形!

沈禾苗手下不停,第二針直刺左肩井穴,第三針再刺右足底涌泉穴……每刺入一穴,蘊含青藤汁液的特殊氣勁便化作一縷清涼的碧色煙霧,與陸桓體內肆虐的赤紅色焰流死死糾纏,發出“嗤嗤”的細微聲響,宛如燒紅的烙鐵被浸入寒水。

隨着針法進行,碧色與赤色在她精準的引導下,於陸桓經絡內展開激烈的角逐。

當第七針,也是最後一針落下時,陸桓身體忽地僵直,猛地仰起頭,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清越穿雲的長嘯——

那聲音,竟如同傳說中雛鳳的初啼,高亢而充滿一種原始的生命力!

嘯聲未歇,他嘴巴大張,一朵僅有指甲蓋大小、卻形態完整、瓣蕊分明、甚至帶着絲絲血線的赤色火蓮,從他口中旋轉着飛出,在空中懸浮、轉動,仿佛擁有生命般欲要飛走。

沈禾苗早有準備,搶步上前,迅疾無比地用烏木醫箱的上層開口對準那朵小火蓮,猛地一扣!

“啪嗒”一聲輕響,箱蓋嚴絲合縫地闔上。

醫箱之內,立刻傳來一陣細不可聞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密集爆鳴,仿佛有什麼邪異之物,被箱中藥性與青藤之力生生勒碎、鎮壓。

床榻之上,陸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般頹然軟倒,束縛他的鐵鏈譁啦一聲鬆垮下來。

他全身赤紅的膚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轉爲正常的白皙,呼吸也逐漸變得均勻綿長,只是在他胸口膻中穴的位置,留下了一道細若蛛絲、卻殷紅如血的線狀痕跡。

沈禾苗這才稍稍鬆了口氣,用潔淨紗布蘸取清心丹化開的藥水,輕輕敷在陸桓額間助其安神,又取半丸定魂散,化入溫水,小心撬開他的牙關喂下。

待一切忙畢,她方才察覺,自己的後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緊緊貼在皮膚上,持針的右手指尖,也被那異火的高溫灼出三枚亮晶晶的水泡,傳來隱隱的刺痛。

寢樓鐵門再次開啓,門外已是月華滿庭,清冷的銀輝灑落一地。

早已等候多時、心急如焚的陸知府立刻沖了進來,見到兒子雖昏迷卻呼吸平穩、面色恢復正常,頓時老淚縱橫,竟激動得就要撩袍跪地叩謝,被沈禾苗急忙伸手扶住。

“陸大人萬萬不可,此乃醫者本分。”她頓了頓,語氣轉爲凝重,“公子體內肆虐的‘蓮火’雖已被暫時壓制,但那‘蓮種’邪根尚有一絲殘留,深植經脈。若不盡早拔除,待到下一個月圓之夜,陰氣最盛之時,恐會再次萌動,後果不堪設想。”

陸知府聞言,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連聲道:“請沈大夫明示,需要何物,便是上天入地,本官也定然取來!”

沈禾苗略一思忖,提筆寫下藥方:

“黃連三錢,清心火;丹參二錢,活瘀血;生鐵落一兩,重鎮安神……”

看到前兩味,陸知府尚覺尋常,待看到“生鐵落”時,不禁愕然:“生鐵落?此物……亦可入藥?”

“非常之疾,需用非常之藥。”沈禾苗解釋道,語氣沉穩,“鐵落乃金氣精華,質重善鎮,最能壓制那‘蓮火’的狂躁邪氣。此外,還需……青藤汁七滴爲引。”

她並未言明青藤汁從何而來,陸知府雖心中疑惑,但見識過她的手段,也不敢多問,立刻轉身,厲聲吩咐手下人以最快速度備齊所有藥材,尤其是那百斤生鐵,立刻尋鐵匠開爐鍛造!

當夜子時,萬籟俱寂,唯有驛館後院臨時壘起的爐灶火光沖天。

一百斤上好的生鐵被投入特制的爐中,由經驗豐富的老鐵匠親自鼓風煅燒。

直至鐵塊被燒得呈現赤白之色,溫度高得灼人面孔時,鐵匠方舉起重錘,奮力敲擊!

“鐺!鐺!鐺!”

沉重的錘擊聲在夜色中傳得極遠,每一次落下,都有大量藍汪汪、閃爍着金屬光澤的鐵屑(即生鐵落)如星雨般迸濺開來。

沈禾苗早已準備妥當,手持一柄特制的長柄銀勺,精準地接取那些剛剛濺出、尚帶着高溫的鐵落。

每接滿一勺,她便以指尖逼出識海青藤孕育出的汁液,滴入一滴。

奇異的景象發生了——那灼熱的、藍色的鐵落一遇到青藤汁液,瞬間發出“滋”的輕響,表面竟泛起一層柔和而神秘的碧綠色光暈,宛如寒夜星辰墜入了深潭,熾熱與清涼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完美交融。

待所有鐵落處理完畢,她親自動手,將這些特殊的鐵落與準備好的黃連、丹參等藥材一同放入藥臼,小心搗碎成極細的粉末,再以溫熱的黃酒調和成濃稠的膏狀。

藥膏制成,她親自用竹片挑起,敷於陸桓胸口那道詭異的赤線之上。

藥膏甫一接觸皮膚,那原本靜止的赤線竟如同活物般猛地蠕動起來!細看之下,那赤線仿佛是由無數微小的鱗片組成,頂端更有一朵極其微小的赤蓮虛影欲要破開皮膚,掙脫而出!

然而,藥膏之中蘊含的青藤之力瞬間發動,化作無數道碧綠色的細絲,如同天羅地網,將那試圖作祟的蓮種邪根死死纏繞、包裹。

那赤線蓮影瘋狂掙扎扭動了數下,最終發出一聲輕微的“噗”響,徹底化爲了一縷淡紅色的煙霧,從陸桓胸口嫋嫋升起,被守候在一旁的沈禾苗揮袖引向窗外,夜風一吹,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月過中天,漸向西斜。

床榻上的陸桓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他的眸子清澈明亮,如同初生嬰兒,不染絲毫雜質。

他看了看圍在床前、滿臉緊張與期盼的父親,虛弱地開口,說出了清醒後的第一句話:

“父親……我……我餓。”

簡單幾個字,卻讓飽受煎熬的陸高謙瞬間淚如雨下,緊緊握住兒子的手,泣不成聲。

他轉向沈禾苗,感激之情無以言表,當場命人取來黃金百兩作爲酬謝,又親自將一枚雕刻着“青州府醫”字樣的特制銅印贈予她,鄭重承諾:“沈大夫救我兒性命,恩同再造!從即日起,沈大夫可憑此銅印,在青州府轄內任何地方開設醫館,行醫問藥,一應手續,府衙皆會以最快速度辦理,絕無阻攔!”

次日清晨,天色剛亮,臨湖驛館的門口便已排起了長隊。

聞訊而來的求醫者絡繹不絕,其中不乏衣衫襤褸的平民,也有乘着軟轎而來的富戶。

有人信誓旦旦地說,昨夜聽到了清越的鳳鳴之聲,劃破州府上空的死寂,定是神醫引來神跡驅邪;有人則聲稱親眼目睹西跨院方向有赤色蓮花虛影飛散,被碧綠神光擊碎,嘆爲仙家手段。

然而,沈禾苗卻命驛館仆役掛出了“閉門謝客”的牌子。

她獨自在驛館清靜的後院中,尋了一處角落,將那株來自陸桓手中的“赤鱗蓮”枯莖移入空間,栽種到藥田並予靈泉澆灌。

然後,她小心地引動一絲識海中的青藤虛影,化作無形的束縛,纏繞在枯莖之上。旁側,立着一塊小巧的木牌,上面以清秀卻堅定的筆跡寫道:

“毒花可入藥,活人性命;亦可入禍,奪人心神。慎之,戒之。”

巳時左右,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驛館外停下。

風塵仆仆的蕭景明快步走入院內,他甚至來不及寒暄,目光先迅速掃過沈禾苗全身,敏銳地嗅到空氣中殘留的那股冷冽的鐵腥與藥草混合的獨特氣息,最後,視線落在她指尖纏繞的白色紗布上。

“治好了?”他問,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關切。

“暫保一月無虞。”沈禾苗抬眼看他,陽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映得她眉宇間有種疲憊卻又熠熠生輝的光彩,“他體內的‘蓮種’邪根已除,但此物源頭未絕,恐非孤例。我打算去陸府後花園的花圃查探一番,然後……再去西城的養濟院看看。我懷疑,那裏所謂的‘狂疾’患者,或許與陸公子同出一脈。”

蕭景明沉默了片刻,看着她清澈而堅定的眼眸,忽然開口道:

“我陪你。”

沈禾苗微微挑眉:“州府水深,局勢詭譎,你不怕卷入其中?”

蕭景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卻極爲堅定的弧度:“從青山縣開始,我早已與你同舟。既然上了同一條船,前方是深是淺,自然要一起蹚過去。”

午後,二人拿着陸知府的手令,在一名知情老花匠的引導下,來到了知府衙門後身的花園。

花園占地頗廣,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本是極雅致的所在。

然而,當花匠引他們走到西北角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人心頭一沉——

那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焦黑土地,範圍約有半畝,其內寸草不生,唯有死寂的黑灰與一些無法辨明的殘渣,與周圍生機勃勃的花草形成慘烈對比。

老花匠心有餘悸地指着那片焦土說道:“兩位貴人,就是這裏了。三天前,這片地上還密密麻麻開滿了那種紅色的蓮花,夜裏看過去,就像野火在燃燒,紅得嚇人!可第二天一早,不知怎的,所有的花,連同根莖葉子,全都枯死了,然後就……就自己燒起來,化成了這麼一堆灰燼,邪門得很!”

沈禾苗蹲下身,不顧灰燼髒污,用手指輕輕撥開表層的浮灰,指尖忽然觸碰到一個硬物。

她小心地將那東西從尚帶餘溫的灰燼中挖了出來——

那是一枚比拇指略大、做工精巧的銅鈴,鈴壁之上布滿了細密的裂紋,裂紋之中,竟然鑲嵌着些許與那“赤鱗蓮”花蕊處一般無二的細碎鱗片!鈴鐺表面似乎曾刻有符文,但已被烈火舔舐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強辨認出半個字的輪廓,似“祭”又似“祟”,透着一股不祥的氣息。

蕭景明取出隨身攜帶的素白手帕,接過那枚銅鈴,仔細端詳,眉宇漸漸蹙緊,沉凝如遠山暮靄:

“這絕非尋常病害……禾苗,這更像是一種邪異的祭祀儀式留下的痕跡。”

沈禾苗緩緩點頭,就在她觸碰到銅鈴的瞬間,識海內的青藤再次產生強烈感應,藤條倒垂如瀑,寬大的葉片背面,那神秘的金色文字再次浮現,比之前更加清晰——

“赤蓮生,人祭成;蓮火滅,祭主反。”

她輕聲將這十六個字念出,聲音雖輕,卻讓旁邊的老花匠打了個寒戰。

恰在此時,一陣旋風無端而起,卷起焦土上的黑色灰燼,在空中打着旋兒,那灰燼竟短暫地凝聚成一朵蓮花的形狀,維持了短短一瞬,便再次潰散,飄落無蹤。

暮色如同滴入清水的濃墨,迅速蔓延開來,渲染了整個天際。

州府提前宵禁的笛聲,帶着急促與淒厲,三短一長,尖銳地劃破了傍晚的寧靜,在街巷樓宇間反復回蕩。

沈禾苗與蕭景明並肩立在焦土邊緣,身後是如血般殷紅的殘陽,將二人的身影在焦黑的地面上拉得極長,極銳,宛如兩柄剛剛脫離鞘縛、欲要斬破迷霧的利劍。

“下一步,如何打算?”蕭景明望着西城方向,那裏暮色更濃。

“養濟院。”沈禾苗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若院中拘押的,皆是如這‘蓮祭’般的受害者,甚至……更糟的情況呢?”

“那便正好,”沈禾苗的目光銳利起來,“將這邪火的源頭,連同它蔓延開的餘燼,一鍋端掉,永絕後患。”

她說着,解下一直掛在腰間的那只半成品草蚱蜢,遞到蕭景明面前:“這個,你先替我拿一會兒。”

蕭景明微微一怔,接過草蚱蜢,觸手猶帶一絲她的體溫:“這是爲何?”

沈禾苗的視線投向驛館之外,那漸次熄滅燈火、陷入一片死寂黑暗的街巷,語氣平靜無波:“我怕夜裏……真有不該存在的‘東西’來拍門,弄丟了它。”

蕭景明聞言,鄭重地將那只粗糙卻充滿牽掛的草蚱蜢收入懷中,貼胸放好。

與此同時,他袖中那枚自焦土拾得的詭異銅鈴,隨着他的動作,發出了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聞的一聲“叮鈴”脆響。

在這死寂的、被笛聲宣告封閉的夜晚,這聲鈴響,聽起來格外刺耳,仿佛某種不祥的倒計時,正在悄然讀秒。

笛聲漸歇,街道兩旁的燈火已盡數熄滅,整個州府仿佛沉入了一口無光的深井。

濃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唯有遠處西城方向的夜空之上,隱隱約約,有一抹極淡、卻異常執拗的赤紅色光芒,在黑暗中靜靜懸浮,形態宛如一個含苞待放的巨大蓮苞,帶着邪異的美感,將開未開。

沈禾苗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冰冷而壓抑的空氣,將背後的烏木醫箱帶子重新系緊。

“走吧,”她輕聲說道,聲音不大,卻帶着斬釘截鐵的決絕,“趁這邪火還未徹底綻放,去把它掐死在花苞裏。”

夜風陡然變得猛烈,獵獵作響,吹動二人的衣袂。

他們對視一眼,不再猶豫,並肩邁開腳步,毅然踏入了州府心髒深處,那片更爲深沉、更爲凶險的未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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