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掛在老槐樹的葉子上時，七七就被灶膛裏柴火的“噼啪”聲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從床上坐起來，小腦袋還昏沉沉的，昨晚夢到自己抱着一大串糖葫蘆，剛要咬下去就醒了，嘴裏還留着甜甜的餘味。小手在枕頭邊摸了摸，摸到了冰涼的桃木劍——是阿魃姐姐昨晚幫她放在枕邊的，說“夜裏有它護着，不怕做噩夢”。
“阿魃姐姐？”七七小聲喊了一句，旁邊的床鋪已經疊得整整齊齊，符衣的衣角還搭在床沿，顯然人早就起了。她趿拉着小布鞋，晃悠悠往屋外走，剛到灶台邊就被一股甜香裹住——是阿魃在烤紅薯，瓦罐裏的紅薯冒着熱氣，表皮烤得焦黑，香味飄滿了整個院子。
“醒了？”阿魃蹲在灶膛邊，手裏拿着根柴火，正慢慢往裏面添。她今天換了件幹淨的粗布衫，是陳九昨天從鎮上給她買的，淺灰色的布料襯得她臉色沒那麼蒼白了。見七七盯着瓦罐，她把紅薯翻了個面，“再等會兒就好，烤透了才甜。”
七七用力點頭，小短腿邁到石桌邊，看到陳九正趴在桌上畫符。他今天穿的道袍洗得更白了些，後背的傷口應該好了不少，畫符時手腕穩得很，狼毫筆在符紙上劃過，朱砂線條流暢得像水流。玄鐵羅盤放在旁邊，指針安安靜靜地指着南方，昨晚測完阿魃的煞氣後，這羅盤就暫時留在了義莊。
“道長，你在畫什麼符呀？”七七湊過去，小手撐在石桌上，踮着腳尖看符紙。
陳九抬頭笑了笑，把符紙舉起來給她看：“是‘安魂符’，要是遇到有靈性的邪祟，能幫它平復戾氣。”他放下符紙，摸了摸七七的頭，“今天別跑遠，等下張警官會送些糯米過來，咱們下午要去給鄰村的小石頭上墳。”
“小石頭？”七七歪着腦袋，眼裏滿是疑惑，“小石頭是誰呀？”
陳九愣了一下，才想起七七記性不好——昨天小石頭的家人來感謝他們時，七七還跟着喊了“小石頭哥哥”，今天就忘了。他剛要解釋，阿魃突然開口：“就是昨天給你野果的那個小朋友。”
“野果？”七七眼睛亮了亮，好像想起了點什麼，小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顆皺巴巴的野果幹，“是這個嗎？甜甜的，好好吃！”可她想了半天，還是沒想起小石頭的樣子，只記得野果的味道，“那我們去看他，要帶紅薯嗎？他會不會喜歡吃？”
“會的。”阿魃把烤好的紅薯從瓦罐裏拿出來，用布包着放在石桌上，“等下裝兩個，帶過去給他。”
七七高興得跳了起來，拿着小桃木劍在院子裏轉圈，嘴裏念念有詞：“帶紅薯給小石頭哥哥，帶紅薯給小石頭哥哥……”生怕自己等下又忘了。
沒一會兒，院門口傳來腳步聲，張警官扛着一袋糯米走了進來，臉上帶着笑：“陳道長，阿魃姑娘，七七，早上好啊！”他把糯米放在牆角，從口袋裏掏出個紙包，遞給七七，“剛從鎮上買的糖，給你吃。”
七七接過紙包，打開一看，裏面是五顏六色的水果糖，她趕緊拿出一顆遞給阿魃，又拿出一顆遞給陳九，最後自己剝了一顆放進嘴裏，甜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謝謝張叔叔！”
張警官摸了摸她的頭，轉頭對陳九說：“昨天抓的那兩個煉屍派餘黨，審出點東西——他們說月圓之夜要去義莊底下的地脈節點，想喚醒更厲害的邪祟，還說要找一個‘有靈智的小僵屍’，應該就是指小石頭。”
陳九心裏一沉，看來煉屍派還沒放棄，小石頭雖然已經下葬，但還是得再去墳地貼幾張符，確保安全。他點頭：“下午我們去小石頭墳地時，會多貼幾張鎮邪符，再用糯米圍一圈，防止煞氣再影響他。”
“我跟你們一起去。”張警官說，“鎮上最近太平了些，我正好有空，也能幫你們搭把手。”
陳九沒拒絕，有張警官在，也多份保障。
吃過早飯，陳九和阿魃在院子裏準備下午要帶的東西——幾張“鎮邪符”、一小袋糯米、還有兩個烤紅薯，七七則坐在石桌邊，一邊吃糖一邊幫他們遞符紙，偶爾會問一句“我們什麼時候去看小石頭哥哥呀”，生怕自己又忘了。
快到中午時，七七突然想起要去撿鬆果——昨天她跟小石頭一起在墳地旁邊撿過鬆果，堆成了小堆，說要給小石頭當“玩具”，今天想再撿點帶過去。她跟陳九說了一聲，就拿着小竹籃跑出去了，臨走前還特意摸了摸口袋裏的糖，念叨着“要給小石頭哥哥帶糖”。
墳地離義莊不遠，七七跑了十幾分鍾就到了。她蹲在小石頭墳前的空地上，開始撿鬆果，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墳地周圍的雜草被風吹得沙沙響，一點都不可怕。撿着撿着，她突然看到不遠處的樹下站着個小孩，穿着舊舊的藍色布衫，手裏拿着顆野果，正看着她。
“你是誰呀？”七七站起來，好奇地走過去。那小孩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頭發有點亂，臉上幹幹淨淨的，眼睛很亮，一點都不像壞人。
小孩沒說話，只是把手裏的野果遞給她。七七接過野果，咬了一口，甜絲絲的，跟昨天吃的野果幹味道一樣。“真好吃！”她笑着說，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水果糖，遞給小孩，“這個給你吃，比野果還甜！”
小孩接過糖，小心翼翼地剝了糖紙，放進嘴裏，眼睛彎成了月牙。他拉着七七的手，往墳地深處走，好像要帶她去什麼地方。七七沒害怕，跟着他走，心裏覺得這個小朋友好親切，好像在哪裏見過。
走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一棵野果樹下，樹上結滿了紅彤彤的野果，像小燈籠一樣。小孩指着野果，又指了指七七的竹籃，好像在說“給你摘”。他爬上樹，摘了幾顆最大的野果，遞給七七，七七趕緊放進竹籃裏，笑着說：“謝謝你！我叫七七，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孩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卻沒發出聲音。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小石頭，七七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陳九說的“小石頭”，她眼睛一亮：“你是不是小石頭哥哥？”
小孩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拉着七七坐在樹下，一起玩堆鬆果的遊戲，七七把帶來的糖都分給了他，兩人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太陽快到頭頂，七七才想起要回義莊，她站起來說：“小石頭哥哥，我要回去了，下午我會帶紅薯和鬆果來看你，你等着我呀！”
小石頭點了點頭，看着七七跑遠，才慢慢消失在樹後。
七七跑回義莊時，額頭上滿是汗，手裏的竹籃裏裝着野果和鬆果。她剛進院子，就看到陳九和阿魃在收拾東西，趕緊跑過去：“道長！阿魃姐姐！我撿到好多鬆果和野果！”
“慢點跑，別摔了。”陳九幫她擦了擦汗，看到竹籃裏的野果，愣了一下，“這野果是從哪兒摘的？墳地那邊的野果樹還沒熟吧？”
“是小石頭哥哥摘給我的！”七七高興地說，可剛說完，她就皺起了眉頭，“小石頭哥哥……是誰呀？”
陳九和阿魃對視一眼，都無奈地笑了——這孩子，剛見過就忘了。阿魃蹲下身，指着竹籃裏的野果：“就是早上跟你說的，要帶紅薯去看的那個小朋友，你們剛才一起玩了，對不對？”
“一起玩？”七七撓了撓頭，努力回想，卻只記得野果的甜味和堆鬆果的感覺，想不起小石頭的樣子，“好像是吧……那我們下午要帶紅薯給他，還要帶鬆果，對不對？”
“對。”陳九摸了摸她的頭，“快把野果放好，我們準備出發了。”
七七趕緊把竹籃放在石桌上，又想起要帶糖，趕緊跑回屋裏，從口袋裏掏出剩下的水果糖，裝在小布包裏，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嘴裏念叨着“不能忘，要給小石頭哥哥帶糖”。
一行人往鄰村的墳地走，張警官扛着糯米，陳九拿着符咒袋，阿魃牽着七七的手，七七則時不時摸一下懷裏的糖，生怕自己忘了。路上遇到幾個鄰村的村民，看到他們，都熱情地打招呼，還問起小石頭的情況，陳九一一回應，說會幫小石頭好好守着墳地，不讓邪祟靠近。
到了墳地，小石頭的墳前已經放了些鮮花和水果，應該是他家人早上來放的。陳九先在墳地周圍撒了一圈糯米，又在墳前貼了兩張“鎮邪符”，符紙泛着淡紅的光，把周圍的煞氣都擋了回去。阿魃則站在墳邊，用煞氣感應了一下，確定沒有異常，才鬆了口氣。
七七蹲在墳前，把懷裏的糖和烤紅薯放在墓碑前，又把竹籃裏的鬆果堆在旁邊，小聲說：“小石頭哥哥，給你糖和紅薯，還有鬆果，很好玩的。”可她看了半天墓碑上的名字，還是想不起小石頭的樣子，只覺得心裏暖暖的，好像有個好朋友在跟她說話。
“好了，我們該回去了。”陳九摸了摸七七的頭，“小石頭哥哥會收到你的禮物的。”
七七點頭，跟着他們往回走。剛走了沒幾步，她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墳地，小聲問：“道長，我們下次還會來看小石頭哥哥嗎？”
“會的。”陳九笑着說。
七七高興地點點頭，可走了一會兒，她又問：“道長，我們剛才去看誰呀？”
陳九和阿魃無奈地笑了，張警官也忍不住笑出聲，覺得這個忘事的小丫頭實在可愛。
回到義莊時，已經是下午了。院子裏的陽光漸漸斜了，老槐樹下的影子拉得很長。陳九把玄鐵羅盤拿出來，放在石桌上，想測測義莊周圍的煞氣，確保沒有異常。阿魃則去灶房準備晚飯，七七坐在石桌邊，幫陳九遞符紙，偶爾會拿起一顆野果放進嘴裏，說：“真甜呀，是誰給我的呢？”
就在這時，玄鐵羅盤的指針突然轉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雖然沒像上次那樣轉成陀螺，卻也很不穩定，指向義莊的東邊。
“怎麼回事？”陳九皺緊眉頭，東邊是墳地方向，難道又有煞氣？
“是小石頭的氣息。”阿魃從灶房走出來，臉色有點沉，“他的屍氣好像又活躍起來了，而且……還有煉屍派的煞氣。”
陳九心裏一沉，趕緊拿起桃木劍和符咒袋：“張警官，你看好七七，我和阿魃去看看。”
“我也去！”七七站起來，抓起小桃木劍，“我要保護小石頭哥哥！”
陳九猶豫了一下，阿魃開口：“帶上她吧，有我在，不會讓她有事。”
張警官也說：“我跟你們一起去，多個人多份力。”
一行人往東邊的墳地跑，七七跑在最前面，雖然記不清小石頭的樣子，卻記得要保護他。跑了沒一會兒，就看到墳地那邊有幾個黑影，穿着黑袍，正圍着小石頭的墳，手裏拿着鐵鍬，好像要挖墳。
“住手！”陳九大喊一聲，舉起桃木劍沖了過去。
黑袍人看到他們，趕緊轉過身，手裏拿着符咒，往墳上貼：“是你們！別礙事！我們要帶這個小僵屍回去煉屍傀！”
“你們休想！”阿魃煞氣爆發，拍向最前面的黑袍人，黑袍人被煞氣擊中，倒在地上。
小石頭的墳突然震動起來，墳土慢慢隆起，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墳裏爬了出來——是小石頭！他的眼睛泛着淡淡的綠光，卻沒像其他僵屍那樣攻擊人，而是沖向圍着墳的黑袍人，用小小的拳頭打他們。
“小石頭哥哥！”七七喊了一聲，沖過去，用小桃木劍戳黑袍人的腿。黑袍人被戳中，疼得叫了一聲，轉身想打七七，小石頭突然撲過去，抱住他的腿，不讓他動。
陳九趁機用桃木劍刺向黑袍人，黑袍人倒在地上，張警官趕緊上前把他制服。剩下的黑袍人見勢不妙，想跑，阿魃的煞氣纏住他們，讓他們動彈不得，陳九和張警官很快就把他們都制服了。
戰鬥結束後，小石頭站在七七身邊，眼睛裏的綠光慢慢褪去，他看着七七，遞過一顆野果，跟早上在樹下時一樣。
七七接過野果，突然想起了什麼，笑着說：“小石頭哥哥！你給我的野果真甜！”雖然還是記不清之前一起玩的細節，卻記得這個給她野果的小朋友是她的朋友。
陳九走到小石頭身邊，從符咒袋裏掏出一張“安魂符”，貼在他的額頭上，符紙泛着紅光，小石頭身上的屍氣慢慢平復下來：“別怕，我們會幫你，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阿魃也走過來，用煞氣幫小石頭梳理體內的戾氣，小聲說：“以後不會有人來抓你了。”
小石頭點了點頭，慢慢走回墳裏，墳土又慢慢蓋了回去，恢復了原樣。
七七蹲在墳前，把剩下的糖都放在墓碑上：“小石頭哥哥，下次我再給你帶紅薯和糖，你等着我呀！”
一行人往義莊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七七走在中間，手裏拿着一顆野果，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歌，雖然她可能明天又會忘了小石頭，但此刻的友誼，卻深深印在了她的心裏。
回到義莊，晚飯已經做好了，是阿魃煮的紅薯粥，還有張警官從鎮上帶來的包子。七七吃得很香，一口粥一口包子，還時不時給陳九和阿魃遞包子，說：“好吃，你們也吃。”
吃完晚飯，張警官要回鎮上，臨走前叮囑陳九：“煉屍派的餘黨還沒抓完，你們一定要小心，有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
陳九點頭，送張警官到院門口。
院子裏的燈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照在石桌上，玄鐵羅盤的指針已經恢復了平靜，指向南方。阿魃坐在石桌邊，幫陳九整理符咒袋，七七坐在她身邊，手裏拿着小桃木劍，慢慢睡着了，嘴角還帶着笑，好像又夢到了甜甜的野果和紅薯。
陳九看着她們，心裏暖暖的。他知道，煉屍派的陰謀還沒結束，以後還會有危險，但只要他們三個在一起，有七七的善良，有阿魃的強大，還有彼此的陪伴，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夜風輕輕吹過，老槐樹的葉子沙沙響，像是在守護着這個小小的義莊，守護着這份簡單而溫暖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