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掉在了地上,我眼前一黑,險些就要暈倒。幾個小時前,她淚眼連連地向我訴說心中的悲傷,我們之間的隔膜剛剛開始消解,以後的生活還沒有開始,可轉眼……
我後悔至極,如果今天晚上我一直和她在一起,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很多年都沒有哭過的我,熱淚再一次在眼眶裏打轉。我發了瘋地沖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大聲嘶吼着讓他立刻趕到人民醫院。
在醫院走廊裏一路狂奔,我趕到了搶救室。
沈秋月躺在床上,臉色又冷又白,醫生和護士站在一旁,低着頭一言不發。
她的媽媽坐在輪椅上,拉着沈秋月的手大聲嚎哭。
“媽……我……我沒事……”
沈秋月的眼中有淚,氣若遊絲,強忍着痛苦安慰媽媽。
“張莽,這麼晚了……還來看我……謝謝你……”
她說話時很艱難,我看得心如刀絞。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兒!”
沈秋月的媽媽劉梅推動輪椅,到了一名頭發花白的中年醫生面前,近乎哀求地拉住了他的手。
“對不起,她喝下了百草枯,我們真的無能爲力。”
醫生的臉上是無可奈何的愧疚。
“百草枯”,聽到這三個字我只覺得一瞬間天昏地暗。這種農藥毒性劇烈,無藥可解,無人可救。
不,我不能讓沈秋月死,我還有好多事情想問她,有好多話想對她說!
失去理智的我哪裏願意再想這麼多,於是我雙腿一彎,跪在了中年醫生面前,無比卑微地抬頭仰望着他。
“醫生,我求你了,你把她救活,無論多少錢我都給!”
“小夥子,我們真的盡力了。”
中年醫生想要把我扶起來,但是我鐵了心要他答應我,兩條腿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站在他旁邊的那個年輕醫生冷哼了一聲。
“你有多少錢?可別打腫了臉充胖子。誰讓她喝了這麼毒的東西,哪怕是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她,你們趕緊準備後事,不要再給黃院長添麻煩。”
“張山你怎麼說話的!”
黃院長瞪了年輕醫生一眼,然後對我說道:“他雖然說話不好聽,但是說的也都是事實。病人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就多陪陪她吧。”
說完,他拍拍我的手,轉身就要走。劉梅依舊扯着他的袖子,哭着不願意放開,因爲她沒了沈秋月又怎麼能夠活下去,而黃院長則是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黃院長被她這麼一拉,心裏有些煩了,於是冷着一張臉說道:“大姐,我已經說過了,這人我真的救不了,你不要再纏着我了。”
張山一把拽開劉梅,沒好聲地說道:“你要是不想她死早幹什麼去了?現在哭有什麼用?對了,過一會兒別忘了把醫藥費交了。”
我攥緊了拳頭,從地上竄起,推了張山一把。
“不會說人話就滾出去!”
“媽的,你以爲自己算個什麼東西!我告訴你,這世道就是拿錢買命,你們連個住院費醫藥費都出不起,還想讓她活着?真是天大的笑話!”
張山拍了拍衣服,臉上只剩下鄙夷與嘲諷。
黃院長沒有再阻攔張山,似乎張山已經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我明白了一切。
給了他們錢,他們可以暫時延長沈秋月的時間,但是根本救不了她!
更何況沈秋月和劉梅沒有錢。
我指着黃院長的鼻子,用冷靜得可怕的聲音說道:“你們不救,我來救!”
黃院長的嘴角一歪,不屑於同我再說些什麼,他帶着那幫醫生護士走了出去。病房外傳來了一陣嘲笑的聲音。
劉梅崩潰了,絕望地看了一眼沈秋月,捂着臉痛哭流涕。
“阿姨,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想單獨跟沈秋月說幾句話。”
我哀求的眼神看向劉梅。
她點了點頭,搖着輪椅出了病房。
我把病房門關得很嚴實,窗簾全部拉上,確認沒有人能夠看到房間裏的情況後,拿起了桌上的一把剪刀。
這群狗眼看人低的醫生們救不了沈秋月,可是我能救她。
因爲我的血能解百毒!
這八年來我一直謹記着道士的話,從沒有讓任何人看到我流血,更不用說去救人。
但是如今爲了沈秋月,哪怕引起再可怕的災禍我也心甘情願!
沈秋月的眼睛幾乎要睜不開了,嘴巴裏還在稀裏糊塗地念着我的名字。
冰冷的剪刀劃破我的皮膚,翠綠的血從傷口中流出來。我輕輕地分開沈秋月的兩片薄唇,那血便滴入了她的嘴巴。
這是我一生最後悔也是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