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的爵士樂低回婉轉，陳女士攪動着杯裏的拿鐵，奶泡在瓷壁上劃出淺淡的弧痕。
她抬眼看向對面的羅子君，目光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探究——這姑娘今天穿了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裝套裙，頭發鬆鬆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全然不見從前那股子緊繃的推銷勁兒，倒像是換了副骨相似的。
“你今天找我出來，應該有什麼事吧。”陳女士的聲音浸在咖啡香裏，帶着點漫不經心的試探。
羅子君指尖輕輕搭在桌沿，聞言彎了彎眼，笑意落在眼底，倒比窗外的陽光更柔和些：“確實有事想跟您說。陳女士，您還記得前陣子在我這兒挑的那套‘星芒’系列珠寶嗎？鑽石項鏈配着同系列的耳環，您當時說最喜歡主石旁邊那圈碎鑽，像把星光揉碎了鑲在上面。”
陳女士當然記得，那是丈夫給自己離婚之後分得離婚補償。
也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沖動消費。
“是這樣的，”羅子君身子微微前傾，語氣坦蕩得像在說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因爲那筆單子，公司給了我個獎勵，歐洲十二國郵輪遊，說是能從威尼斯一路開到巴塞羅那，沿途停十幾個港口。”
“那你們公司倒是大方。”陳女士扯了扯嘴角，目光掃過自己身上加起來不到五百塊的衣褲，心裏泛起點說不清的澀。
盡管有過那次沖動，陳女士骨子裏還是那個省吃儉用的人。買菜會貨比三家，衣服舊了補補還能穿，冰箱裏的剩菜總舍不得扔。
就算有那筆錢，也不會想着揮霍或者怎麼樣。
只是之後的生活不會讓自己太勞累罷了。
那些郵輪、晚宴、異國星空，聽着就像另一個世界的事，遠得夠不着，也從沒想過要夠。
在她看來，日子就該踩在實地上，一步一步走。太飄的東西，她接不住，也不敢接。
羅子君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局促，只真誠地望着她：“陳女士，我總琢磨着，您那套‘流光’那麼美，總該有個配得上它的場合。晚宴上有水晶燈，有海風，您戴着它站在甲板上，翡翠映着月光，珍珠沾着星子……多好啊。”
她頓了頓，聲音輕下來，“我想把這個機會送給您。”
“你要轉送給我？”陳女士猛地抬頭，眼裏的震驚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間蕩開層層漣漪。她下意識攏了攏襯衫下擺，那點廉價布料帶來的窘迫，在“歐洲郵輪遊”這幾個字面前愈發刺目。
“是啊。”羅子君臉上泛起點不好意思的紅暈，指尖輕輕絞着桌布，“不瞞您說，我長這麼大還沒出過國呢，我們店裏也好幾年沒接過這麼大的單子了。可我總覺得，這個機會是因爲您才來的，該給您才對。”
她抬眼時，眼底閃着認真的光，“您買珠寶那天說，‘女人這輩子，總得爲自己活一次’，這話我記到現在呢。”
“譁啦”一聲，陳女士手裏的茶杯落在茶盤裏，濺出的茶水打溼了桌布。她沒去管，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順着眼角往下掉，砸在手背上，燙得人發顫。她猛地抓住羅子君的手，那雙手保養得宜，卻帶着讓人安心的溫度。
“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了……”陳女士的聲音哽咽着，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我跟他過了十幾年，生日他記不住，我說想去海邊他說浪費錢，倒是你……我們才見了幾面啊……”
羅子君反手輕輕拍着她的手背，指尖拂過她指節上的薄繭——那是常年做家務磨出來的。“所以說，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總是妙不可言的。”
她笑起來，眼裏的光像落在湖面的碎銀，“您就當替我去看看，希臘的海是不是真的像寶石一樣藍，回來講給我聽，好不好？”
陳女士用力點頭，眼淚卻流得更凶了。陽光透過竹篩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像是給這段突如其來的緣分，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
羅子君見陳女士終於點了頭，眼裏的光一下子亮了，那笑意是從心裏漫出來的，連眼角的細紋都帶着輕快：“這就對了嘛！快吃快吃，菜都要涼了。”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吐了吐舌頭，“我可是請了半小時假跑出來的，等會兒還得回店裏盯着，晚了要扣獎金的。”
陳女士被她這模樣逗笑了，眼眶還有點紅，卻拿起筷子夾了口菜：“瞧你急的，快吃你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來，從店裏新來的實習生說到菜市場哪家的青菜新鮮，從前那點隔着買賣的生份早沒了，倒像認識了多年的街坊。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餐盤邊緣，暖融融的。
送走陳女士，羅子君腳步輕快地往店裏走。風拂過臉頰，帶着點街邊花香，心裏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熨貼過，又鬆快又踏實。她摸了摸口袋裏那張還沒來得及遞出去的行程單，嘴角忍不住又揚了起來——原來把一份善意送出去，比拿到獎勵本身，還要讓人快活。
推開店門時，風鈴叮當作響，同事抬頭招呼她，羅子君笑着應了聲，腳步輕快地走向自己的櫃台，渾身都透着股說不出的輕鬆勁兒。
琳達看着羅子君這個春風得意的樣子，就覺得她就是在炫耀。
心裏恨的不行。
越想越氣，她忍不住做了一個決定。
羅子君覺得自己重生以來都很順利的，這幾天下來自己也能適應了。
可誰能料到，就在這事業上升的關鍵節點，意外卻突然降臨。
集團總部收到舉報，直指王曼妮私下拿顧客小票兌換購物積分，金額合計一萬多元。這一消息瞬間掀起軒然大波，要知道，在銷售行業，私兌積分可是嚴重違反規章制度的行爲，一旦坐實，不僅工作不保，還可能在整個行業都難以立足。
事情的起因還得從一位男顧客說起。那天，王曼妮像往常一樣熱情接待這位男顧客，爲他挑選衣服、耐心試穿。
可這男顧客卻心懷不軌，不僅言語輕薄，還步步緊逼，將王曼妮逼到試衣鏡前，甚至露骨地表示想加微信，方便“以後找她”。王曼妮雖心中厭惡，但出於職業素養，還是微笑着同意了。
送男顧客出門時，對方竟拿出購物小票要送給王曼妮去兌換積分，還得寸進尺地約她吃飯。
王曼妮當場拒絕，並直言自己在幫他試衣服時發現了他口袋裏的婚戒。
男顧客被戳穿後，惱羞成怒，扔掉小票氣急敗壞地走了。王曼妮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轉身繼續工作，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張小票會成爲別人陷害她的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