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琛回到後,看到自己的妹妹。
自家的妹妹抱着文征明的字,癡迷看着字。
“楊助理,我家這個小祖宗,一回來就這副德行。”
楊子琳點點頭:“小金總,二小姐說,謝謝你,如果你能讓賀硯庭買下的五箱子能不能給她看看。”
金琛鬆了領帶:“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來賀硯庭是什麼樣的態度?”
楊子琳挑眉:“賀總,聽到讓錢總陪同,很是……失望!”
金琛:“我家這個小祖宗呢!”
“二小姐覺得賺到了,太賺到了,說賀硯庭是錢多人傻的霸總。”
未來一周,金鑫在家裏看她的文征明的小楷。
金琛快馬加鞭處理法國的事務,效率高得驚人。
然而,當他讓助理預訂最快回國的機票時,卻得到了一個令人玩味的消息:未來三天內,所有從巴黎直飛國內主要城市的航班,頭等艙和商務艙席位全部售罄。
甚至連需要轉機的航班,高級艙位也莫名緊張。
一次是巧合,兩次就絕對是人爲。
金琛看着助理呈上的報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賀硯庭。
除了他,沒人有這種動機和能力,用這種看似合規卻又處處刁難的方式,來拖延他們回國的時間。
目的無非是想在巴黎這片“客場”,繼續他的“狩獵”遊戲,或者等待下一次接近金鑫的機會。
金琛沒時間也沒興趣陪他玩這種貓鼠遊戲。
他拿起手機,沒有任何迂回,直接撥通了賀硯庭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後被接起,那邊傳來賀硯庭一如既往平穩無波的聲音:“小金總。”
金琛開門見山,語氣不是商量,而是近乎通知:“賀總,聽說你的飛機一天後回國?正好,我和鑫鑫的事情辦完了,捎我們一程。”
他甚至沒有用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他刻意忽略了“買不到票”這個尷尬的事實,直接將要求提出,仿佛這只是朋友間順理成章的事情,同時也把“你搞的鬼我心知肚明”這層意思隱含其中。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這完全打亂了他可能存在的、想等金鑫主動來求助或制造其他“偶遇”的計劃。
金琛幾乎能想象到電話那頭,賀硯庭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眼中一閃而過的意外。
他很快恢復了平靜:“我的航班恐怕比較簡陋,怕委屈了小金總和二小姐。”
這是委婉的拒絕,也是最後的試探。
金琛嗤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戳破:“賀總說笑了,你的‘灣流’要是簡陋,那民航客機就是難民艙了。就這麼說定了,時間地點發給我助理。謝了。”
說完,根本不給賀硯庭再次拒絕的機會,金琛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對旁邊待命的楊子琳吩咐道:“收拾東西,一天後回國。”
楊子琳眼中閃過一絲欽佩,立刻躬身:“是,小金總。”
這種近乎“霸道”的行事風格,正是在明確地告訴賀硯庭:
別玩那些小花招。你想接近我妹妹,可以,但節奏必須由我來掌控。你想用你的資源?好,那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
去機場的路上,金鑫還沉浸在獲得文征明真跡的喜悅裏,抱着畫匣,嘴角一直彎彎的。
直到車隊駛入熟悉的私人停機坪,看到那架熟悉的、沒有任何航空公司標志的波音787時,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大哥?”她猛地扭頭看向旁邊的金琛,眼睛裏全是震驚和不解,“我們……我們不是坐民航回去嗎?怎麼又是他的飛機?!”
金琛神色自若,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嗯,民航沒票了,正好賀總的飛機回國,就蹭個順風機。”
“沒票了?怎麼可能沒票?!”金鑫根本不信,“頭等艙商務艙全沒了?怎麼可能那麼巧!”
金琛瞥了她一眼,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事實就是沒了。怎麼,你怕他?”
“誰怕他!”金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反駁,但聲音卻下意識地壓低了些,“我就是……就是覺得別扭!而且我們幹嘛要承他的情啊!”
“不是承情,是資源合理利用。”金琛糾正道,語氣帶着一種商人的冷靜,“有免費的、更好的選擇,爲什麼不用?至於別扭?”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妹妹一眼:“你把他當航空公司老板就行,他是提供服務的,我們是乘客。擺正自己的位置,有什麼可別扭的。”
金鑫被大哥這番“冷酷無情”的商業理論噎得說不出話。她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無法反駁。
這時,艙門打開,賀硯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今天穿着一身更偏休閒的深色羊絨西裝,少了幾分商場的凌厲,但那股子掌控一切的氣場絲毫未減。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金琛身上,兩個男人交換了一個短暫而心照不宣的眼神,那是獵手之間對遊戲規則暫時達成一致的默契。
然後,他的視線才轉向金鑫,以及她懷裏緊緊抱着的那個紫檀木畫匣。
金鑫立刻警惕地把畫匣往身後藏了藏,好像怕他搶回去似的。
賀硯庭的目光在她那小動作上停留了一瞬,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笑意,隨即又恢復了平日的深邃無波。
他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小金總,二小姐。”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金琛率先邁步上去,坦然得像是走上自家飛機。
金鑫只好硬着頭皮,抱着她的“戰利品”,跟在大哥身後,再次踏入了這個讓她心情復雜的“空中宮殿”。
機艙內的布局似乎和她來時有些微不同,小桌板上甚至擺放了一小盆新鮮的白色蝴蝶蘭,增添了一絲刻意的、或許是爲了迎接某位重要客人的雅致。
空乘的笑容依舊專業而恭敬。
金鑫選擇了一個離賀硯庭最遠的位置,恨不得把自己和畫匣一起塞進角落裏去。
賀硯庭似乎並不在意,自顧自地在原來的位置坐下,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來。
飛機平穩起飛。
她哥也一模一樣拿着資料,所有助理在一邊幹活。
金鑫全程緊繃着神經,目不斜視,只盯着窗外翻滾的雲海,心裏默默祈禱這十幾個小時趕緊過去。
一直有空務員,拿着零食放到她桌子上,全部是她喜歡吃的。
她大哥什麼時候和賀硯庭這麼熟了。
大哥把她喜歡吃的零食都叫乘務員給她準備好了。
金琛看到他妹的表情,暗笑不已。
“鑫鑫,喜歡吃嗎?”
“喜歡。”
賀硯庭委屈死了,這是他買的零食。
————
就在金琛和金鑫乘坐賀硯庭的私人飛機飛越歐亞大陸的同時。
國內,金家老宅,書房。
金彥坐在寬大的書桌後,指尖夾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雪茄,煙霧嫋嫋。
他面前的桌面上,攤開着三弟金晨(老三)送來的最終調查報告。
這份報告比之前徐助理的初步調查更爲詳盡,附帶了警方渠道調取的醫療記錄、通訊記錄等鐵證。
報告上的文字。
金鑠(老二)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神色凝重,等待着兄長的反應。
房間裏靜得可怕,只有雪茄燃燒的細微嘶嘶聲。
他深吸了一口雪茄,緩緩吐出煙圈,目光落在報告上那些刺眼的結論上:
傷痕來源確系意外,非長期虐待。
養父沒有虐待她,在妻子死後,他離開老家,把蓓蓓寄養在他大哥家,每個月都有寄錢回來,有銀行賬單爲證。
沈家老二知道這件事,是蓓蓓養父一直在沈家老二工地幹活,蓓蓓養父喝醉酒後,發過酒瘋,把這件事說出來。
在一年,蓓蓓的養父喝醉酒掉入河中死亡。
沈家在一年前就找到蓓蓓,但是一直在打擊蓓蓓,讓她受到生活的絕望。
金彥的目光在最後幾行字上停留了許久。
“沈家在一年前就找到蓓蓓,但是一直在打擊蓓蓓,讓她受到生活的絕望。”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剖開了所有溫情的假象,露出了底下最肮髒醜惡的算計。
原來如此。
根本沒有什麼“偶然發現”,也沒有什麼“受苦受難後終於被拯救”的童話。
這是一場持續了一年多的、處心積慮的馴化和摧毀。
沈家老二沈鵬,早在一年前就找到了金蓓蓓。
但他們沒有立刻將她送回金家,而是像熬鷹一樣,暗中操縱,持續打擊,讓她在貧困和絕望中煎熬,磨掉她可能殘存的任何銳氣和獨立思考能力,讓她變得怯懦、自卑、極度渴望救贖。
然後,在他們認爲時機成熟的時候,再由沈蕊這個“天真善良”的女兒“偶然”發現並帶回。
這樣,金蓓蓓才會對沈家感恩戴德,才會成爲一個更容易被掌控的、指向金家的傀儡。
好一招殺人誅心!
好一個沈鵬!
金彥猛地將雪茄摁滅在水晶煙灰缸裏,動作帶着一股壓抑到極致的狠厲。
他抬起眼,看向對面的二弟金鑠,聲音低沉沙啞,卻像繃緊的弓弦,充滿了危險的氣息:“沈鵬現在人在哪?”
金鑠迎上兄長的目光,清晰答道:“在國內,最近很活躍,正在積極接觸幾個我們也在競標的政府項目。”
“很好。”金彥緩緩吐出兩個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底已是翻涌的驚濤駭浪。“讓他先蹦躂幾天。等項目招標最關鍵的時候,再把這份報告,‘不小心’地送到他那幾位關鍵盟友的桌上去。”
他不是要立刻弄死沈鵬,那樣太便宜他了。
他要讓沈鵬先爬上希望的頂點,然後再抽掉他所有的梯子,讓他眼睜睜看着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在瞬間崩塌!讓他也嚐嚐什麼叫絕望!
“那蓓蓓呢?”金鑠問道。
提到這個名字,金彥的眼神復雜了一瞬。
憤怒、失望、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憐憫。
她既是受害者,也是被利用的棋子,她的懦弱和短視,讓她輕易成爲了別人手中的刀。
金彥向後靠在寬大的皮質椅背上,閉上眼,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扶手。
許久,他緩緩睜開眼,眼底的情緒已被壓下,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他淡淡開口,聲音裏聽不出太多波瀾:“她也是我的女兒,身體裏流着我的血。”
這句話像是一個定調,承認了那份無法割舍的血緣,卻也僅止於此。
“我會把這份報告給她看。”金彥繼續說道,語氣平穩得像是在決定一份普通的商業文件,“告訴她,我看在她是我親閨女的份上,看在她這些年確實吃了苦的份上,我原諒她所有的隱瞞和欺騙。”
金鑠靜靜地聽着,他知道,大哥的話必然還有後半句。
金彥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依舊平淡,卻帶着最終裁決的重量,“剩下的,讓她自己選。”
“讓她自己選?”金鑠確認道。
金彥頷首,“路,給她指明。是繼續留在金家,但從此安分守己,收起所有不該有的心思,徹底與沈家劃清界限,家族會保她一世衣食無憂;還是如果她依舊覺得沈家才是她的‘恩人’,舍不得那份‘溫情’,那就拿着她該得的那份信托基金,離開金家,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金家,不再幹涉。”
這是一個看似寬容,實則殘酷的選擇。
將血淋淋的真相撕開放在她面前,告訴她她所以爲的救贖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她感恩戴德的“親人”是將她推入深淵的推手。
給她兩條路:要麼徹底斬斷過去,在金家當一個安穩的小姐,不再有股份;要麼,帶着錢,回到那些利用她、傷害她的人身邊去。
這不僅是給她選擇,更是對她心性和良知的最終考驗。
金鑠明白了。
大哥終究還是念了一絲血脈之情,沒有直接將金蓓蓓掃地出門,而是給了她一個機會,一個看清現實、重新站隊的機會。
“我知道了。”金鑠站起身,“我會親自去跟她談。”
“不,現在不談,等到認親後,這個能讓鑫鑫回家。”
金彥重新拿起一支雪茄,卻沒有點燃,只是捏在指間把玩,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報告,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