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飯店後街，一家不起眼卻環境清幽的老茶樓。
二樓雅間，門窗緊閉，簾子低垂，茶桌上的紫砂壺冒着淡淡熱氣，卻無人去動。
吳二白坐在主位，面色沉如寒鐵，指節輕輕扣在茶桌上，節奏緩慢，卻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
坐在他左手邊的是 吳三省，眉頭緊鎖，指尖夾着一支煙，卻始終沒有點燃。他盯着吳二白，欲言又止，顯然已經從剛才的對話中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坐在右手邊的則是 黑瞎子，他嘴裏叼着煙，但也沒點，只是用手轉着那串不知道從哪兒順來的核桃，眼神比平時凝重許多。
空氣，像凝固了一樣。
良久，吳二白低聲開口，嗓音沙啞卻冷靜：
“張日山要的不是果子。”
“他要的，是瑞兒。”
吳三省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黑瞎子也停下了轉核桃的動作，抬頭看向吳二白，皺眉：“等等，你剛不是說，他要把果子給你？”
吳二白點頭：“對，果子可以給我。”
他頓了頓，目光深沉如井，一字一句道：
“但條件是——我的二子，吳瑞，要留在他身邊一年。”
“什麼？！”吳三省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煙灰缸被震得晃了晃，“你瘋了？！他才六歲！你把他交給張日山？一年？！你知不知道那地方、那夥人——”
“我當然知道。”吳二白抬手，語氣低沉，卻帶着一種令人無法質疑的堅定，“但張日山，不會無緣無故提這個條件。”
黑瞎子眯起眼睛，把核桃放回口袋，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哎喲喂，二爺，不是我說你，這事兒透着古怪啊。你兒子才多大？張日山憑什麼要他？還一待就是一年？他真要圖謀不軌，你這一答應，不等於把孩子往虎口裏送？”
吳二白沒有立刻反駁。
他只是靜靜地看着二人，然後緩緩道：
“我也知道這很冒險。”
“但你們還記得齊鐵嘴嗎？”
“這枚果子，是他當年親手交給我的。”
“他說——這東西，留着，會有用的。”
“而現在，張日山說，這果子，對瑞兒有用。”
“他還說……瑞兒，是‘破局之人’。”
吳三省一怔，剛要開口，卻被黑瞎子抬手打斷：“等等，等等，破局？什麼破局？齊鐵嘴當年也說過類似的話？”
吳二白點頭：“對。齊鐵嘴臨死前，親口跟我講過——‘吳家二子，是破局之法。’”
“我當時沒當回事。”吳二白嗓音低沉，“但現在看來，這枚果子，這條件，這整件事……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救吳瑞’那麼簡單。”
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三個人各自沉浸在思緒中，誰也沒有立刻說話。
直到——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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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的門被輕輕推開，是吳二白安排在外圍接應的親信，一名吳家培養多年的暗衛，神色凝重地走進來，低頭拱手：
“二爺，剛收到杭州的消息——小少爺……情況突然惡化了。”
吳二白猛地站起身，茶杯被帶得微微一晃，茶水灑在桌上，他卻渾然不覺。
“什麼叫惡化？”他聲音低沉，卻帶着明顯的顫抖。
“小少爺原本狀態還算平穩，但就在一個時辰前，突然發起高熱，呼吸急促，醫生說是急性肺部感染，引發了新一輪器官應激反應，情況十分危險，已經重新進了ICU，目前……靠機器維持生命體征，醫生……醫生不敢保證他能撐過今夜。”
吳三省一拳砸在桌上，臉色鐵青：“你早說啊！那還跟張日山廢什麼話？！趕緊回去！”
黑瞎子也皺起眉，難得地收起了玩笑神色：“嘖，這可真是……趕得不是時候啊。”
吳二白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極深的情緒——是焦慮，是憤怒，是無力，也是…… 抉擇的撕裂感。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然後低下頭，看着桌上那杯已經涼透的茶，嗓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他撐不住了……”
“我本來……只是想給他爭取一線生機。”
“可現在，他可能連這一線，都要沒了。”
他抬起頭，看向吳三省與黑瞎子，眼神裏不再有猶豫，只有一種決絕的冷靜：
“張日山要瑞兒一年。”
“但如果瑞兒今晚撐不過去……我連這一年的機會都沒有了。”
吳三省一怔，剛要開口，卻見吳二白已經拿起外套，邁步朝外走去：
“我回杭州。”
“但這件事，沒完。”
“張日山，你到底想幹什麼——我一定會查清楚。”
黑瞎子站起身，跟了上去，低聲嘟囔：“哎喲喂，二爺，您可悠着點，別急糊塗了啊……”
吳三省狠狠吸了一口氣，也緊隨其後，低聲怒道：
“不管怎麼樣，先回杭州！瑞兒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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