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城南安全屋前停穩,賀明薇沒有立刻下車。她從包裏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裏面是昨夜加密打印的B超單復印件,每一張都附帶醫院公章掃描件與編號水印,邊緣整齊,墨跡清晰。她指尖劃過紙面,確認無誤後,將信封塞進保潔工裝內側口袋。
車門打開,冷風卷着細雨撲進來。她拉高衣領,快步走向地下通道入口。監控探頭掃過時,她低頭整理袖口,動作自然。員工通道的刷卡機亮起綠燈,她刷卡進入,腳步未停。七點四十五分,清潔人員正更換行政樓層各辦公室門外的垃圾袋。她貼着牆邊走過,趁着垃圾桶被挪開的間隙,迅速將文件塞入每位董事信箱,信封口統一貼上“緊急會議資料,請勿遺失”的標籤。
回到自己辦公室,她脫下工裝疊好,放入儲物櫃底層。手機震動,一條系統通知:董事會提前半小時召開。她打開文件夾,親子鑑定報告原件靜靜躺在其中,封套未拆。
會議室燈光明亮,長桌兩側已坐了六位董事。周志遠坐在主位右側,西裝筆挺,神情沉穩。程婉坐在他斜後方,手放在腹部,臉上帶着柔和笑意。賀明薇走進來時,幾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翻閱剛剛收到的材料。
議程開始十分鍾後,財務總監提出延期審計申請。賀明薇在此刻起身:“關於周總近期頻繁出境的資金流動,我建議暫停表決。”她將手機屏幕轉向衆人,銀行流水截圖顯示三筆大額轉賬,收款方爲境外空殼公司,時間集中在過去兩個月。
周志遠冷笑:“你有什麼資格質疑?”
她不答,只從文件夾中抽出那份親子鑑定報告,當衆展開,高舉於空中。“那麼,請問這位‘八周孕婦’腹中胎兒的父親是誰?”她的聲音不高,卻穿透整個空間,“需要我們現場做DNA比對嗎?”
空氣瞬間凝固。幾位董事低頭翻看信箱裏的B超單復印件,有人皺眉,有人交換眼神。程婉的手猛地攥緊椅背,指節發白。
賀明薇緩步向前,停在程婉正前方。“你掉在婦產科三樓診室垃圾桶旁的孕婦手冊,現在在我保險櫃裏。”她說得極輕,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聞,“要不要看看上面記錄的‘預產期推算’和‘丈夫姓名空白’?”
程婉猛然站起,椅子向後翻倒發出刺響。她嘴唇顫抖,聲音尖利:“你偷窺隱私!你瘋了!”話音未落,她沖上前去,伸手欲奪文件。
兩名保安從門口迅速介入,一左一右架住她的手臂。她掙扎着嘶喊:“那是我的身體!你們沒權利——”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喉嚨。
賀明薇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臉上。“驚喜嗎?”她低聲說,隨即轉身面向全體,“各位董事,我已將全部證據提交監事會備案。”
會議室內陷入短暫沉默。一位年長董事清了清嗓子:“這份B超單……來源是否合法?”
“醫院信息系統有訪問日志。”她平靜回應,“我可以提供調取記錄的時間戳和操作賬號。若有必要,可申請司法鑑定。”
另一名董事翻開材料:“但這上面的公章和編號……看起來很真。”
“僞造技術早已能復制防僞標識。”她打開平板,調出對比圖,“真正的B超單右下角會有動態熒光碼,掃碼後跳轉至院方數據庫。而這一份,掃碼結果爲空。”
周志遠始終未發一言。他盯着桌面,臉色鐵青。直到會議主席宣布休會,他才緩緩起身,卻被三位董事圍住詢問資金流向問題。
保安押着程婉離開時,她回頭望了一眼賀明薇。那一眼裏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空洞。
賀明薇收拾文件,動作利落。秘書敲門進來,低聲通報:“周總請您會後單獨談談。”
“等我回辦公室再說。”她應了一句,拎起公文包走出會議室。
電梯下行過程中,她按下負二層。金屬門合攏的瞬間,她看見走廊盡頭,一名助理正拿着手機拍攝散落的文件殘頁。
車庫燈光均勻分布,車位排列整齊。她走向自己的黑色轎車,刷卡解鎖。駕駛座下方,刹車油管接口處有一道新鮮劃痕,金屬表面泛着細微反光。
她蹲下身檢查,手指觸到溼冷的液體滴落。剛直起身,遠處傳來引擎啓動聲。一輛灰色SUV緩緩駛出角落車位,車窗 tinted,看不見駕駛者面容。
她站定,掏出手機撥通安保部號碼。“B2層西區監控,立即調取十分鍾內的所有車輛進出記錄。”掛斷後,她繞到副駕,拉開座椅下的工具盒,取出壓力表準備檢測油壓。
SUV在通道轉彎處停下,車門開啓。一雙黑色皮鞋踏在地上,步伐穩定地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