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日子,像催命符一樣,一天天逼近。秀蘭覺得自己就是那只溫水裏的青蛙,明知道水溫越來越高,卻懶得蹦躂,只想擺爛。她開始默默收拾自己的“細軟”,準備光榮“嫁”入李家,開啓她“李夫人之籠中鳥”的副本。
“我這嫁妝清單,怕是比我高考模擬卷的錯題還多。”秀蘭一邊疊着她那幾件半新不舊的衣服,一邊在心裏吐槽,“李科長,您可真是慧眼識珠,看上了我這個‘潛力股’——潛力無限的家務機器人兼行走的子宮。”
她從床板底下摸出一個小小的木頭匣子,那裏面裝着她所有的“違禁品”——也就是她那點不值錢的少女心事。陳默用糧票給她疊的那個歪歪扭扭的【紙飛機】,被她壓平了,像個舍不得丟的勳章;那張被她翻來覆去快包漿的【夜校招生簡章】,邊角都卷了,字跡依舊清晰,仿佛在無聲嘲笑她的臨陣脫逃;還有那條洗得褪了色的【紅紗巾】,是她當年剛進廠,第一次參加文藝匯演時戴過的,後來被陳默撿到還給了她,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機油味。
“這些,就是我林秀蘭短暫青春裏的‘高光時刻’了,雖然亮度約等於瓦數不足的燈泡。”她把這些東西小心翼騙地放進木盒,蓋上蓋子,藏進衣櫃最深的角落,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一起封印。
爲了讓她媽王淑芬同志能少咳幾聲,多活幾年,秀蘭也開始“積極”地嚐試和李科長“培養感情”。
“李科長,今天廠裏的饅頭,特別暄軟,您嚐嚐?”秀蘭努力擠出一個職業假笑,內心的小人兒已經翻了三百六十個白眼。
李科長推了推他的方框眼鏡,一本正經:“秀蘭同志,要注意營養均衡,光吃饅頭不行,我明天給你帶【麥乳精】。”
秀蘭:“……”我謝謝您嘞!您這是把我當成嗷嗷待哺的嬰兒,還是覺得我營養不良影響下一代質量?
她努力說服自己:“李科長人,嗯,挺穩定的,像我們廠門口那塊‘安全生產,重於泰山’的石碑,幾十年如一日。跟他過日子,大概就像每天看《新聞聯播》,雖然沒啥驚喜,但至少不會有驚嚇……吧?”
然而,每次面對李科長那張寫滿“正直”、“可靠”、“我是好人”的臉,秀蘭心裏總像隔着一層厚厚的防彈玻璃。她可以禮貌,可以客氣,甚至可以裝作賢惠,但就是沒辦法像面對陳默時那樣,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嗯”或“哦”,都能讓她覺得輕鬆自在。
“這就是傳說中的‘尬聊’頂配版吧?”秀蘭想,“跟李科長待在一起,空氣都變得嚴肅起來,我都不敢大聲喘氣,生怕破壞了他營造的‘勞動最光榮’氛圍。”
就在秀蘭快要徹底放棄治療,準備躺平任嘲,接受“李夫人”這個新皮膚時,老天爺似乎也看不下去了,決定親自下場,給她的人生劇本強行加點“刺激”。
婚期前幾天,一場史無前例的暴雨,【譁啦啦——】地從天而降,砸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原來的顏色。那雨點子,比王淑芬同志數落她時的唾沫星子還密集,還凶猛。
【轟隆——咔嚓!】
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窗外如同末日降臨般的景象。
“我勒個去!這雨是拿盆往下倒的吧?龍王爺今晚是失戀了還是年底沖業績啊?”秀蘭趴在窗戶上,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心裏有點小激動,“這要是把李科長家給淹了,我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順地推遲婚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