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晨光像融化的蜂蜜,順着斑駁的木門縫隙緩緩流淌,終於漫過布滿青苔的門檻。阿硯蜷縮在陶罐旁,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陶壁上經年累月的裂紋,目光死死盯着裏面漂浮的紫花桔梗。那些淡紫色花瓣在藥湯裏沉沉浮浮,像極了李伯時好時壞的病情。
藥湯咕嘟咕嘟煮了整整兩天,李伯的咳嗽聲確實少了些,可每當夜幕降臨,阿硯總能聽見隔壁傳來壓抑的悶哼。月光透過窗櫺灑在地上,勾勒出老人佝僂的身影 —— 他總用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捂住胸口,眉峰擰成一個死結,偶爾實在忍不住,就用帕子捂住嘴,悶聲咳出幾聲帶着鐵鏽味的血沫。這是困擾李伯多年的老寒疾,阿硯知道,那些普通草藥不過是杯水車薪,治得了一時的咳嗽,卻治不好深入骨髓的病根。
“阿硯,別蹲在那兒了,過來吃塊紅薯。” 李伯坐在幹草堆上,手裏拿着烤得溫熱的紅薯,臉色比前兩天好看些,可眼底的疲憊藏不住。他知道阿硯在琢磨什麼,這孩子心思細,早就看出他的老毛病沒好。
阿硯走過去,接過紅薯卻沒吃,小聲問:“爺爺,你是不是胸口還疼?李伯以前說過,‘青靈草’能治老寒疾,咱們山裏有嗎?”
李伯的手頓了頓,眼神暗了暗:“青靈草長在斷魂崖的崖壁上,那地方太險,底下就是深澗,還有妖獸守着,咱們不能去。”
—— 斷魂崖…… 聽名字就嚇人,可爺爺疼得睡不着怎麼辦?
阿硯捏着紅薯的手緊了緊,紅薯的溫熱透過指尖傳來,卻暖不了心裏的急。他想起前幾天采紫花桔梗時遇到的赤焰蛇,那時他還能靠草木幫忙,現在就算斷魂崖有危險,只要能拿到青靈草,他想試試。
“爺爺,我去看看就回來,要是找不到青靈草,我馬上就回。” 阿硯放下紅薯,轉身就去收拾東西 —— 砍柴刀別在腰上,玉簡貼身放好,又用藤蔓編了根粗繩,一頭系在腰間,另一頭準備綁在崖頂的老樹上。
“阿硯!你回來!” 李伯急了,想站起來卻扯到胸口,疼得皺起眉,“那崖壁光滑得很,還有鐵爪鷹守着,那是一階妖獸,能把石頭抓碎,你去了就是送死!”
阿硯回頭,眼眶有點紅,卻很堅定:“爺爺,我不怕。我能引氣入體,還能讓草木幫忙,上次赤焰蛇都被我困住了,鐵爪鷹也肯定不怕。要是我不去,爺爺的老毛病總好不了,我不想看爺爺疼。”
—— 爺爺爲了我躲了這麼久,現在該我保護他了,就算怕,也不能退。
李伯看着阿硯的眼神,心裏又疼又急,卻沒力氣再攔着。這孩子從小就比別的娃懂事,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只能顫着手從懷裏摸出一塊磨得光滑的石頭:“這是‘防滑石’,以前砍柴時用的,你拿着,貼在手上能抓得牢些。”
阿硯接過石頭,塞進懷裏,又抱了抱李伯:“爺爺等着我,我很快就回。” 說完,他背着小背簍,快步走出石屋,往斷魂崖的方向跑。
斷魂崖離石屋有半個時辰的路程,越靠近,風越急,崖邊的樹木都歪着長,像是被風扯着往深澗裏拽。阿硯站在崖頂,往下看 —— 深澗裏雲霧繚繞,根本看不到底,崖壁上偶爾能看到幾株頑強的草木,卻沒見着青靈草的影子。
—— 這麼高…… 要是摔下去,就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阿硯的腿有點軟,他往後退了兩步,心裏打了退堂鼓。可一想起李伯夜裏捂着手胸口皺眉的樣子,他又咬了咬牙,把藤蔓繩的一頭牢牢系在崖頂的老鬆樹上,另一頭系在自己腰間,慢慢往崖壁下爬。
崖壁上的石頭又涼又滑,阿硯把防滑石貼在掌心,指尖扣着石縫,一步一步往下挪。風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似的,他不敢往下看,只能盯着眼前的崖壁,心裏默念:“青靈草,快出現吧,爺爺還等着我。”
爬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阿硯忽然聞到一股清苦的香氣 —— 是青靈草的味道!他抬頭一看,不遠處的崖壁凹進去一塊,那裏長着三株青靈草,葉子泛着淡綠色的光,靈氣比紫花桔梗濃多了。
—— 找到了!爺爺有救了!
阿硯心裏一喜,加快了往下爬的速度。可剛靠近那塊凹地,突然聽到頭頂傳來 “唳 ——” 的一聲尖嘯,聲音刺耳得很,震得他耳朵發麻。
他抬頭一看,只見一只翅膀展開有兩米寬的老鷹正俯沖下來,爪子閃着寒光,眼睛死死盯着他 —— 是鐵爪鷹!李伯說的一階妖獸!
—— 糟了!是鐵爪鷹!它的爪子能抓碎石頭,要是被抓到,肯定完蛋!
阿硯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手一滑,差點從崖壁上掉下去!他連忙抓緊藤蔓,身體貼在崖壁上,大氣都不敢喘。鐵爪鷹盤旋在他頭頂,翅膀扇起的風讓崖壁上的碎石往下掉,砸在他的背上,生疼。
鐵爪鷹似乎沒打算立刻攻擊,只是在他頭頂盤旋,像是在觀察獵物。阿硯趁機往青靈草的方向挪了挪,心裏飛快地想:“鐵爪鷹怕什麼?上次赤焰蛇怕荊棘,鐵爪鷹會不會怕草木纏它的翅膀?”
他悄悄引導體內的靈氣,順着指尖傳到崖壁上的藤蔓裏。那些藤蔓原本貼在崖壁上,被靈氣一激,突然瘋長,朝着鐵爪鷹的翅膀纏去!
“唳!” 鐵爪鷹沒想到藤蔓會突然動,翅膀被纏了一下,憤怒地嘶叫着,爪子猛地向阿硯抓來!
—— 快躲!
阿硯連忙往旁邊的石縫裏縮,鐵爪鷹的爪子擦着他的衣角抓過去,把崖壁上的石頭抓下來一大塊,碎石掉進深澗,半天沒傳來聲響。
阿硯的後背全是冷汗,他知道藤蔓只能暫時困住鐵爪鷹,得想辦法讓它離開。他想起懷裏的玉簡,上次遇到危險時,玉簡會傳來暖意,這次他摸出玉簡,緊緊攥在手裏,靈氣順着玉簡流轉,比平時更凝實。
他再次引導靈氣,讓崖壁上的荊棘叢往鐵爪鷹的眼睛刺去!荊棘又尖又硬,鐵爪鷹躲閃不及,眼睛被刺了一下,疼得它猛地往後退,翅膀扇得更急,卻被藤蔓纏得更緊。
—— 趁現在!采青靈草!
阿硯不敢耽誤,飛快地爬進凹地,伸手去采青靈草。可剛碰到青靈草的葉子,鐵爪鷹突然掙脫了藤蔓,再次向他俯沖下來!
“完了!” 阿硯心裏一緊,下意識地把青靈草往懷裏塞,身體往藤蔓繩的方向靠。就在這時,他懷裏的防滑石突然發燙,和玉簡的暖意纏在一起,順着手臂傳到藤蔓上 —— 藤蔓突然變得更粗更韌,像繩子一樣纏住了鐵爪鷹的爪子!
鐵爪鷹被纏得動彈不得,只能在原地嘶叫,翅膀扇起的風越來越小。阿硯趁機抓緊藤蔓繩,一點點往崖頂爬,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快點爬,快點回到爺爺身邊!”
爬回崖頂時,阿硯的手已經磨破了皮,滲出血珠,可他顧不上疼,解開藤蔓繩就往石屋跑。懷裏的青靈草還帶着崖壁的涼意,他摸了摸,心裏鬆了口氣:“幸好拿到了,爺爺的老毛病能治了。”
而斷魂崖的崖壁上,鐵爪鷹還在掙扎,可藤蔓纏得太緊,它只能眼睜睜看着阿硯跑遠,眼裏滿是不甘。
阿硯跑回石屋時,李伯正站在門口,手裏攥着衣角,臉色發白,看到他回來,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阿硯!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爺爺,我沒事!” 阿硯跑過去,從懷裏掏出青靈草,“你看,我找到青靈草了,你的老毛病能治了!”
李伯看着阿硯磨破的手,又看了看他手裏的青靈草,哽咽着說:“傻孩子,你要是出事了,爺爺可怎麼活啊……”
阿硯笑着搖了搖頭,把青靈草遞到李伯面前:“爺爺,我不會有事的,以後我還要保護爺爺呢。” 他的手雖然疼,心裏卻暖暖的 —— 只要能讓爺爺好起來,再危險也值得。
夕陽把祖孫倆的影子拉得很長,石屋裏,阿硯正忙着清洗青靈草,李伯坐在旁邊,一邊幫他吹磨破的手,一邊叮囑:“以後再也不許去斷魂崖了,聽到沒?”
阿硯點點頭,心裏卻想着:“只要爺爺好好的,我什麼都願意做。” 而他不知道,這次懸崖遇妖獸,不僅讓他拿到了治爺爺的草藥,還讓他對靈氣的運用更熟練了 —— 下次再遇到危險,他一定能更從容地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