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他這般堅定,總有一些當權者欲壑難填。他當然知道這是人性的黑暗面,平靜地接受了顧園平作繭自縛的事實。
“吃飯吧。”饒青山打開桌上的盒飯,三葷一素的普通菜肴。
高負荷的運轉和高難度的工作讓他身心疲憊,他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忙起來這樣的盒飯他每回都能見底。
張明宇表面扒着飯,心裏卻思考着領導的日程,他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開口。
“領導,您下個月17號沒有工作,可以安排私人行程。”
他跟饒青山不算太久,對這樁十多年前的戀情也是剛剛得知,一時拿不準饒青山的心思。
他知道領導的婚姻狀況,但不確定領導是否還有初戀情懷。
如果有,君子論跡不論心,他也是男人,也能理解,可這份輕飄飄的情懷絕不值得饒青山打破什麼規則。
客觀上來說,饒青山從來都沒有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自由。他坐的位置高,但凌駕於他的人也多,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更是無數,稍有不慎就會留下把柄,殃及池魚。
這句提醒既是張明宇份內的工作,也是他小心翼翼的試探。
饒青山點了點頭,繼續埋頭用餐,直到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政協的那幫退休老幹部,很久沒去看望他們了。”
“明白,領導。”張明宇寫進備忘錄,心裏一顆石頭平安落地。
縣裏的夜晚靜悄悄的,只聽的幾聲昆蟲叫聲,遠處沒有多少燈火,漆黑一片。
饒青山靠着座椅閉目養神,心緒飛回幾個月前。
其實他什麼都知道,作爲當事人的前男友,作爲當事人曾經的學生,作爲這個省會城市當仁不讓的一把手,他是最需要自證清白的那個人。
而他也確實在不爲人知的場所自證清白了。
23歲,他帶馮雨薇去拜訪他的導師顧園平;
25歲,他碩士畢業,被安排到安東省一個縣城任職,半年後馮雨薇與他分手,跟安南省的一名商人結婚。
32歲,饒青山升任副縣長,馮雨薇丈夫公司經營出現了問題,彼時顧園平正任職南汀市某個區的區工商管理局局長。
一個人生命裏的轉折起伏,用白紙黑字排列出來便成了毫無感情的時間軸,消散了那些歲月裏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成就了連載至今天的命運篇章。
馮雨薇結婚的那天,饒青山在縣城裏忙得昏頭脹腦,等喘過氣來已經是晚上了。
想了又想,祝她新婚快樂的短信還是沒發出去,那是一個屬於年輕人獨有的傲氣。
而如今,感情只能排在他基本需求的末端,甚至連結婚也是出於對仕途的考量。
作爲一個需要時刻顧全大局、擺脫了兒女情長的人,饒青山對馮雨薇已經沒有半點愛而不得的執念,甚至在聽到她與顧園平的消息後只是微微吃驚,隨即表示“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誰放棄他,他就放棄誰。這是老師給他上的最後一課。
在當上縣委書記不久之後,他跟顧園平的關系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最初他也嚐試過主動修補,但只吃到了閉門羹。
饒青山在那個小縣城摸爬滾打、扎根成長,權力越來越大,要考慮的東西越來越多,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再刻舟求劍了,他的政績預示着終有一天他會跟老師平起平坐,不論顧園平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