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牧馬釀戰機
清晨,虎牢關內,黃河南岸,唐軍衆謀臣武將在河邊漱口洗臉。許多軍士用石塊壘成的簡易爐灶生火做飯。他們旁邊,許多軍馬甩着尾巴,悠閒地在河岸曠壩上吃草。幾十個唐軍士兵在岸邊看管軍馬,有的在給馬梳洗。
天空風起雲涌,要下雨了。
李世民習慣地在河灘上晨練,施展出矯健的身手打少林拳。俗話說,北少林大氣磅礴,南少林剛健凌厲。秦王的少林拳匯聚了南北少林拳的精華,打得狂蕩勇猛,吐霧吞雲,龍騰虎躍的豪邁氣勢看得周圍將士頻頻吆喝鼓掌。
郭孝恪望着烏雲愈壓愈低的天空,對大家說:“要下雨了。”又轉頭對秦王喊道:“秦王,下雨了,回去吧。”話音落,一個耀眼的閃電劃破長空,跟着一聲震耳發聵的驚雷,緊接着,雨點“滴滴嗒嗒”就下來了。
這雨來勢之猛烈,開始時,“劈劈啪啪”的響聲像有無數個鼓手在發氣似的狂敲亂擊,雖然嘈雜,但畢竟還能分辨。漸漸地聲音混淆、亂作一團。再經呼嘯飛卷的狂風摻和,沉悶綿延的雷聲攪拌,整個寰宇轉眼間就籠罩在轟聲隆隆的噪音之中。那粗大的雨點居高臨下,撒野似的打得樹上的枝葉飛身下墜,地面的荒草更是不堪一擊,早已被教訓得垂頭喪氣匍匐在地動彈不得,士兵們煮飯的爐灶,已被澆得奄奄一息。
面對驟然來臨的暴雨,李世民毫不介意,依然雄姿英發,繼續打拳。他與嵩山少林寺情結深厚,那少林寺十三棍僧曾經救過他的命,故深得少林高僧點化,少林拳打得出神入化。但見他一個“仙人指路”側目凝視指頭,旋即揮動拳頭,往手掌上“砰”地一擊,隨即雙指叉開,閃電般向前出擊,一個幹淨利索的“二龍搶寶”;跟着騰空起跳,一個凌厲的二踢腿神速飛起,旋即手掌擊腿“啪”地一聲,響亮悅耳;雙腿落地後,接着雙手往地上一撐,一個前滾翻,站立起身,身子前傾,手指前伸,後腿高揚,成個“海底探龍”狀,意在倒海翻江;接着身子一旋,屈腿下蹲,雙臂一前一後成一條直線往上斜指,脖子順勢一扭,目光炯炯注視蒼穹,一個優美的“玉兔望空”,志在九天攬月;隨後旋開身子,騰空一躍,一個摧枯拉朽的“旋風腿”,大有掃蕩乾坤之勢;緊接着凌空前躍,一個“泰山壓頂”的重拳劈頭蓋下,更有雷霆萬鈞之力;旋即雙臂展開,像一只展翅凌空一飛沖天的大鵬,雙眼傲視寰宇;隨即一個乾坤大旋,轉得身軀模糊,恰似在攪動扶搖羊角之風;緊接着又一個“醉臥沙場,“砰”地一聲,整個身子像一根木樁直端端地倒在地上,驚得地面水花飛濺,意在不生即死,一股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顯露無遺。一連串精彩的少林拳結束,他一個“童子拜佛”收住拳腳,恰巧此時,一個亮晃晃的閃電劃向大地,把他大氣縱橫、立地頂天的形象忖托得更加剛烈神武。此時他已渾身溼透了。
李世民何以不避暴雨練拳?一方面,多年征戰生涯,風霜雨露飢寒顛踣已經慣了,怕它個甚?更重要的是,他覺得,一支軍隊,軍魂爲首。這個軍魂,就是百折不撓戰勝強敵的堅強意志;就是臨危不懼視死如歸的抗爭精神。這種堅強意志,抗爭精神的具備將會使軍隊具有強大的戰鬥力。要做到這一點,統帥要以身作則。統帥精神風貌無形地影響着下屬。他要用自己的行動,把任何惡劣環境都摧不垮的堅強意志和抗爭精神昭示出來,影響部下,爲即將來臨的一場惡鬥灌足底氣。
離他不遠處,跟着一起淋雨的衆位文臣武將全然忘了暴雨的澆灌,一個個拍手叫好。衆將士們望着秦王在暴雨中龍騰虎躍、傲視蒼穹的巍然神態,確實深受感染。
李世民練拳後,反正渾身已經溼透,索性跳進黃河洗了個澡,衆軍士也學着他跳入黃河洗個痛快澡。
雨漸漸停了。李世民洗過澡後,回到岸上,沿着河邊緩步前行,望着煙雨蒙蒙的北岸思考起來。自從薛收用糧食換回上萬匹馬在這南岸放牧,自己把北岸的守軍撤回南岸後,已近1個月了,竇建德的大軍一直沒有大的動作,不過是派了幾次一千人的小股軍馬到虎牢關前來挑釁,雙方打來鬧去,恰似做遊戲一般。從好的方便講,自己的示馬計謀獲得了成功,打消了竇建德北渡黃河奔襲孟津渡的圖謀。卻出現了令人費解的新問題:他既不正面強攻,又不北渡黃河,又不退軍,他在幹什麼呢?這種僵持是極不正常的。他絕對不會把這10多萬大軍扔在這曠野上搞野炊呀。對我軍而言,雖然拖延時間正中下懷,可竇建德焉能不知愈拖得久對他愈不利,爲何沒有動作?多年的軍旅生涯中,李世民有一種直覺,兩軍相持,愈是平靜,愈意味着有什麼重大的計謀在暗中進行,就像剛才的天氣一樣,長時間的風和日麗,終將會醞釀出一場暴風驟雨。
一牧馬的軍頭前來稟報:“秦王,上萬匹馬在河灘上放牧,再過幾天,這河灘上的草就要吃完了,怎麼辦?”
秦王順手指着北岸寬闊的草原道:“北岸水草豐盛,可將馬驅到北岸放牧。”
軍頭抱拳作揖:“尊令。”
這時,郭孝恪從關上打馬跑來,下馬,將緊急情報遞給秦王:“這是王君郭送來的情報。”
秦王急促地拆開來一看,內容是:
夏王采用牧馬計,待我軍馬匹南岸草料吃盡,移到北岸放牧時,打埋伏奪取我軍馬匹,再用騎兵直撲孟津渡。
“這個軍情太重要了!” 秦王將信件遞給大家傳閱。補充道:“難怪他們心安理得駐扎在曠野上不思進取,原來在等待時日。好懸啊!”想到此,李世民內心感到一陣悸動,恰似險些掉下懸崖被人突然拉了回來的心情一般。他想到自己剛才不假思索就下達了將馬趕到北岸放牧的命令,不知不覺險些落入圈套。他覺得對手太厲害了。自己全力把心思集中在兵戰上,以爲對手已經無計可施時,而對手卻已經跳出兵戰的常規模式,利用天時地利變化,想出這等奇招,化解了自己的計謀。如不是王君郭及時探來,自己必然往對方設的陷阱裏跳!
尉遲敬德看完信件後,嚇得一聲驚叫:“哎呀,竇建德這一招夠狠!你還別說,南岸的草真的被馬吃得差不多了,他居然在這上面打鬼主意。幸好王君郭報得及時,如若不然,馬匹一但趕到北岸放牧,被奪了,我軍休也!嘿,這夏軍還真有能人,居然想出這樣的新奇花招。”
郭孝恪帶有幾分佩服的口氣贊賞道:“竇建德首席謀臣劉斌,上曉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諸子百家,古今興廢、聖賢經傳、陣圖兵勢、讖緯之學,無所不通,素有‘小範縝’之稱。胸無文韜武略,夏王能成氣候嗎?”
尉遲恭點頭:“郭大人說得極是,當真要好生提放。”
薛收看完後,點頭道:“果然高明,在他們眼裏,奪取了馬匹,等同於消滅我們的騎兵,我們的步兵追不上他們騎兵,他就可放心大膽北渡黃河,長驅直入孟津渡直撲洛陽城下。”
李世民也發自內心地贊嘆道:“我原以爲我們的示馬計謀,顯示了我軍騎兵的強大,會徹底斷了他們北渡的念頭。哪知他們賊心不死,竟然能夠根據這裏獨特的地理環境,醞釀出這一奇謀,下一步必須慎之又慎。”
秦叔寶不以爲然地說:“我怎麼沒看出這牧馬計有什麼高明之處。我們不到北岸放牧他能奈我其何?”
秦王耐心地解釋道:“叔寶錯了。南岸青草吃完,要想馬匹不餓死,只有兩條路,要嗎把馬驅趕到這虎牢關外汜水河邊放牧,萬一夏軍大軍前來劫馬,虎牢關城門狹窄,上萬匹馬短時間內是難以驅趕入關的,一旦被奪去,我軍休也。所以,我們爲了避免這些潛在的危險,絕不可能在關外牧馬,北岸放馬是唯一生路。竇建德正是正確估計到這一點,才有此謀馬之圖。”
聽秦王這一說,秦叔寶明白了此計謀殺機之凶險,着急地說:“如此看來,他們下的套我們非鑽不可羅!”
秦王已經有了應對措施,不着急了。很明顯,如果我們不知道他們的這一圖謀,就必然會按照他們的設想鑽進去,這樣的話,確實凶多吉少。知道了,鑽法就不同了。他談出自己的看法:“我們的戰略是盡一切可能不讓他們正面發起強攻。所以,要使他們耐心與我們對峙下去,一方面要繼續虛張聲勢顯示我們的強大,使他們不敢正面進攻我們;另一方面,又要給他提供一個對峙下去值得的理由。也就是說,我們要讓他們覺得,北岸迂回充滿希望,我們正在一步一步往他們設的圈套裏鑽。”
薛收明白秦王的意圖。自古大智慧者,實施大戰略時,總是把對手想獲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考慮,再以這個利益爲出發點,進行全方位謀劃,於是就有了我們中華民族總結出的一句千古名言:欲要取之,必先與之。翻看歷史上成功的大戰略戰列,無以不遵循着這一規律。秦王的謀劃,正是遵循了這一點。想到這裏,他將秦王的話意作了進一步解釋:“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要讓他們認爲下一步奪我們的馬匹,繼後用騎兵北渡黃河迂回孟津渡,兵臨洛陽城下的圖謀能如願以償,他們才能沉得住氣不正面強攻,有興趣繼續與我們對峙下去。這就是兵法上所說詐術的深入運用,成功的關鍵在於‘促其誤,矯其正’。意思就是:我方施詐,敵人判斷錯了,就要進一步采取措施促使他錯下去;敵人判斷正確,就要盡可能使他改過來。秦王的意圖就是要促使竇建德繼續錯下去。”
衆將點頭認可薛收的分析。
經過一陣思考後,李世民的思路愈來愈清晰了。他向大家談出了自己的謀劃:“既然他們現在已經放棄了正面攻打虎牢關,把心思放在黃河北岸,我們的戰略思想也要隨機應變。以前我的戰略意圖是把它們拖在虎牢關下不發起進攻,我們就是贏家了。現在情況變了。我已經在考慮利用這個大好機會,怎樣使他的大軍靠近我們,便於我們尋找戰機,發起突然襲擊,打掉他的指揮系統,用我們3500軍馬消滅它的13萬大軍,再回師洛陽滅掉王世充!”
聽到秦王說戰略意圖作了重大調整,化防守爲主動攻擊,要用3500軍馬消滅13萬大軍,衆將臉露驚愕之色。
秦叔寶盡管疆場征戰勇猛無比,但聽秦王說要用3500軍馬消滅10多萬大軍,實乃聞所未聞,他直言不諱表示自己的懷疑:“3500軍馬能擋住10多萬大軍近一個月不能通過,已經是曠世奇功了,還要消滅10多萬大軍,秦王,10多萬大軍啊,這可不是稻草人,可能嗎?”
秦王顯得胸有成竹地笑笑說:“沒有不可能的事,關鍵是怎樣醞釀戰機。你們不要被他數量龐大的軍隊這一表面現象所迷惑。你們看這虎牢關下汜水東岸一望無邊,如果能設法使夏軍移師屯軍於此,我們就可對夏軍指揮系統發起突襲,一但打掉對方的中軍帳,軍隊失去指揮亂套後,再多的人馬都如同螻蟻。方案我正在琢磨。”
尉遲恭笑道:“秦王打仗,一貫出奇制勝。大家記得否,去年我未曾投靠秦王時,在宋金剛手下做事,秦王率幾千鐵騎,幾天幾夜窮追猛打,殺得宋金剛數萬精兵鬼哭狼嚎,宋金剛最後敗逃突厥身亡,此戰至今歷歷在目。我就是被秦王的膽氣嘆服,歸順秦王的。我看,只要謀劃得好,完全有可能。”
那一仗秦王感觸頗深,笑道:“黑炭頭,你還別說,那一仗打得真慘啊!我的謀臣們認爲我率幾千軍馬攻打宋金剛的數萬精銳必死無疑,把我的靈堂都布置好了。我率軍馬與宋金剛惡戰三天三夜,得勝歸來時,蓬頭垢面,滿身是血,在馬上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他們見我呆坐馬上目光無神,不知是人是鬼,慌忙伏在地上叩頭半響。見我在馬上無動靜,一個軍士顫顫驚驚走過來細看。我突然從馬背上栽倒下地。軍士大叫一聲:秦王活着回來了!全軍將士抱頭痛哭,此事歷歷在目。”秦王說完,禁不住感概萬分,仰天長嘆一聲。
那一仗秦叔寶也親身經歷,也禁不住感概萬千,他激動地說:“秦王正當青春年華,爲何如此置生命不顧?馳騁沙場,不要命地拼殺,一旦有失,乃天下之大不幸也!”
李世民心潮澎湃,道出心中夙願:“我父母生下我後,給我取名世民,實乃叫孩兒一世爲民,造福百姓,滋潤蒼生。故此世民從小立下吞天吐地之志,納四海八荒之心。今見九州板蕩,海內崩析,群雄四起,征戰不息。百姓流離失所,飽受塗炭之苦,我李世民心如火焚。如若不乘風華正茂之時,馳騁疆場,掃平群雄,一統江山,解萬民於倒懸,把我中華河山變爲太平盛世,且不辜負我父母的重托,普天下百姓的厚望!”
秦叔寶被秦王的雄心壯志深深感動,贊嘆道:“秦王憂國憂民,仁德滿天下,我等何以棄王世充而報效秦王,正是看重秦王實乃仁義之君。遇得明主,自當拼死效命。大丈夫馳騁疆場,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秦王,你說吧,下一步怎麼打!”
尉遲恭也道:“秦王,你說吧,下一步怎麼打!”
秦王伸出雙臂分別拍着秦叔寶、尉遲恭的肩膀,發自內心的感嘆:“好個豪氣沖天的大丈夫,我李世民有爾等英雄仗劍揮戈,天下群雄安能不滅!”
郭孝恪沉默了,他用一種近乎陌生的眼神看着秦王,仿佛想重新認識這位年僅23歲的三軍統帥。他沒想到秦王的戰略思想會產生這麼明顯的變化,用3500軍馬消滅10多萬大軍!這是一個即便是稱得上頭等高明的將帥也不敢想的驚天大謀,這是一個表面上看似狂言亂語,但仔細思索,如果運作得好,又完全有可能的奇思妙想。看來這個竇建德這次真的要栽了!他發自內心地說:“秦王的戰略意圖作如此重大調整,實在令人所料不及。既然有如此大謀略,我有一計,也許可以令夏軍移師靠近我們。”
秦王笑道:“郭大人莫非想效仿諸葛孔明,夜間敲鑼打鼓騷擾夏營?”
郭孝恪會意地點頭道:“知我者,秦王也!”
秦叔寶搖頭說:“此計不妥。當年諸葛亮在漢水擊鼓襲擾曹操,結果,曹操不是移師向前,卻後退了30裏。”
郭孝恪笑笑說:“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時曹操大軍屯聚漢水邊上,背後是山林,難以防守,曹操怕諸葛亮真真假假夜襲大營,不得不後退以應對偷襲。今夏軍屯軍地是開闊的平原,營地周圍篝火一圍,容易防範。我們的襲擾對他構不成重大傷亡,所以他絕對不會後退,但卻能造成精神上的折磨。天天被敲鑼打鼓弄得睡不好覺,士兵怎麼打仗。他要對付我們的夜間襲擾又不願退兵,唯一的辦法就是,盡量靠近我們。”
程咬金不理解,瞪着大眼睛問道:“爲何夏軍靠近我們就能避免襲擾?”
孝恪解釋道:“雙方離得近,我們要在夜間敲鑼打鼓攪得他們睡不好覺,同樣我們也聽得到敲鑼打鼓聲,我們也睡不好覺。雙方俱損,我們夜間就不會再敲鑼打鼓了。”
薛收贊同道:“正是如此,應當馬上實施。”
秦王沉吟片刻,覺得可以試一試,把夜間襲擾與對方的“牧馬計”相配合,一起運作,便下令道:“瞿長孫將軍,明天你將買來的馬匹驅趕1千,到黃河北岸放牧,隔天增加1千匹,讓竇建德認爲我們南岸的草已經快吃光了,正在往他們精心設計的圈套裏鑽,他們的計謀正在得逞。給他們一點甜頭,讓他們也樂樂。”
瞿長孫不懈地問:“爲何隔天增加一千,全部趕去豈不省事。”
秦王耐心解釋道:“我們一開始要顯得很謹慎的樣子,過幾天後,再全部將馬趕過去,讓他們覺得我們已經鬆懈了,他們才會來偷襲我們的馬匹啊。另外,看管的軍士幾十個就行了,使他們誤認爲我們沒引起重視,從而認爲我們並沒有察覺他們的陰謀。”說到這裏,秦王停了一下,又補充道:“既然牧馬計成了他們的核心,他們的重大軍事行動是圍繞着牧馬計運作的,這樣的話,我們就掌握了決定大戰開展的主動權。也就是說,我們什麼時候把大批軍馬趕過北岸,也就決定了什麼時候雙方大戰的時間。既然如此,我們就必須在這之前,醞釀出對我們有利的戰機,有把握了,再把馬匹全部趕到北岸引誘他們來奪馬。而我們醞釀戰機的第一步,就是要把竇建德的大軍移師到汜水河畔。”
瞿長孫明白了秦王的意圖,領命道:“尊令!”
秦王又傳令道:“程咬金,今晚開始,半夜後,你帶100軍士,每天晚上到夏營不遠處敲鑼打鼓,吹角鳴號,盡管折騰。”
程咬金遲疑了一下,問道:“只帶100軍士去騷擾夏軍大營,萬一夏軍群起來攻,如之奈何?”
秦王肯定地說:“放心,黑夜茫茫,竇建德怕中埋伏,不會來攻的。上次殷秋、石瓚的教訓他會銘刻在心的。”
程咬金領命而去。
爲了促使夏軍移師汜水河,李世民又加一條輔助措施,因他發現,夏軍現在的營帳離虎牢關有20裏之遙,軍士用水,皆是取自往南走十幾裏處虎牢關很近的一條溪流。這條溪流是汜水河的分支,我軍可派兵將這條溪流源頭堵塞,並派兵用強弓勁弩射殺前來疏通水源的夏兵,令其無法疏源。夏軍沒了生活用水,遠隔20裏到汜水河來取水不方便,爲了取水方便,有可能移師汜水河畔駐扎。想到這裏,他下令道:“白仕讓,你明天派兵將通向夏軍的溪流源泉堵塞,周圍修築工事派精兵把守,多帶弓箭,但有取水者,一律射殺。”
白仕讓作揖應諾:“尊令!”
夜色茫茫。夏軍大營延綿數裏,大營邊沿有柵欄圍着。周圍每隔50步一堆篝火,守衛士兵巡視其間。
不遠處,程咬金帶着襲擾士兵在窺視。士兵有的推着鼓,有的拿着號角。程咬金把手一揮:“給我使勁地吹,使勁敲,使勁地喊!”
霎時間,戰鼓擂動,號角齊名,唐軍士兵們一面擂鼓鳴號,一面鼓噪呐喊:“活捉竇建德,沖啊,殺啊!”
夏軍大營,竇建德正要入睡,突聽喊聲戰鼓擂動,號角長鳴,同時伴有喊殺聲,又聽帳外軍士驚呼:“唐軍劫營了!”驚得他馬上跳將起來,披上鎧甲,率領衆將,引大隊人馬涌出柵欄,向着鼓聲擂動的方向觀察,仔細看時,鼓噪呐喊聲驟止,唯見遠處黑夜茫茫,未見一個人影。觀望片刻,不見動靜。
竇建德揮手示意大家回帳睡覺,他自己鑽進帳,剛把鎧甲解開,又聽鼓噪聲驟起。他慌忙穿上鎧甲,提劍出帳,翻身上馬,率領衆將,涌出大帳外,正要看個究竟,鼓噪聲驟然停止。
凌敬冷冷一笑,一語道破:“此乃李世民疑兵之計也,他想學諸葛孔明在漢水襲擾曹操的戰法,擾得我們睡不好覺,逼我們退軍,雕蟲小技,安能瞞爾!我軍皆可放心睡覺,不必理睬。”
凌敬的話雖然有道理,但劉斌覺得不可掉以輕心,他覺得李世民鬼點子確實多,真的精通諸葛孔明之法,攻勢主動,一有機會就要使壞水,便提醒道:“話雖如此,但也不得不防。真真假假,難以確定。李世民一貫出其不意,我等不可大意。還是多派巡哨爲好。”
竇建德點頭認可:“想叫我退軍,做夢!”思忖片刻,傳令道:“劉黑闥將軍,派一隊人馬,把警戒線再往外圍延伸,沿着營帳外圍巡邏。另外,再派1千軍馬在中軍帳外半裏處駐扎,通夜不眠。如果只聽唐軍擂鼓吹號皆可不管,如果唐軍真來偷襲,馬上組成人牆;同時敲鑼傳遞消息。只需低擋幾分鍾,我大隊人馬就會殺過去。”
劉斌贊同道:“此法甚好,我等方可高枕無憂。”
劉黑闥不服氣道:“何必大王煩心。我率幾千兵士沿鼓噪聲方向沖殺過去,看他奈我如何!”
竇建德制止道:“不可,李世民詭計多端,斷不可貿然行事。你看這夜色茫茫,他在暗處,你在明處,小心中埋伏。尤其要提防唐軍暗箭傷人。只許堅守,休要追擊。”
劉黑闥不再堅持,抱拳作揖:“遵令.”
竇建德揮手:“由他搗鼓去,衆將回營睡覺。”
劉黑闥調出一軍人馬,把防線往外延伸一段,分散開去,燒起篝火,飲酒吃肉。
不遠處的黑暗中,程咬金一揮手,衆士兵又使勁擂鼓吹號,鼓噪呐喊。
劉黑闥一揮手,中軍帳前的士兵迅速列隊擺開陣式。
“有種你們就過來,本將軍在此恭候!” 劉黑闥朝着黑暗處鼓噪聲傳來的方向大聲吼道,又回頭招呼士兵:“給我一起喊,有種你們就過來,本將軍在此恭候……”
黑暗中,程咬金氣呼呼地回應道:“有種你過來,本將軍在此恭候!”
唐軍齊聲喊:“有種你過來,本將軍在此恭候!”
雙方軍士你喊過來,我罵過去,折騰了一宿。眼看黎明將近,東方晨曦微露,程咬金罵得唇幹舌燥,哈欠連天。軍士也睡意朦朧,腦袋像雞啄米似的直往下點。顯然繼續罵下去白費工夫,便帶着唐軍,撤回了虎牢關。
旭日東山,陽光燦爛,又是新的一天。
夏軍中軍帳外,劉黑闥向夏王稟報晚上騷擾經過:“夏王,唐軍徹夜和我對罵,未見來攻,天亮前,灰溜溜地走了。看來夜襲是假,騷擾是真。”
夏王哈哈大笑:“這小子變着法子想讓我離開,自討沒趣。好好好,今晚依舊如此對付,千萬別出戰。教士兵白天好好睡覺,晚上與他們打嘴仗。睡覺去吧!”
劉黑闥抱拳作揖:“尊令。”起身離去。
一探馬打馬過來,臉露欣喜之色,急切地稟報:“稟告夏王,唐軍已將馬趕到北岸放牧。”
聽到這一消息,猶如久旱的禾苗遇甘霖,一個來月沒有白呆。竇建德大喜:“哈哈,衆愛卿,李世民這小子終於上當,‘牧馬計’成也,有多少馬過去?”
探馬稟道:“大約1千匹,其餘仍在南岸。”
夏王臉色轉喜爲憂,顯得有幾分失望地說:“只有一小部分馬過北岸,不太符合我們的預想,如之奈何?”
“夏王勿憂,這是李世民謹慎,怕全部趕過去出問題,先趕一批試探。這是好兆頭,我們按兵不動,過幾天他覺得沒事了,放鬆警惕了,自然會全部趕過去,那時候再見機行事,大事可成也。”劉斌說這話的時候,攤開左手掌抖動了幾下,轉而又將展開的手掌慢慢握成拳頭,像是在示意他已經牢牢地將李世民掌握在手中似的,說完,又把頭轉向探馬:“有多少兵馬看守馬匹?”。
探馬報導:“只有幾十個軍士。”
聽說只有幾十個軍士看管,真是天賜良機,大將張青覺得機會難得:“今晚我帶一隊人馬過黃河潛伏下來,明天我把這批馬奪過來。”
劉斌馬上制止道:“豈可因小失大。你把這1千馬匹奪了,打草驚蛇,以後更多的馬匹就難謀了。”聽說只有幾十個軍士看守,他心裏也暗自高興。這說明李世民並沒有察覺北岸牧馬潛伏的危機,所以沒有派重兵把守,這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看來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李世民只顧正面防守,居然把這一重要環節疏忽了。
聽了劉斌的分析,夏王覺得有理,不着急了,臉色又轉憂爲喜,對探馬道:“繼續打探,有情況速來稟報。”
探馬躬身作揖,打馬離去。
夏王臉露喜色,贊揚道:“中書大人的謀劃了得,李世民果然往套裏鑽了。”他很清楚,如果中書的分析不錯的話,等不了幾天,李世民就會把所有的馬放到北岸去,到了那個時候,主動權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了。換句話說,向李世民發起進攻,最後攤牌也就是最近幾天的事了。
劉斌平靜地說:“還有許多變量。不過,已經有好的開端了,也不枉我們在這裏呆了一個來月。只是苦了那洛陽城的王世充,還要苦熬一些時日了。”
夏王點頭道:“正是。”不過,他覺得,只要王世充堅持不投降唐軍,讓他拖得精疲力盡,那才是自己最希望看到的。
幾名火頭軍提着空水桶走過來,王君郭也在其中。
一軍頭稟報:“夏王,不知怎麼回事,那條溪流今天早晨突然幹枯了,沒有水,怎麼做飯那。”火頭軍頭揚着空水桶,一臉愁雲。
劉斌眼珠一轉,不用去看他也清楚斷水原因,告訴火頭軍道:“又是那李世民在搞鬼。我看過,這條溪流是汜水的分支,源頭離虎牢關城垣很近,在城垣上就可用弓箭控制源頭。定是李世民堵塞水源,給我們制造用水不便,想逼我們離去。”
夏王覺得李世民處處發難,變着法子搗亂,連水源都要堵,着實可恨,對火頭軍道:“難不倒我們,教士兵勤快一點,去汜水河擔水做飯。”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如若士兵嫌辛苦,本王帶頭去擔水,定叫大家無話說。”竇建德本來是農民出身,從小辛勤勞作,肩挑背磨,吃苦耐勞慣了,身體又強壯,擔幾挑水有何難。說完,脫下黃金甲,就要去找水桶以身作則。
火頭軍見大王性急,說幹就幹,心想,夏王金貴之軀,親自擔水成什麼體統,豈不是真龍當着蝦米使,慌忙勸阻:“汜水河離大營有20裏之遙,叫軍士這麼遠去擔水,來回要半天時間,太吃力了。再說。附近又沒有水桶鋪,哪來那麼多水桶啊。況且。離唐軍那麼近,萬一唐軍殺奔過來,擔着水桶的軍士豈不俯首就擒。依我看,莫若把大軍移到汜水河邊扎營,取水方便”。
火頭軍說得在理,夏王猶豫不決。
劉斌斷然否決了火頭軍的建議,指出其危害性:“不可。大軍離虎牢關太近,李世民居高視下,我軍軍情盡在掌握之中,移軍汜水河豈不是自取其敗?”
中書的話有理。夏王左右爲難,一時沒了主見,猶豫片刻,問道:“中書之見,可有良策?”
劉斌思忖片刻,冷笑道:“此等小計,豈能難我。這麼多士兵閒着着沒事幹,正好活動筋骨。我們來的路途中,離這裏只有10裏地,有一大片竹林,可叫士兵去將竹子砍來,剖成兩半,剜去中節,一節連一節,從大營一直延伸到汜水河。這一帶皆是平原,汜水水位與我軍大營高度相平,我們只需叫軍士在那頭取水倒入竹槽,不斷流來,在大營挖數個大坑蓄水,這水源不就解決了嗎?”
夏王樂得眉開眼笑,沒想到中書這麼容易就將水源解決了,高興地說:“他有門枋,我有對子,中書之計甚好。李世民這小子變着法子逼我走,我偏不走。張青將軍,速按中書意圖安排軍士前去砍竹取水。”
張青作揖道:“尊令。”離去。
虎牢關上。李世民與衆將在向遠處觀望,商量對策。
程咬金前來稟道:“秦王,我們折騰了一夜,那竇建德聰明,開始兩次也前來察看,後來索性叫劉黑闥引一軍人馬把防線往外延伸,與我等對陣叫罵。他卻不出來了。看來竇建德不是那麼容易上當。”
白仕讓也前來稟報:“秦王,我們斷了水源,卻不見夏兵前來搶水,此計想來也不奏效。”
李世民點頭道:“知道了,看看再說。”
薛收自言自語道:“兩計皆不成,需得另謀良策。”
郭孝恪顯得有點迷惑不解:“他們沒了水源,怎麼過日子阿,一定有什麼計謀我們沒察覺。”
說話時,遠遠看見夏軍的大隊人馬向着汜水河涌過來。仔細看時,許多夏軍士肩上扛着竹槽,拎着水桶,分明是前來取水的。
大家明白了夏軍爲什麼不去疏通水源。仔細看,夏軍取水的大隊排成兩隊徐徐前進。來到汜水河邊,軍士將竹槽一節一節對好,數道竹槽延伸向遠方,拎着水桶的軍士在汜水河中打水,再將水倒入竹槽,不斷往復。水順着竹槽流去。取水軍士秩序井然。
衆將都感到驚詫。
李世民連連稱贊:“妙妙妙,如此取水,真是高招。”
薛收也贊嘆道:“沒想到他們會就地取材,用這個辦法來對付我們斷水計謀,只需將竹槽另一端挖坑蓄水,供水迎刃而解。”
秦叔寶沉不住氣了,揮着銅鐗嚷起來:“我帶一隊人馬去攻擊他們的取水兵士。”
秦王笑了笑,指着遠處跟上來的夏軍大隊人馬道:“不可,別人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法。你看,那後面已經來了上萬騎兵,就是保護取水士兵的,別人正巴不得你去沖突。”說完,心裏暗想,先賢們的軍事智慧大家都懂,這等伎倆還真的難不倒竇建德的一幫謀臣。自己顯然低估了對手的謀略水平。看來對方已經清楚移師汜水河畔潛伏着危機,就是不上當。既如此,怎麼辦?對方不移師汜水河,要想突襲他就沒戲了,還得另想轍。
果然,順着秦王指的方向望去,上萬騎兵列成多重橫排展開,將取水的步兵夾在中間。到了汜水河邊後,騎兵沿汜水展開列成橫排戰陣,虎視眈眈向虎牢關上張望。
尉遲恭急了,叉着手在城垣上走來走去,自言自語地說:“敲鑼打鼓他不理,斷他水源他也能解套,真邪門!”
過了一會兒,那沿着汜水河列成戰陣的騎兵大將曹湛向着虎牢關高聲叫喊:“李世民,雕蟲小技,安能驅我。你閒心好,要來搗亂,我們天天晚上陪你對罵;想斷我用水,沒門!不要耍這等下三爛伎倆,爾等皆是縮頭烏龜。有能耐下來與我大軍一決雌雄……”
話音落,夏軍士兵“拉拉隊”也跟着叫喊,一時間虎牢關下喊聲四起,叫罵聲不絕。
李世民等衆將臉露尷尬之色,計謀不成,被對方識破,覺得有點失面子,無言以對,只好任他們罵去。
看罷片刻,李世民指着汜水河邊井然有序取水的夏軍道:“我等心思盡被猜透,需得重商對策。”不過,他從夏軍的罵聲中,也聽出有用的東西來,對方說‘安能驅我’,說明對方認爲我方的目的是想驅他們走,並沒有悟出我方實際上是想讓他們靠近,只要他們沒有悟出這一點,就還可再動腦筋。
唐軍衆將在虎牢關上望着打水的夏兵商討對策,突然聽到汜水河邊傳來一陣驚呼聲。衆人抬頭望去,汜水河邊正在發生了一幕戲劇性的沖突。
原來,打水的士兵爲了加快提高取水效率,多增加了數道竹槽,取水隊列沿着汜水河延伸,取水範圍擴展到幾只勞動後在水中悠閒自得地泡澡的水牛旁邊。牧牛的小牧童正從口袋裏抓出豆子喂水牛,邊喂邊唱着童謠:“豆入牛口,勢不得久,豆入牛口,勢不得久……”反復地唱。取水的士兵聽得煩了,呵斥小牧童走遠點去唱。頑皮的小牧童自持是自己的地盤不怕誰,不但不停聲,反而愈唱愈歡。士兵用水去澆那小牧童逗樂,把那小牧童澆得渾身溼透,哭了。士兵們樂得大笑。正在此時,那幾頭水牛突然看見這麼多人馬站在河邊上阻斷了歸路,驚恐不安地站起來,瞪着大眼睛望着岸邊的馬匹。小牧童怕出事,止住了哭聲,慌忙打着口哨,安撫水牛。無奈水牛的家正好處在夏軍來路的方向,有家不能歸的水牛開始朝着岸邊的夏軍騎兵“哞哞”叫發出強烈抗議,希望擋道的騎兵行個方便。沒想到夏軍騎兵卻無視這幾只水牛的合理訴求,繼續打水。有幾個吃飽了撐着的士兵,以爲水牛憨直可欺,索性在水牛身上找樂,用水桶舀起水,往水牛身上潑水戲弄。恰巧這時候,夏軍的“拉拉隊”又一齊向着虎牢關喊話嘲弄唐軍。那幾頭水牛突然聽到震耳發聵的呐喊,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精神壓力,受驚了,猛地從汜水河中跳起,直向岸邊夏軍的騎兵列陣沖去。
唐軍衆將看到的正是這些受驚的水牛向夏軍沖突的場面。那場面之激烈,把那唐軍衆將領一個個都看神了。
俗話說,一牛抵三虎,牛脾氣發起來可不是鬧着玩的。夏軍的騎兵雖然歷經數戰,槍術精湛,刀法嫺熟,沖鋒陷陣無所畏懼,但面對力大無窮,尖角銳利直沖而來的大水牛,什麼武功都排不上用場,個個都傻眼了,任憑水牛狂奔亂跳,轉眼間就有十幾頭戰馬被頂翻,騎兵列陣頓時亂套。可憐那些提桶打水的步兵,哪見過這種暴力沖突場面,個個嚇得東躲西閃,一會兒就被水牛頂傷幾十個。幾頭水牛所向披靡,一路橫沖直撞,片刻功夫便在騎兵的戰陣中頂出一條回家的路。理由充足的它們絲毫也不去考慮自己的莽撞造成的嚴重後果,揚長而去。
這一意外熱鬧場面,看得虎牢關上的唐軍衆將哈哈大笑。剛才被夏兵戲謔了一通,正無處發泄,那幾頭“阿牛哥”的即興表演,無疑給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受傷的士兵見水牛遠去,找不到氣出,在岸邊追逐小牧童,欲毆打出氣。小牧童嚇得喊爹叫娘,在曠野上驚慌亂跑,幾個軍士四面圍了上去,眼看要抓住了。
正在危急之時,竇建德打馬前來制止,厲聲喊道:“休得傷害牧童。” 旋即下馬,拉着渾身溼透、哭泣不止的小牧童道:“別怕,別怕,他們不敢打你,我給你撐腰。”又從身上摸出一個饃遞給小牧童:“快回去吧。”
小牧童停止哭喊,怯生生地接過饃,破涕爲笑,東竄西拐,鑽出夏軍的騎兵列隊,向水牛奔去的方向跑了。
竇建德叫受傷軍士趕快回營治療,又叫夏軍繼續打水,責問欺負牧童的士兵:“爾等爲何把他渾身澆溼,還要追打他?”
一士兵道:“他老是唱那首童謠:豆入牛口,勢不得久。聽得我們煩了,便澆他。再說,他的水牛傷了我們那麼多弟兄。”
竇建德本是莊稼人出身,自己小時候也牧過牛,對牧童自然有一種親近感,覺得士兵的辯解沒有道理,斥責道:“別人唱豆入牛口,勢不得久,不就是兩句童謠嗎,犯着你嗎?你們這麼大的人把別人渾身澆溼毫無道理;再說,是你們的呼喊聲驚了水牛,幹嘛怪別人。欺負小孩算能耐嗎?記住,我們是義軍,義軍就要愛民如子。以後誰再毆打百姓,立斬不赦!”
衆將齊聲應諾:“是!”
虎牢關上,衆將領還在狂笑。李世民卻在來回走動思考。水牛在軍馬陣中橫沖直撞,夏軍兵士毫無辦法的場面李世民看在眼裏,啓發了他的靈感,思忖片刻,猛一拍手:“有了!”
話音落,薛收也猛跺腳,揮着拳頭興奮地喊道:“對,有了!”
李世民脫口而出:“牛、牛、牛!”
薛收也興奮地喊道:“牛、牛、牛!”
衆將蒙在鼓裏,不知他倆一唱一和直喊“牛牛牛”是什麼意思,一個個瞪着驚愕的眼睛望着他倆。
李世民馬上傳令道:“薛大人,速用高價在民間換取幾百頭大牯牛,再備足鞭炮、火硝、牛黃等易燃物品,今天晚上我要用它唱一出好戲!”
薛收知道軍情緊接,容不得半點拖延,點頭道:“秦王,我知道你用它做什麼,我立刻去辦。”說完,快步離開,操辦去了。
郭孝恪也恍然大悟他倆直喊“牛”的用意,連連點頭:“此計甚妙,竇建德又要吃苦頭了!”
秦王又道:“郭大人,設法告訴王君郭配合我們行動,既然你已經心領神會,詳情我就不用說了。”
郭孝恪明白秦王的意思,是要叫王君郭從中作梗,設法讓夏軍移師汜水。他點頭道:“我知道叫他做什麼,這就去辦。”說完,急步跑下城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