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賤人,還敢狡辯?”掌事宮女見那小醫女還敢頂嘴,怒從心起,上前又是幾巴掌。
小醫女死死咬唇,發絲凌亂,狼狽不堪,眼神卻帶着一股倔強。
“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子?!”謝珩皺眉,走進太醫院。
聖駕突然而至,身後還遠遠跟着一群烏泱泱的侍衛,掌事宮女頓時被嚇得不輕,連忙鬆開手跪在地上:“奴婢參見皇上!”
她一邊說,一邊用警告的眼神狠狠瞪了小醫女一眼。
謝珩看着跪在地上的醫女,覺得有幾分眼熟:“你是——茯苓?”
掌事宮女一聽皇上居然能叫出茯苓的名字,頓時臉色一僵,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這茯苓是母後最喜歡的一個醫女,今日犯了什麼錯,這樣喊打喊殺的?”
掌事宮女聽到這,心已經涼了半截,她並不是太醫院的人,不了解這些醫女什麼來頭。據說這茯苓得罪了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是貴妃要她的命。
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本以爲不過是隨手處理個小醫女罷了,畢竟這宮裏,草菅人命的事還少嗎?她怎麼也沒想到,皇帝會來太醫院,更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是太後跟前得了臉的。這要她如何收場?
掌事宮女叫苦不迭,也只能按照陸微寧的要求回稟:“回陛下,她正是茯苓。這丫頭今日去伏莘宮給貴妃娘娘請平安脈,竟膽大包天,偷了貴妃娘娘的金釵,人贓並獲。”
“貴妃娘娘仁慈,念她是初犯,只命奴婢小懲大誡。但奴婢想着,不能助長此等歪風邪氣。若是今日輕輕揭過,明日其他賊人便是有例可援。因此奴婢才想着殺雞儆猴,杖斃以儆效尤。”
“你胡說!我沒有偷!”茯苓抓住機會,拼命爲自己辯解,聲音顫抖卻十分清晰:“奴婢爲貴妃娘娘診脈後,仔細檢查過藥箱,根本不知道那金釵爲何會突然出現在奴婢的藥箱裏!”
謝珩心下了然。茯苓是母後喜歡的醫女,自然不可能是那種手腳不幹淨的人。這分明是得罪了人,被往死裏整:“貴妃說了小懲大誡,何時輪得到你以儆效尤?”
謝珩聲音染上了一絲怒意,嚇得掌事宮女一個哆嗦。
他看向茯苓:“茯苓,你將今日之事細細道來。若有冤屈,朕替你做主。”
茯苓從兩個內侍手裏掙脫出來,不住地磕頭叩謝:“謝陛下隆恩!奴婢今日爲貴妃娘娘診脈,一切如常,離開時也再三確認並沒有攜帶任何不屬於奴婢之物。可剛出伏莘宮不遠,就被這位姑姑攔下,強行檢查藥箱,然後便拿出了那支金釵。但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絕對沒有偷!”
陸慈昭靜靜聽着,敏銳察覺到茯苓話中有所保留。想她死的人,只怕就是陸微寧,但她並不會當着謝珩的面直言是貴妃陷害,讓皇室蒙羞,而是將所有過錯推到掌事宮女身上。
她很聰明。
除此之外,掌事不知她得太後喜歡,陸微寧又怎可能不知?若真如她所言,一切如常,陸微寧爲何寧願冒着東窗事發,得罪太後的風險,也要茯苓的命?只怕是因爲,茯苓這一查,真的查到了陸微寧想要封口的東西。
陸微寧貴爲貴妃,卻點名要茯苓醫治,可見茯苓的醫術在衆醫女中必是佼佼者。而她得罪了陸微寧,便是和自己有共同的敵人。此時若是施以援手,將其收爲己用,等於救了她的性命,這份恩情足以換來更高的忠誠。她給陸微寧診治過,手裏有陸微寧的把柄,陸微寧才想除之後快,而那把柄或許也能爲她所用。
這也不可能是陸微寧爲了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特意給自己布的局,因爲謝珩方才說,她是太後喜歡的人。太後莫驚春何等眼力?若茯苓是陸微寧的人,必然不能得太後青眼。而她能讓太後看重,必有非凡之處。
如此想來,收入茯苓,一舉五得。
陸慈昭當機立斷,快步上前:“陛下,臣婦看這醫女眼神清澈,不像狡黠之輩,但此事終究須得一個了結。依臣婦之見,不如將她賜給臣婦做貼身侍女,免得宮闈之內再起波瀾。”
茯苓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陸慈昭,眸子裏滿是絕處逢生的驚喜與感激。
謝珩明白她是想保下茯苓,培養自己的勢力:“準了。茯苓,即日起你跟在景王妃身邊伺候,務必盡心盡力。”
“奴婢謝陛下隆恩!謝王妃娘娘恩典!”茯苓重重磕頭,聲音哽咽,如重獲新生。
陸慈昭微微頷首:“起來吧。”
茯苓謝恩,站起身走到陸慈昭身側。
掌事宮女臉色煞白,身子止不住顫抖。若是今日茯苓沒死,貴妃娘娘也不知會怎麼罰她。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開口:“王妃娘娘三思啊。這丫頭手腳不幹淨,今日敢偷貴妃娘娘的金釵,明日就敢偷您的珍寶。娘娘養虎爲患,將來定是會後悔的!”
她還想負隅頑抗,卻見一直低眉順眼的茯苓抓住時機搶先開口:“陛下,娘娘,姑姑一直視我爲眼中釘,實際上是因爲她這些年一直中飽私囊,恰好被奴婢發現,擔心奴婢檢舉揭發。實不相瞞,前些日子奴婢發現姑姑這些年來一直克扣宮人的份例私自倒賣,奴婢本想着找機會揭發,但卻被姑姑發現,想置奴婢於死地。”
“你、你血口噴人!”掌事宮女臉色一變,驚聲尖叫。
“陛下,她將克扣的財物都藏在自己房間的暗格裏,您派人一查便知。”
謝珩眼神凌厲,身後的內侍很有眼力見地上前摁住掌事宮女,去她住處搜查,果然找到幾錠明顯遠超她俸祿的金子和一本詳細記錄這些年盈餘的賬冊。
證據確鑿,掌事宮女面如死灰,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帶下去,按宮規處置。”謝珩語氣淡然。
掌事宮女癱軟在地,任由內侍將她拖拽下去。
她也是從小宮女上來的,一步一步爬到了掌事的位置。官不大,官威卻不小,總喜歡以權壓人,欺負小宮女,克扣月例,動則打罵。
而今,真正的掌權者一句話就決定了她的命運。
倘若她當初對那些小宮女好一些,自己是否就不會是今天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