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將這邊剛打定主意，要開始搜集情報。
還沒等他琢磨出具體從哪兒下手，他那位“義母”柳如雲的動作卻比他更快。
柳如雲從祠堂回到自己居住的“錦蘭院”，臉上的平靜立刻被一絲凝重取代。
婆婆周敏的話在她心中敲響了警鍾，賈將此人，關乎兒子小俊的安危，必須牢牢控制在手心。
她當即喚來自己一手培養的女兵小隊。
這支小隊約莫三十人，都是柳如雲從家將後代或可靠人家裏挑選出的伶俐丫頭，更請了武師傳授武藝，名義上是丫鬟，實則是一支忠誠可靠的私兵。
此刻她們整齊列隊，雖身着丫鬟服飾，但個個眼神明亮，身形利落，自有一股英氣。
柳如雲掃視了一圈，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今日，本小姐收了一位義子，名叫賈將，便是之前暫居西廂房的那位。如今他既已是陽家義子，身邊不能沒人伺候。我欲從你們之中挑選兩人，去做他的貼身丫鬟，一則照料起居，二則……也是護他周全。你們誰願意去？”
她留了個心眼，沒直接說監視的事。
這群丫頭年紀不大，性子活潑，萬一說漏嘴，被賈將察覺，反而不好。
果然，女兵們一聽要去伺候一個陌生男人，頓時炸開了鍋，嘰嘰喳喳議論起來：
“啊？去伺候男人？”
“還是那個獨活回來的親兵？”
“小姐，能不能換點別的差事啊？”
“就是，端茶送水多沒意思……”
柳如雲看着這群被自己慣得有些沒大沒小的丫頭，一陣頭疼。
她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臉色一沉，聲音也冷了下來：“閉嘴，吵吵嚷嚷像什麼樣子。我再問一遍，誰願意去？若是不願，便把嘴閉上！”
院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丫頭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猶豫。
畢竟她們更習慣舞刀弄棒或者跟着小姐處理外務，去給一個男人當貼身丫鬟，確實不太情願。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挑、面容英氣的女兵跨出一步，聲音幹脆：“小姐，既然其他姐妹不願意，那……我去吧。”
柳如雲一看，是史紅霞，那晚守在賈將門口的兩個女兵之一，性格沉穩，武藝也不錯。
史紅霞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也響了起：“還……還有我！小姐，我也願意去！”
衆人看去，是程麗，個子稍矮，但眉眼靈動，嘴角邊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平添幾分俏皮。
她也是那晚的“門神”之一。
柳如雲有些意外地看了程麗一眼，這丫頭平時也挺跳脫的，怎麼這次這麼積極？
不過有人願意去就好。
柳如雲當即拍板：
“好！史紅霞，程麗，你們兩個留下。其他人，散了吧，各司其職。”
“是！”衆女兵應聲散去，不少人還向史紅霞和程麗投去同情的目光。
柳如雲將史紅霞和程麗叫進屋內，關上房門。
屋內，柳如雲看着站在面前的兩人，語氣緩和了些：
“紅霞，小麗，這次辛苦你們了。去伺候一個外人，確實委屈了你們。”
史紅霞抱拳道：“小姐言重了，爲您分憂，是屬下分內之事。”
程麗也趕緊點頭，聲音清脆：“是啊小姐，我們不委屈！心甘情願的！”
只是說話時，眼神微微閃爍，腦海中不自覺又浮現出那晚透過窗紙小洞看到的“驚人景致”，臉頰悄悄爬上一抹紅暈。
史紅霞雖然面色不變，但耳根似乎也有些發熱。
柳如雲沒注意到她們這點細微的異樣，見她們態度端正，心下稍安。
她壓低聲音，進入正題：“此次讓你們去做貼身丫鬟，表面上是伺候，實則另有任務。”
柳如雲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你們需寸步不離地跟着賈將少爺，他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異常的事，尤其是與外界有何接觸，都需一一留意，及時向我稟報。明白嗎？”
程麗眼睛一亮，立刻心領神會，小聲道：“小姐，您是讓我們……監視將少爺？”
她倒是直接點破了。
柳如雲微微頷首，默認了。
程麗頓時來了精神，仿佛接到了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任務，信誓旦旦地保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瞪大了眼睛，把他看得死死的！絕不讓他脫離視線！”
史紅霞也沉聲道：“屬下明白，定不負小姐所托。”
“好。”
柳如雲滿意地點點頭。
“記住，此事機密，絕不可對外人提起，包括……賈將本人。你們只需做好分內之事，細心觀察即可。”
柳如雲在給史紅霞和程麗交待完任務後，略一整理儀容，便帶着兩名新晉的“貼身丫鬟”，徑直朝着西廂房而去。
一路上，柳如雲心中念頭飛轉。
婆婆周敏對賈將的態度轉變實在太快了，那晚的單獨談話絕對是關鍵。
她必須弄清楚，賈將到底跟婆婆說了什麼。
西廂房內，賈將剛把未來的“宏圖大業”在腦子裏勾勒出個大概，正琢磨着怎麼找個借口去跟府裏的人打聽一下“情報”。
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以及沐青鳳那帶着點不情願的通報聲：
“賈將少爺，大奶奶來了。”
賈將一個激靈，趕緊從床上彈起來，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確保這次穿戴整齊了），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恭敬和一點點受寵若驚，快步走到門口迎接。
門被推開，柳如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今日換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常服，少了幾分祠堂裏的威嚴，多了幾分居家的柔美，但眉眼間的清冷和審視卻絲毫未減。
她身後，除了沐青鳳，還跟着兩個低眉順眼的女兵，正是史紅霞和程麗。
“義母大人，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有什麼事喚孩兒過去便是。”
賈將躬身行禮，語氣拿捏得十分到位，既顯親近又不失分寸。
柳如雲淡淡地“嗯”了一聲，邁步走進房間，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屋內簡單的陳設，最後落在賈將身上。
“既認了你爲義子，你便是我院裏的人。過來看看你缺什麼少什麼，也是應當。”
她走到桌邊坐下，沐青鳳立刻上前一步，侍立在一旁，眼神依舊不善地瞟着賈將。
史紅霞和程麗則乖巧地站在門口附近，低垂着頭，努力降低存在感，但耳朵卻都豎得老高。
賈將心裏暗笑：這哪是來關懷的，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面上卻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有勞義母掛心，孩兒這裏一切都好，比軍營裏強多了。”
柳如雲不置可否，端起沐青鳳適時遞上的熱茶（顯然是自帶的），輕輕吹了吹，狀似無意地問道：
“我聽女兵說，昨晚老夫人來找過你，我想知道你們談了什麼？。”
賈將心中警鈴大作。居然是爲了那晚的事。
這婆媳倆看來並非鐵板一塊，或者是這柳如雲起了疑心，來套他的話了。
賈將撓了撓頭說道：
“回義母，那晚老夫人主要是問了問陽帥臨終前的詳細情況，許是……念子心切，想多知道些關於陽帥的事吧。”
他巧妙地把話題引向了陽仲寶，同時絕口不提任何關於“前朝血脈”或“朝廷陰謀”的實質性內容。
柳如雲聞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賈將這番回答，聽起來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婆婆思念兒子，找唯一活着回來的親兵問問細節，再正常不過。
難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但她總覺得哪裏不對。
如果只是問話，爲何要屏退左右？
又爲何談話之後，婆婆的態度會發生那麼大的轉變？
她抿了一口茶，壓下心中的疑慮，決定換個方式試探。
她放下茶杯，指了指站在門口的史紅霞和程麗，對賈將說道：“既然你已是我的義子，身邊不能沒人伺候。”
“紅霞，程麗你們留下伺候少爺！”
“是，小姐。”
兩人應聲答道。
“賈將，這兩個丫頭，以後就撥給你做貼身丫鬟，照料你的起居。她們都是我院裏的人，身手也還過得去。”
賈將目光掃過史紅霞和程麗，這不是熟人啊！
史紅霞一臉正氣，目不斜視。
程麗則微微低着頭，嘴角那顆小痣若隱若現，偶爾抬眼偷瞄他一下，眼神有點復雜。
貼身丫鬟？
還帶身手？
賈將心裏跟明鏡似的。這哪是伺候，分明是監視。
柳如雲這是要在他身邊安插眼線啊。
他臉上立刻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連連擺手：“這……這如何使得？義母，孩兒粗人一個，哪用得着人伺候？再說還是兩位姑娘家，這……這多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
柳如雲語氣淡然，卻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既入了陽家的門，就要守陽家的規矩。主子身邊沒有得力的人伺候，像什麼話？此事就這麼定了。紅霞，小麗，還不過來見過將少爺？”
史紅霞和程麗聞言，趕緊上前幾步，對着賈將盈盈一拜：“奴婢史紅霞（程麗），見過將少爺。”
賈將看着眼前這兩位“貼身丫鬟”，心裏樂開了花，面上卻只好“勉爲其難”地接受：
“既然如此……那孩兒就謝過義母了。以後……就有勞二位姑娘了。”
柳如雲見目的達到，便起身道：“好了，你安心住着，缺什麼就跟紅霞她們說。我院裏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恭送義母。”
賈將躬身相送。
柳如雲帶着沐青鳳離開了，留下史紅霞和程麗，正式開始了她們“貼身丫鬟”兼“監視者”的生涯。
賈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個嚴肅一個俏麗的兩位姑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二位姑娘，以後……請多指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