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陳默準時赴約,在一家環境清幽的茶館包廂裏再次見到了蘇晴。
這次見面,氣氛明顯比前兩次輕鬆自然了許多。蘇晴穿着一條淡雅的印花連衣裙,氣色看起來也比上次在畫廊時要好一些。她帶來了那位水墨畫家的畫冊,兩人就着畫冊裏的作品,興致勃勃地討論了近兩個小時。
陳默不僅展現了對畫作本身的理解,更引申到藝術家的創作心態和時代背景,言辭風趣,見解獨到,常常能引出蘇晴會心的微笑。他敏銳地察覺到,蘇晴今天放鬆了許多,眼神中的疏離感減弱了,偶爾還會主動提出自己的看法。
“和陳先生聊天真的很愉快,”蘇晴合上畫冊,語氣帶着真誠的感慨,“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暢快地和人聊過藝術了。”
“是我的榮幸。”陳默微笑道,“能遇到蘇女士這樣的知音,我也覺得很難得。”他適時地發出邀請,“不知道下次有沒有機會,一起去看看這位畫家的真跡?我聽說他的幾幅代表作下個月會在省美術館展出。”
蘇晴眼中閃過一絲意動,但似乎有所顧慮,沒有立刻答應。
陳默沒有強求,自然地轉換了話題,聊起了最近上映的一部文藝片。兩人相談甚歡,直到夕陽西下才各自離開。分別時,蘇晴臉上的笑容明顯真切了許多。
陳默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需要創造一個更私密、更能觸動她心弦的機會。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陳默剛從公司處理完事情,正準備回家,手機響了,是王偵探發來的信息:“目標情緒異常,獨自駕車前往‘靜謐時光’畫廊,已停留超過一小時,畫廊已閉館。”
陳默眼神一凝。深夜獨自去已閉館的畫廊?這絕非尋常。他立刻調轉車頭,朝着畫廊方向駛去。
夜晚的畫廊街區格外安靜,只有路燈在地上投下昏黃的光暈。陳默將車停在街角,果然看到蘇晴那輛黑色的奔馳停在畫廊門口,她獨自一人抱着手臂,靠在車門上,仰頭望着畫廊二樓某個漆黑的窗口,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無比孤寂和脆弱。
細雨無聲地飄落,打溼了她的頭發和衣衫,她卻恍若未覺。
陳默拿起車上常備的雨傘,走了過去。
腳步聲驚動了蘇晴,她受驚般轉過頭,臉上還帶着未幹的淚痕,在看到陳默的瞬間,眼中充滿了錯愕和一絲慌亂。
“蘇女士?”陳默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擔憂,快步上前,將雨傘大部分撐在她頭頂,“這麼晚了,您怎麼一個人在這裏?還下着雨。”
他的出現太過意外,語氣中的關心又如此自然,讓情緒正處於低谷的蘇晴,一時失去了防備。她看着陳默被細雨打溼的肩頭,和他那雙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澈關切的眼睛,鼻子一酸,強忍的淚水又有決堤的趨勢。
“我……我沒事……”她低下頭,聲音哽咽,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
“怎麼會沒事?”陳默的聲音溫和而堅定,“你看你,衣服都溼了,會感冒的。先上車吧,我車上有毛巾。”他沒有追問她爲什麼在這裏,爲什麼哭,只是提供了最實際的幫助。
這種不帶任何打探和評判的體貼,瞬間擊潰了蘇晴最後的心理防線。她像個迷路的孩子,順從地被陳默半扶着,坐進了他奧迪車的副駕駛。
陳默從後備箱拿出幹淨的毛巾遞給她,又調高了空調溫度。車內狹小的空間,彌漫着一種微妙的氛圍。
蘇晴用毛巾擦拭着頭發和臉上的雨水淚水,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但依舊沉默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雨絲。
“要不要……找個地方坐坐,喝點熱的東西?”陳默輕聲提議,“我知道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館,環境很安靜。”
蘇晴猶豫了一下,此刻的她,極度害怕回到那個冰冷空曠的家,害怕一個人面對無盡的孤獨。她輕輕點了點頭:“……好。”
咖啡館裏果然很安靜,只有幾個熬夜的顧客。陳默要了一個僻靜的卡座,爲蘇點了一杯熱可可,自己則要了杯黑咖啡。
“謝謝。”蘇晴捧着溫熱的杯子,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暖意,低聲道謝。
“舉手之勞。”陳默笑了笑,“人生總會有不如意的時候,別一個人扛着。”
他的話仿佛觸動了蘇晴內心的某個開關。她抬起頭,看着眼前這個僅見過幾次面,卻一次次在她需要時出現的男人,一種莫名的信任感油然而生。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聲音很輕,帶着一絲顫抖:“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這家畫廊,是她生前最喜歡來的地方……”
她斷斷續續地開始訴說,訴說着對母親的思念,訴說着嫁入趙家後的孤立無援,訴說着丈夫趙凱的變態和風流成性,訴說着那個華麗牢籠裏的冰冷和窒息……這些積壓在她心底多年、從未對任何人言說的痛苦和委屈,在此刻,對着這個幾乎算是陌生的男人,傾瀉而出。
陳默始終安靜地聽着,沒有打斷,沒有評價,只是用理解的目光注視着她,偶爾遞上一張紙巾。他知道,此刻他不需要說什麼,只需要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
等到蘇晴說完,情緒發泄得差不多了,她才驚覺自己竟然對一個不算熟悉的男人說了這麼多隱私,臉上頓時泛起一絲窘迫的紅暈:“對不起,陳先生,我……我失態了,跟你說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
“不,我很感謝您的信任。”陳默的目光真誠而溫暖,“能傾聽您的煩惱,是我的榮幸。這些話憋在心裏太久,會生病的。說出來,會好受些。”
他的理解和包容,讓蘇晴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感動。她看着陳默,仿佛在冰冷的深淵裏,終於看到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光芒。
“陳先生,你……你真是個好人。”她由衷地說道。
好人?陳默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溫和:“別想那麼多了,喝完可可,我送您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他體貼地沒有再多問,也沒有趁虛而入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像個可靠的朋友一樣,給予她最需要的陪伴和安慰。
送蘇晴回到趙家那座氣派卻冰冷的別墅外時,雨已經停了。蘇晴下車前,猶豫了一下,回頭對陳默說:“陳先生,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
“別客氣,蘇女士。”陳默微笑着,“以後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或者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隨時可以找我。”
蘇晴深深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別墅。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陳默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恢復冰冷。他知道,經過今晚,他在蘇晴心中的地位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他從一個“談得來的藝術同好”,變成了一個可以信賴和傾訴的“朋友”,甚至……更多。
幾天後,陳默主動聯系了柳如玉,以請教地產行業問題爲由,邀請她共進午餐。柳如玉似乎對陳默印象不錯,爽快地答應了。
午餐在一家極其私密的高檔餐廳進行。柳如玉穿着幹練的女士西裝,氣場依舊強大,但面對謙遜有禮、言之有物的陳默,態度比酒會時更加親和。
“柳總,關於您上次提到的文旅地產融合,我回去仔細思考了一下,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陳默適時地拋出一些經過精心準備、既有見地又不顯得賣弄的觀點,引得柳如玉頻頻點頭。
“年輕人能有這樣的思考深度,很難得。”柳如玉贊賞道,“比我們集團裏一些只會溜須拍馬的中層強多了。”
“柳總過獎了,我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得可能更清楚一些。”陳默謙虛道。
午餐氣氛融洽,兩人相談甚歡。結束時,柳如玉甚至主動表示:“小陳啊,以後有什麼項目上的想法,可以直接跟我溝通。我們趙氏,也願意和有潛力的年輕人合作。”
“多謝柳總提攜!”陳默面露感激,他知道,這條線也已經牢牢握在手中了。
回到公司,陳默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蘇晴的心防已破,柳如玉的賞識已得,林薇薇也已被徹底馴服。復仇的拼圖,正在一塊塊湊齊。
他拿起手機,看着蘇晴的微信頭像,眼神幽深。
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