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慈一直憋着氣，直到胸腔快要爆炸才推開周聿京。
“我有點冷了，我們趕緊回去吧！”
溫書慈慌不擇路往前走，周聿京不緊不慢抬手，捏住她的後頸，將她輕輕拎回來。
“這邊啊，笨蛋。”
周聿京今天開的車是輛邁凱倫，溫書慈認得的車標不多，只知道周聿京不開便宜貨。
她快速坐進車裏，還沒坐穩，就伸着脖子左顧右盼。
“躲誰呢？”
“我們店長。”
周聿京“哦”了聲，“男的女的？”
“男的。”她想也沒想就答。
溫書慈確定沒人看見，坐直了身體，還沒鬆口氣，驀然和周聿京撞上視線。
夜景燈從擋風玻璃斜斜照進來，映出男人深邃立體五官，英氣的濃眉壓低了眼位，看着有點凶。
“什麼意思，覺得我見不得人？”
溫書慈一噎，忽然覺得車裏的空間變得逼仄了許多。
她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覺得周聿京的車子太張揚了，她怕別人誤會，萬一傳到老板耳朵就不好了。
可那副糾結的模樣落在周聿京眼裏，就成了她在默認。
周聿京聲音不高，甚至語氣都是漫不經心的，但溫書慈就是聽出他在生氣。
“我見不得人，那你滿意誰？那個白澤予？”
“...他叫白予澤。”
周聿京頂了下腮，冷冷刺她，“行啊，叫錯名字都不能行，你還真深情。”
溫書慈一頭霧水，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不明白他爲什麼在這個場合突然提起白予澤。
“我爲什麼對他深情？”
周聿京也想知道，“因爲他有錢？還是因爲他帥？”
他輕佻勾唇，笑而不語。
的確，要想富得過周家，的確很難。
難如登天。
溫書慈問他，“那顏值呢？你怎麼不比比呀。”
“他也配和我比？”周聿京應激了一樣，聲調都拔高不少。
被懷疑財力他沒生氣，但被懷疑臉蛋，他是真跳腳了。
畢竟有錢是客觀的，可長得帥不帥卻是件很主觀的事，他還真怕溫書慈喜歡野男人那款。
這話換別人說或許會讓人覺得狂妄自大，可從周聿京嘴裏說出來，很有說服力。
溫書慈緊抿着唇，想笑又不敢笑，肩膀一顫一顫，忍得很難受。
“白予澤是我室友的男朋友。”她一如往常的溫柔，壓着笑的聲音添了幾分俏皮。
“什麼？”
“白予澤是我室友梁桃的男朋友，”溫書慈放慢了語速，一個字一個字回答說，“你幹嘛這麼討厭他？”
周聿京怔了幾秒，突然就想明白了。
那些禮物根本就是給梁桃的，是他錯怪溫書慈了。
爲了個根本不存在的情敵，他激動成這樣，真夠丟臉的。
一陣短暫的沉默。
男人揉了揉眉心，促狹一笑，在笑自己。
“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他了。”周聿京下巴微抬，透着點兒久違的痞氣。
車子緩緩啓動，溫書慈疑惑，脫口而出，“這不是回家——”
她頓了頓，改口，“這不是去你家的路。”
周聿京看她一眼，淡聲道，“冰箱空了，先去趟超市再回家。”
溫書慈無聲點了點頭，但因爲他沒有改口的回家兩個字，而感到小小的竊喜。
只是很小，很小的竊喜。
她發着呆，看城市的夜景在一閃而過的光影裏失焦。
透過玻璃，好像恍惚看見了周聿京的臉。
他在看她。
可當她轉頭看過去，又什麼也沒有。
他只是很專注地在開車，目視前方心無雜念。
和周聿京逛超市曾是溫書慈的一大樂事。
她的零花錢不多，但和周聿京出門完全沒有這個顧慮，不論什麼東西，只要多看一眼，他會立馬放進購物車裏。
溫書慈靦腆拒絕，“我不能花你的錢。”
“又不讓你白花我的。”
“嗯？”
“晚上回去再做一套數學卷子。”
“...哦。”這可能就是吃人嘴短吧。
周聿京的成績很好，班主任曾感慨說，“只要這孩子願意，可以去國內外任何一所好大學，可惜啊。”
溫書慈知道他在可惜什麼，可惜周聿京根本不在乎。
普通人努力學習是爲了考個好大學，賺錢生存，但周聿京沒有這個顧慮，好的學歷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只是錦上添花。
溫書慈的成績算中等，但周聿京抓她很緊，溫書慈做的很多題都是他找人花高價買的。
只是到最後，她還是辜負了他的期待，只考上了京北一所很普通的大學。
“發什麼呆。”
周聿京推了個購物車，輪子在地上滾出悶響，溫書慈回過神，茫然看他。
“什麼？”
周聿京扯了扯她的臉，溫書慈皮膚嫩，立馬就被她揪紅了一塊。
“問你話呢，晚上想吃什麼。”
溫書慈吸了口氣，捂着臉含糊不清說，“我吃過晚飯了。”
“是嗎，吃的什麼。”
胃裏傳來一陣空虛，吃得太少了，她差點忘了自己吃的是什麼。
“店長給的小面包，和一罐酸奶。”
周聿京偏了偏頭，倚着購物車扶手，就這麼居高臨下看了她幾秒。
“這已經是你今晚第二次提起他了。”
溫書慈腦筋轉了一下，好像兩次都是他問起她才會提的呀。
她想爲自己辯解兩句，但周聿京已經推着購物車繞開她走了。
溫書慈：“？”
在生什麼氣？
她不敢問，鴕鳥一樣跟在周聿京身後，只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下來，溫書慈撞上他的心口，疼得她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你離我那麼遠，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
溫書慈輕輕推了推鼻子，“我沒有想要的東西，你買自己的就好了。”
她早就不吃零食了，這些價貴又吃不飽的東西，對她來很奢侈。
周聿京好像看了她一眼，又好像沒有，在零食區裏閒逛，隨手往車裏丟好幾樣吃的，不一會兒小車就半滿了。
溫書慈好奇看了眼，不是說買菜嗎，怎麼全是零食。
好像...都是她喜歡吃的。
“一共579元，請問您的會員卡號是多少？”
“1...298，好的，持卡人是溫女士對嗎？”
收銀員看了眼他身後的溫書慈，笑着問。
溫書慈一愣，點了點頭。
她想起周聿京在辦這裏的會員卡的時候，填的是自己的手機號，掛的卻是她的名字。
“我不在的時候，想吃什麼就自己來這裏買，卡裏的錢夠你揮霍好幾年。”
結完賬，周聿京的手機“叮”一聲響，是來自超市的扣款信息。
上一條短信的時間，在四年前的六月。
周聿京的視線在那串數字日期上短暫停留。
段梟說得沒錯——
是他念念不忘，
所幸，終於有了回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