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福州，暑氣漸消，空氣中開始有了秋日的涼意。
周五下午放學後，林蓄沒有立即離開學校，而是繞到後門看了看墨香書屋的裝修進度。圍擋已經拆除了一部分，透過窗戶能看到裏面的變化——牆面刷成了溫暖的米黃色，地面鋪好了淺橡木色的地板，幾個工人正在安裝定制書架。
王工頭看見他，從店裏走出來，擦了擦額頭的汗：“林老師，來看進度？”
“嗯，怎麼樣了？”林蓄問。
“比計劃快。”王工頭笑着說，“牆面地板都好了，書架今天能裝完。下周裝燈具、窗簾，再做些收尾工作，月底前肯定能完工。”
林蓄走進店裏。空間比他想象中更寬敞明亮，米黃色的牆面讓整個空間顯得溫暖舒適，淺色的木地板在午後的陽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幾個工人正在安裝弧形書架，那是周明宇設計的亮點，曲線優美，將來會是書店的視覺中心。
“陳老師女兒的那些老書架呢？”林蓄問。
“在後面房間，都保護得好好的。”王工頭說，“等新書架裝完，就把那些搬出來，放在靠窗的位置，按你們說的做個‘文淵閣’專區。”
林蓄點點頭，對這個進度很滿意。按照這個速度，國慶假期後書店就能進入軟裝和書籍上架階段，十月中旬開業應該沒問題。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瑤發來的消息：“林老師，在書店嗎？我剛下課，過來看看。”
“在，剛到。”林蓄回復。
幾分鍾後，蘇瑤背着帆布包出現在店門口。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針織衫，配深色長裙，秋日的裝束讓她看起來更加溫婉。
“哇——”看到店裏的變化，蘇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漂亮！”
她走進來，輕輕摸着剛刷好的牆面：“這個顏色選得真好，比色卡上看起來更溫暖。”
“自然光下的效果確實更好。”林蓄說。
蘇瑤在店裏慢慢走着，想象着書架擺滿書的樣子：“這裏放文學區，這裏放社科區，靠窗的位置做閱讀區……林老師，我們什麼時候開始進書？”
“國慶後吧。”林蓄說，“我聯系了幾家出版社和圖書公司，節後會送樣書過來。你的采購清單完善了嗎？”
“基本好了。”蘇瑤從包裏拿出平板電腦，“我按你建議的分級做了調整，還增加了幾個主題專區。不過具體的采購，可能要等看到樣書才能決定。”
兩人在店裏討論了一會兒，直到工人們開始收工。走出書店時，夕陽已經西斜，把老街染成金黃色。
“對了林老師，”蘇瑤突然想起什麼，“國慶去重慶，我們是不是該準備一下行李？我還沒想好帶什麼。”
林蓄看了眼時間，才五點半：“要不現在去商場看看？買些旅行用的東西。我也需要添置些衣物。”
蘇瑤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啊。不過會不會耽誤你時間？”
“不會，我也正想去。”林蓄說，“我知道附近有家商場，東西比較全。”
商場離學校不遠，開車十分鍾就到了。周五傍晚，商場裏人不少，大多是下班後逛街的上班族和帶孩子的家庭。
兩人先來到戶外用品區。林蓄想買個輕便的背包，重慶要走很多路，雙肩包比單肩包實用。
“林老師平時旅行都帶什麼？”蘇瑤跟在他身邊，好奇地看着貨架上的各種背包。
“看情況。城市旅行的話，就是換洗衣物、充電器、相機、一些常備藥。”林蓄拿起一個深灰色的背包試了試，“這個大小合適，分區也合理。”
“相機？林老師還玩攝影？”
“業餘愛好。”林蓄笑笑，“大學時學過一點，工作後拍得少了。這次去重慶，想多拍些照片。”
蘇瑤的眼睛亮了：“那你可以拍些書店的照片，將來放在宣傳材料裏。肯定比手機拍的好。”
“好啊。”林蓄爽快答應，“重慶的風景也應該不錯，洪崖洞的夜景，長江索道，都值得拍。”
選好背包，兩人來到服裝區。重慶九月的天氣和福州差不多，但山城多雨，晝夜溫差大，需要準備些適合的衣物。
“我不知道該帶什麼。”蘇瑤看着琳琅滿目的服裝，有些爲難，“聽說重慶要爬坡，鞋子要舒服，但又要好看……”
“舒服第一。”林蓄建議，“你可以帶一兩雙運動鞋，再帶一雙休閒鞋。衣服的話，薄外套要帶，晚上可能會涼。”
他在貨架上挑了件深藍色的沖鋒衣外套，輕薄防水，適合多變天氣：“這種外套很實用，不占地方，冷的時候可以穿，下雨也能擋一下。”
蘇瑤接過外套看了看，又看看林蓄身上類似的款式，小聲說：“和林老師的有點像……”
“是嗎？”林蓄這才注意到，自己今天穿的也是一件深藍色外套，不過是更休閒的款式，“那說明這個顏色實用。”
最終蘇瑤選了一件米白色的輕薄外套，和一條深色休閒褲。在選鞋子時，她在一雙白色運動鞋和一雙淺灰色休閒鞋之間猶豫不決。
“兩雙都試試？”林蓄提議。
試鞋的時候，蘇瑤坐在試鞋凳上，林蓄很自然地蹲下來，幫她把鞋盒拿到腳邊。這個動作讓蘇瑤愣了一下，臉微微紅了。
“我自己來就好……”她小聲說。
“沒事。”林蓄站起身，走到一旁看其他商品，給蘇瑤留出空間。
最後蘇瑤決定兩雙都買，運動鞋走路穿，休閒鞋拍照時穿。林蓄則選了兩件速幹T恤和一條戶外長褲。
買完衣物，他們來到旅行用品區。林蓄拿了些旅行裝的洗漱用品、便攜藥盒、折疊傘。蘇瑤則對一個小巧的充電寶很感興趣。
“這個容量大，體積小，可以帶上飛機。”她拿起來看了看，“重慶要一直拍照，手機電肯定不夠用。”
“有道理。”林蓄也拿了一個，“我也需要。”
兩人推着購物車，在商場裏慢慢逛着。這種一起購物的感覺，既像合作夥伴在爲共同旅行做準備，又有些超越合作夥伴的親密感。林蓄注意到，蘇瑤在選東西時會不自覺地征求他的意見，而他也會自然地給出建議。
“林老師，”在文具區，蘇瑤突然停下來，“你說我要不要帶個筆記本？聽說重慶有很多有意思的小店，可以蓋旅行章。”
“可以啊。”林蓄說，“我每次旅行也帶筆記本，記些見聞和感想。”
蘇瑤選了一本皮質封面的筆記本，深棕色，很有質感。林蓄則選了一盒速寫鉛筆和一個小素描本。
“林老師還會畫畫？”蘇瑤驚訝。
“一點皮毛，小時候學過。”林蓄有些不好意思，“旅行時畫些速寫，比照片更有意思。”
“真好。”蘇瑤輕聲說，“林老師會的東西真多。”
買完必需品，兩人推着車來到收銀台。排隊時，蘇瑤看着購物車裏並排放着的兩個同款充電寶、顏色相近的外套、風格相似的筆記本，忽然意識到什麼，臉又紅了。
林蓄也注意到了，但他沒說什麼，只是自然地接過蘇瑤手裏的東西，一起放到收銀台上。
“分開裝嗎？”收銀員問。
“一起吧。”林蓄說，“我來付。”
“不行不行，各付各的。”蘇瑤連忙拿出手機。
“這次我來，下次你請。”林蓄堅持，已經掃碼付款了。
走出商場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商場門口的廣場上，有街頭藝人在唱歌，周圍圍了一圈人。歌聲輕柔，是首老歌。
兩人提着購物袋，沒有立即去停車場，而是在廣場邊的長椅上坐下，聽着歌，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
“有點期待重慶了。”蘇瑤輕聲說。
“我也是。”林蓄說，“不只是因爲旅行，也因爲……”他頓了頓，“因爲能和你，還有李飛他們一起出去玩。”
這話說得自然，但裏面的含義讓蘇瑤心裏一動。她轉過頭看着林蓄，夜色中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眼神溫和。
“林老師，”她鼓起勇氣，“其實我……我之前沒怎麼和朋友一起旅行過。大學時都是和家人，工作後就更少了。所以這次，我很期待。”
“那這次就好好玩。”林蓄微笑，“李飛和捷予都是很好相處的人，有他們在，肯定不會無聊。”
“嗯。”蘇瑤點頭，心裏暖暖的。
歌手的歌聲在夜色中飄蕩，秋夜的涼風吹過，帶着些許落葉的氣息。廣場上的燈光溫暖，行人或匆匆或悠閒，構成一幅都市夜晚的畫卷。
這一刻，林蓄忽然覺得，生活中有很多這樣平凡的瞬間，卻因爲身邊人的存在而變得特別。系統的任務、書店的項目、未來的規劃……所有這些重要的事，其實都是由這些平凡的瞬間組成的。
“時間不早了。”他看看表，“我送你回去？”
“好。”
回程的路上，車流比來時少了些。車載音響播放着輕柔的爵士樂，兩人都有些疲憊，但心情很放鬆。
“林老師，”蘇瑤突然問，“書店的補貼申請，王姐那邊有消息嗎？”
“她說下周初會有初步反饋。”林蓄說，“不過讓我們別抱太大希望，申請的人很多，競爭激烈。”
“嗯，我明白。”蘇瑤頓了頓，“其實不管有沒有補貼，書店都會開下去，對吧？”
“當然。”林蓄肯定地說，“補貼只是錦上添花，沒有也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這話讓蘇瑤安心了許多。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景：“有時候我覺得，做書店這件事，讓我在福州找到了歸屬感。以前總覺得是異鄉人，現在好像有了根。”
“因爲你在這裏投入了心血。”林蓄理解地說，“人對付出心血的地方，自然會有感情。”
車開到蘇瑤公寓樓下。她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即下車。
“林老師，國慶期間，書店的裝修會停嗎？”
“會停幾天，工人也要放假。”林蓄說，“不過王工頭說他們會做好保護，節後繼續。怎麼了？”
“我在想……要不要在重慶給陳老師帶點禮物。”蘇瑤說，“他一個人守着書店這麼多年，對我們又這麼支持。”
“好主意。”林蓄贊同，“重慶有什麼特產適合老人？”
“我想想……陳老師愛喝茶，可以帶些重慶的茶葉。還有磁器口的陳麻花，軟，適合老人吃。”
“那就帶這些。”林蓄說，“到時候我們一起選。”
蘇瑤點點頭，終於下車了。走了兩步，她又回頭：“林老師，路上小心。我們……節後見？”
“節後見。”林蓄微笑，“不過節前還會見的，別忘了我們是一起去機場。”
“對哦。”蘇瑤也笑了，“那……晚安。”
“晚安。”
看着蘇瑤走進公寓樓，林蓄才發動車子。回家的路上，他打開系統面板查看今日消費。
【今日消費】
· 戶外背包：580元
· 外套及衣物：1,250元
· 旅行用品：420元
· 充電寶及文具：360元
【今日總消費：2,610元】
【任務進度：23.16%】
【剩餘時間：24天18小時32分】
進度依然緩慢，但林蓄已經調整了心態。系統的任務讓他開始關注消費，但這些消費背後，是真實的生活，是關系的進展，是項目的推進。
今天和蘇瑤一起購物，爲旅行做準備，這種感覺很踏實。不是爲花錢而花錢，而是爲生活而花錢。
手機震動，是李飛發來的消息：“林老師，明天晚上有空嗎？我和捷予想最後確認一下重慶的行程細節，順便把機票酒店的單據給你們。”
林蓄回復：“有空，哪裏見？”
“老地方？‘老福州’？”
“好，七點？”
“沒問題！叫上蘇老師一起。”
“好。”
林蓄又給蘇瑤發了條消息，確認明天的聚餐。蘇瑤很快回復：“收到，明天見。”
回到家時，父母已經休息了。林蓄輕手輕腳地上樓，把今天買的東西整理好。背包放在書房，新衣服掛進衣櫃，旅行用品裝進一個小收納包。
他坐在書桌前，打開新買的素描本，隨手畫了幾筆——是今天書店的樣子，弧形書架的線條，窗外的老街，還有蘇瑤站在店裏的背影。
畫着畫着，他停下來，看着那個背影。線條簡單，但能認出是誰。
窗外的福州夜色深沉，遠處偶爾傳來車聲。明天就是九月最後一天，後天就要出發去重慶了。書店的裝修在穩步推進，和蘇瑤的關系在自然發展，系統的任務雖然壓力還在，但已經找到了應對的方式。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林蓄合上素描本，洗漱睡覺。躺在床上，他想起蘇瑤說在福州找到了歸屬感。其實對他來說，何嚐不是如此？二十六年的生活，因爲最近的這些變化，而有了新的意義。
書店，旅行，蘇瑤，李飛夫婦，陳老師，周明宇……這些人和事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他現在的生活圖景。
而國慶的重慶之行，將是這幅圖景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帶着這樣的期待，林蓄很快睡着了。夢裏，他看見山城的燈火，聞到了火鍋的香氣，聽見了長江的濤聲。
還有蘇瑤的笑容，在重慶的夜色中，格外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