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數百公裏之外的東海省省會,省軍區大院深處的幹部休養所。
這裏綠樹成蔭,環境清幽,一棟棟雅致的獨棟小樓錯落有致。
其中一間書房內,燈火通明。
一位年近九旬,但身板依舊筆挺如鬆、精神矍鑠的老人,正戴着老花鏡,坐在黃花梨木打造的書桌前,用平板電腦看着新聞。
他穿着一身熨燙平整的居家常服,但眉宇間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卻絲毫掩飾不住。
他便是開國少將,原東海省軍區副司令員,王震。
雖已退役多年,但王震依然保持着每天看新聞、了解國家大事的習慣。
他手指滑動着屏幕,瀏覽着一條條時事熱點,表情平靜。
當他無意間刷到那條被頂上熱搜的“狼牙嶺新聞”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江城?又是李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子搞出來的事?”
他自言自語道。對於江城那個靠地產發家、手腳不幹淨的李天成,他早有耳聞,心中頗爲不屑。
他本想劃過去,但鬼使神差地,他點開了那條新聞。
當他看到那張極具沖擊力的照片時,目光微微一凝。
照片上那個在旗下盤膝而坐的老兵背影,那股熟悉的、仿佛刻在骨子裏的軍人姿態,讓他感到了一絲莫名的觸動。
“有點意思……”他喃喃道。
他將照片放大,想看清那面殘破的旗幟。
起初,他只是覺得那面旗幟很有年代感,很悲壯。
但當他的目光,順着旗面緩緩移動,最後定格在旗幟左上角,那個獨特的、由利刃劈砍出的豁口上時——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狀!
整個人如同被一道九天驚雷劈中,瞬間僵在了原地!
“啪嚓!”
一聲脆響,他失手打翻了桌邊的紫砂茶杯。
價值不菲的珍品茶具摔在光潔的地板上,碎成幾片,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他卻渾然不覺。
王震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爲極度的激動,他那身經百戰、早已古井無波的身體,竟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一把搶過平板,將那張照片放大到極致,臉幾乎要貼在屏幕上,死死地盯着那個豁口,嘴裏反復地、用一種夢囈般的聲音念叨着:
“是它……是它!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這個豁口……這個豁口……是老連長……是老連長爲我擋那一刀留下的!”
轟!
塵封了七十多年的記憶閘門,在這一刻轟然洞開!
滔天的血色,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的思緒,被瞬間拉回到了那個屍山血海的狼牙嶺戰場!
那時候,他還不是什麼少將,只是連隊裏一個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子,是尖刀連的通信員。
他記得,在最後那場慘烈無比的陣地爭奪戰中,他爲了搶修被炮火炸斷的電話線,暴露在了敵人面前,腿部中了一槍,重傷倒地。
眼看着一個揮舞着武士刀的鬼子軍官獰笑着朝他劈來,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一個山一樣高大的身影,怒吼着將他從地上背了起來。
一面殘破的、插在背包上的戰旗,護在了他的頭頂。
那把閃着寒光的武士刀,帶着死亡的呼嘯,狠狠劈下!
他只聽到一聲悶哼,和利刃砍中硬物的恐怖聲響!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他艱難地回頭,看到老連長陳山河,用自己的後背和充當旗杆的槍管,硬生生扛下了這致命的一刀!
鮮血,瞬間染紅了老連長的後背,也染紅了那面戰旗。
戰旗上,留下了一道永不磨滅的豁口!
“小王!活下去!給老子活下去!!”
老連長背着他,在槍林彈雨中狂奔,那雷鳴般的怒吼,至今還在他耳邊回響!
那一戰,全連一百二十七人,除了被老連長拼死救下的他,以及最後失散,下落不明的老連長自己……全員陣亡。
後來,他被後續部隊救起,輾轉回到了後方。
他無數次申請重返前線,想去尋找老連長的下落,但都因爲傷勢過重而被駁回。
戰爭結束後,他動用了一切關系,尋找了整整幾十年,卻始終沒有“尖刀連”連長陳山河的任何音訊。
所有人都以爲,老連長也犧牲在了那片土地上。
這也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和心結。
他做夢也想不到,七十多年後,他會以這種方式,再次看到這面熟悉的戰旗,看到那個熟悉無比的豁口!
老連長……他沒死!
他不僅沒死,他還守着全連兄弟的墳墓,守了整整七十年!
而現在,竟然有一群不知死活的畜生,要去鏟平他們的墳,要去燒毀他們的戰旗?!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怒和後怕,如同火山般在王震的胸中轟然爆發!
“警衛員!!”
王震對着門外,發出一聲石破天驚、如同雷鳴般的怒吼!那吼聲中蘊含的滔天怒火,幾乎要將整棟小樓的屋頂掀翻!
“到!”門外,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輕警衛員聞聲,閃電般沖了進來,看到房間裏的景象,不由得一愣。
王震雙目赤紅,眼中含着滾燙的淚水,他指着門口,聲音嘶啞但堅定得不容置疑:
“備車!馬上備車!通知軍區作戰部,給我接通東部戰區最高指揮室!!”
“快!!”
警衛員被首長身上爆發出的恐怖氣勢嚇了一跳,不敢有絲毫怠慢,猛地敬了個軍禮:“是!”
王震看了一眼平板上那道孤獨而挺拔的身影,聲音裏帶着毀天滅地的怒火和殺意,一字一頓地說道:
“去狼牙嶺!”
“我倒要看看,誰他媽的敢動我老戰友的安息之地!我扒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