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暴風雪終於停了，久違的太陽從山坳裏爬了出來，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林家溝沸騰了。
昨晚那巨大的轟鳴聲，還有那從天而降的“大鐵鳥”，早就把全村人都給震醒了。
但這會兒，沒人敢靠近林家那破窯洞。
因爲村口、路口，全都站着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士。
那一個個冷峻的面孔，讓人看一眼都腿肚子轉筋。
村民們只能遠遠地趴在自家的牆頭或者是房頂上，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瞅。
“乖乖，那是啥大家夥啊？比公社的拖拉機大多了！”
“聽說是來接林建國家的！”
“啥？接那個瘸子？憑啥啊？”
“你沒聽說嗎？昨晚賴頭李去搶林家，結果被當場抓了！聽說林家那丫頭是天上的童子下凡，國家專門派人來接去享福的！”
村裏的流言蜚語像長了翅膀一樣亂飛。
但不管他們怎麼猜，有一點是肯定的——林家，要飛黃騰達了。
窯洞裏。
衛生員已經給林建國重新包扎了傷口。
雖然看着嚇人，但多虧了招娣那瓶“汽水”，傷口愈合得奇快，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甚至連精神頭都比以前好了不少。
“林同志，你的身體素質真不錯，恢復得真快。”
衛生員一邊收拾藥箱，一邊感嘆。
林建國憨厚地笑了笑，眼神卻一直沒離開正坐在炕上吃餅幹的招娣。
他知道，那是閨女救了他。
“老班長，收拾收拾吧。”
王團長走進來，敬了個禮。
“首長有令，此地不宜久留。”
“我們要立刻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林建國點了點頭。
他環顧了一圈這個住了幾十年的破窯洞。
牆皮脫落，黑乎乎的灶台，還有那個被大寶尿過無數次的破炕席。
這裏窮，這裏破，這裏充滿了苦難的回憶。
但這裏也是家。
是招娣和大寶出生的地方，是他和亡妻生活過的地方。
“也沒啥好收拾的。”
林建國嘆了口氣。
他讓大寶從櫃子底下翻出一個鐵盒子。
裏面裝着幾枚軍功章，還有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扎着兩條麻花辮的溫婉女人。
“孩兒他娘，我們要走了。”
林建國用粗糙的大手摩挲着照片，眼圈有點紅。
“國家來接咱們了。”
“孩子們以後能吃飽飯，能上學了。”
“你在那邊，放心吧。”
他把鐵盒子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貼着心口放着。
這就是林家全部的家當了。
“爹，咱們去哪呀？”
招娣嘴裏塞着奶糖，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小倉鼠。
她好奇地看着王團長那一身綠色的軍裝，覺得真好看。
“去個好地方。”
林建國抱起招娣，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去一個天天有肉包子吃，還有大房子住的地方。”
“真的嗎？”
招娣眼睛亮了。
“那能帶上隔壁的陳爺爺嗎？還有大寶哥哥？”
“帶！都帶！”
陳致遠這會兒也換上了一身幹淨的棉大衣（戰士勻給他的），雖然還是瘦，但精氣神完全不一樣了。
他走過來，摸了摸招娣的頭。
“以後啊，爺爺天天陪你玩。”
一行人走出了窯洞。
外面的陽光很刺眼。
直升機的螺旋槳已經開始緩緩轉動，帶起一陣陣氣流。
王團長護着他們往飛機上走。
就在這時，村長帶着幾個膽子大的村民，哆哆嗦嗦地湊到了警戒線外面。
“建國啊……這是要走啊？”
村長看着那架威武的直升機，眼裏全是羨慕和敬畏。
林建國停下腳步。
他看着這些曾經熟悉的面孔。
在他腿斷了、家裏揭不開鍋的時候，這些人有的冷眼旁觀，有的甚至像賴頭李一樣落井下石。
但也有像隔壁二嬸那樣，偷偷塞過半個窩窩頭的好人。
林建國深吸了一口氣。
他沒說話，只是沖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一躬，是告別過去。
也是感謝這片土地養育了他們。
“走了！”
林建國直起腰，再也沒有回頭。
他抱着招娣，大步登上了直升機。
那個曾經被全村人看不起的瘸子，此刻背影挺拔如鬆。
“轟隆隆——”
直升機拔地而起。
巨大的風浪吹得地上的積雪漫天飛舞。
招娣趴在舷窗上，看着地面上的人變得越來越小，房子變成了火柴盒。
“哇！飛起來了！像小鳥一樣！”
小丫頭興奮地大叫。
這是她第一次從天上看這個世界。
原來，世界這麼大。
原來，把他們困住的大山，在天上看來，也就是一個個小土包。
系統在招娣腦海裏哼了一聲：
【切，土包子。】
【這算什麼？等以後本系統帶你造出空天母艦，帶你去月球上種紅薯！】
【那時候你才知道什麼叫高處不勝寒！】
雖然嘴上傲嬌，但系統還是悄悄地調整了招娣的耳膜壓力，讓她不會因爲氣壓變化而難受。
林建國緊緊摟着兩個孩子，看着窗外連綿起伏的雪山。
他的手心裏全是汗。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林家的命運，徹底改變了。
前方等待着他們的，將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那是國家的最高機密。
那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榮耀。
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怕嗎？”
陳致遠坐在他對面，大聲問道。
林建國看了一眼懷裏笑得沒心沒肺的招娣，搖了搖頭。
“不怕。”
“只要能護住這丫頭，上刀山下火海，我林建國也不眨一下眼！”
直升機調整方向，朝着西北方飛去。
那裏，是茫茫戈壁。
那裏，有代號091的神秘基地。
那裏，是種花家騰飛的起點。
而這一切，都將因爲這個還在流着鼻涕的三歲娃娃，變得截然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