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筆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抬起頭,用冰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滿臉狼狽的白江波。
“所有損失,加在一起,初步估計,五個億。”
趙泰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這五個億的窟窿,還有對周衛家所有的賠償,白江波,你來堵。”
“我?!”
白江波失聲叫道,滿臉的不服氣,“泰哥,這……這不能全算在我頭上啊!
這主意,您當初也是點了頭的!”
“我點頭?”
趙泰冷笑一聲,“我點頭讓你去把天給我捅個窟窿了嗎?
我讓你去招惹一尊我們連看都看不見的菩薩了嗎?
這件事,是你提議,你執行,現在出了事,你不負責,誰負責?”
白江波被噎得啞口無言。
他知道,這是趙泰在找替罪羊,在發泄怒火。
但他沒有任何辦法反駁。
他心裏不服,卻也有一絲詭異的慶幸——趙泰讓他賠錢,而不是像處理以前的失敗者一樣,讓他“消失”,這至少證明,泰叔還沒有完全放棄自己,還願意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他咬了咬牙,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是,泰哥,我認。”
一旁的徐江看得心驚肉跳,同時也更加慶幸自己抽身得早。
“好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趙泰揉着發痛的太陽穴,強迫自己進入分析模式,“我們現在要搞清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看向白江波和徐江,眼神銳利如鷹:“我們搞拆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以前比這更過分的事,也沒少做,爲什麼偏偏這次,就捅了天大的簍子?”
辦公室裏陷入了沉思。
白江波捂着額頭,沉聲道:“問題……肯定出在那個周衛國身上。
但是,這說不通啊!”
他強忍着疼痛,分析道:“在動手之前,我特意派人把周衛國和他家裏的底子查了個底朝天。
他家世清白,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普通人。
他本人雖然在部隊裏立過功,但退役後就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顯赫的背景。
他那些戰友,也都是些大頭兵,沒一個有權有勢的。
憑他,絕不可能有能量,調動軍方高層,給我們下達這種級別的‘紅頭文件’!”
趙泰點了點頭,這也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電話裏,王秘書隱晦地透露了一句,這次的命令,是軍方高層直接下達到省裏的。
這能量,別說是周衛國,就是漢東省的一把手,都未必能輕易調動!
“那麼,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趙泰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我們和那個老頭子之間的恩怨,還有誰牽扯其中?”
白江波和徐江都陷入了苦思。
他們的人脈、他們的對手、他們得罪過的每一個人,都在腦海中飛速閃過,但沒有一個,能和“軍方高層”這四個字聯系起來。
半晌,還是徐江,有些遲疑地開了口。
“泰哥……我想起一個人,但……我感覺應該不是他。”
“誰?”趙泰立刻追問。
“就是……山裏那個老頭子。”
徐江撓了撓頭,自己都覺得這個猜測有些荒謬,“當初我帶人去找他麻煩的時候,那個叫周衛國的退伍兵,叫他‘老首長’。”
“老首長?”
白江波嗤笑一聲,不屑地說道,“部隊裏退下來的老領導多了去了,一個稱呼能代表什麼?
他要真有這麼大的能量,能讓軍方大佬爲他出頭,還用得着躲在那山溝裏種地?
早就住進軍區大院,警衛員、勤務兵伺候着,養尊處優去了!
我看,八成就是個有些資歷,但早就人走茶涼的老家夥罷了。”
徐江也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再說了,那老頭子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我要是真有這通天的本事,仇家都打上門了,還能沉得住氣?早就一個電話搖人了。”
趙泰沒有說話,他靠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
徐江和白江波的分析很有道理,邏輯上完全說得通。
一個擁有如此恐怖能量的人,怎麼會甘於寂寞,過着那種清苦的隱居生活?
但是……
趙泰的腦海中,不禁回憶起第一次在山下大院門口,與那位老者見面的情景。
那種感覺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來。
那是一種真正的,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對金錢、對權勢、對一切世俗之物的漠視。
那不是故作清高,也不是待價而沽,而是一種真正站在雲端之上,俯瞰衆生的淡然。
那種不問世事的狀態,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能裝出來的!
他當時就覺得這老頭不簡單,現在想來,這份“不簡單”,或許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不。”
趙泰緩緩地開口,打斷了白江波和徐江的議論,“也許……和他沒有直接關系,但一定存在着某種我們不知道的間接聯系。”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凝重。
“這個老頭,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我們就像在黑夜裏走路,現在只有他身上,可能透着一絲光。”
他坐直了身體,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兩人下達了新的命令。
“徐江,白江波,你們聽着。”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收買也好,威脅也好,跟蹤也好,給我把你們所有的人手都散播出去!
給我把那個老頭子的身份,查個水落石出!
我要知道他從哪裏來,當過什麼兵,有過什麼背景,和誰有過來往!
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們必須做好兩手準備。
一手,是去賠禮道歉,堵上窟窿,平息上面那位神仙的怒火。
另一手,”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就是要把這位神仙的根腳給我挖出來!
我趙泰,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也絕不當任人宰割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