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烏魯木齊的春天來得猶猶豫豫。十六歲的王詩啓走在市一中的林蔭道上，左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半個月前的那場毆打，不僅打斷了他的胳膊，也在他心裏留下了更深的傷。
“看，就是那個王詩啓。”身後傳來竊竊私語。
“聽說他是同性戀？”
“難怪拒絕趙曉雨，原來喜歡男生啊……”
王詩啓咬緊嘴唇，加快了腳步。那些流言像毒蛇一樣纏繞着他，無論走到哪裏都擺脫不了。
教室門口，班主任李老師叫住他：“王詩啓，你家長什麼時候來辦轉學手續？”
“我姐姐這幾天就來。”王詩啓低着頭。
“唉，可惜了。”李老師嘆氣，“你成績這麼好，本來有望沖擊清華的。轉學去北京，又要適應新環境……”
王詩啓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逃離這裏，似乎是他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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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北京。
二十四歲的劉睿婕剛從公安部會議室出來，手機就響了。是彭夙雲打來的，聲音裏帶着哭腔：
“睿婕……詩啓出事了……”
聽完事情經過，劉睿婕的手在顫抖。她強壓怒火：“彭阿姨，您別急。我馬上請假回去。”
掛了電話，她直接去找中心主任：“領導，我要請假一周，家裏有急事。”
“現在不行。”主任皺眉，“部裏剛下了一個大案，專案組點名要你參加。”
劉睿婕深吸一口氣：“主任，我弟弟被人打骨折了，還在學校被謠言攻擊，精神受到嚴重創傷。我必須回去。”
主任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頭：“去吧。但一周後必須回來，這個案子很重要。”
“謝謝主任。”
兩小時後，劉睿婕已經坐在飛往烏魯木齊的航班上。窗外雲海翻騰，她的心卻沉到了谷底。
前世，王詩啓的左臂確實受過傷——十八歲那年，他不小心摔倒，胳膊被木刺劃破動脈，差點失血過多。這一世，她以爲提前幹預就能避免，沒想到卻以更殘忍的方式發生了。
“蝴蝶效應……”她握緊拳頭，“我改變了太多，有些事反而變得更糟。”
飛機降落時已是深夜。劉睿婕直奔醫院。
病房裏，王詩啓已經睡着了。十六歲的少年在睡夢中眉頭緊鎖，左手打着石膏，右眼角還有未消的淤青。
彭夙雲坐在床邊抹眼淚，王君站在一旁，臉色鐵青。
“睿婕來了。”彭夙雲站起來。
“彭阿姨，王叔叔。”劉睿婕輕聲問，“詩啓怎麼樣？”
“胳膊骨折，打了石膏，要三個月才能拆。”王君聲音沙啞，“醫生說恢復得好不會留後遺症。但是……”
“但是什麼？”
“他不願意說話了。”彭夙雲哽咽，“從醒來到現在，除了必要的話，一個字都不說。醫生說是創傷後應激反應。”
劉睿婕的心揪緊了。她走到床邊，輕輕握住王詩啓的右手。
少年在睡夢中動了動，但沒有醒。
“打人的那幾個呢？”劉睿婕問，聲音冷得像冰。
“被抓了，拘留十五天。”王君說，“趙曉雨的哥哥，還有他幾個朋友。但那個趙曉雨……她到處造謠，說詩啓是同性戀，所以才拒絕她。現在全校都傳開了。”
劉睿婕的眼神更冷了：“學校不管？”
“學校批評了趙曉雨，但她不承認自己造謠。”彭夙雲哭道，“還說她追求詩啓是事實，被拒絕後傷心難過，同學們自己猜測的……”
“好一個自己猜測。”劉睿婕冷笑，“彭阿姨，王叔叔，你們先回去休息，我在這兒陪詩啓。”
兩人離開後，劉睿婕坐在床邊，靜靜看着熟睡的少年。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臉上，睫毛在眼瞼投下淡淡的陰影。
“詩啓，”她輕聲說，“姐姐來了。這一世，姐姐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第二天早上，王詩啓醒了。看到劉睿婕，他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紅了。
“姐姐……”
“我在。”劉睿婕握住他的手，“疼嗎？”
王詩啓搖頭，眼淚卻掉下來了：“姐姐，我不是……”
“姐姐知道。”劉睿婕擦掉他的眼淚，“我們詩啓是正常的好男孩，只是還沒遇到喜歡的人而已。”
“他們都說我……”王詩啓的聲音發抖。
“他們說什麼是他們的事，你是你。”劉睿婕認真地看着他，“詩啓，你記住，你的價值不需要別人的認可來證明。你有才華，有夢想，有愛你的家人。那些傷害你的人，不配影響你的人生。”
王詩啓點點頭，但眼神還是黯淡的。
劉睿婕知道，光說沒用。她需要采取行動。
上午，她去了學校。
校長辦公室裏，氣氛凝重。校長、教導主任、年級組長都在，還有趙曉雨和她的父母。
趙曉雨是個漂亮的女孩，此刻卻一臉倔強：“我沒造謠！我就是喜歡王詩啓，被他拒絕了傷心，跟朋友吐槽而已。別人怎麼傳是別人的事！”
“吐槽到全校皆知？”劉睿婕冷冷地問，“趙曉雨同學，你知道你的‘吐槽’給王詩啓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嗎？他胳膊骨折，精神受創，現在連話都不願意說。”
趙曉雨的父親——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皺眉：“這位……劉博士是吧？小孩子之間的事情，沒必要上綱上線。我們願意賠償醫藥費，但造謠這個罪名，我女兒擔不起。”
“擔不起？”劉睿婕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那我們來算算。王詩啓，十六歲，全國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牌得主，清華大學的重點培養對象。因爲他，我們學校這兩年拿到了多少競賽榮譽？現在他因爲你們的女兒，身心受創，可能要耽誤至少半年時間。這個損失，你們賠得起嗎？”
辦公室裏一片寂靜。
劉睿婕繼續說：“還有名譽損失。同性戀在中國雖然不是犯罪，但在這個年齡段，這種謠言足以毀掉一個孩子的校園生活。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第四十九條，侮辱、誹謗未成年人，造成嚴重後果的，應當承擔法律責任。”
趙曉雨的臉色白了。
“劉博士，有話好說。”趙曉雨的母親趕緊打圓場，“我們願意道歉，願意賠償……”
“我要的不是賠償。”劉睿婕看着趙曉雨，“我要你在全校師生面前公開道歉，澄清謠言。另外，我要你們全家離開烏魯木齊，去別的城市生活——在詩啓高中畢業之前，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這不可能！”趙父拍桌子。
“那就法庭見。”劉睿婕站起來，“我會以王詩啓監護人的身份，起訴你們全家誹謗和故意傷害。到時候，你們女兒的前途，你們家的名聲，還能剩下多少？”
趙家人的臉都白了。
最終，在學校的調解下，雙方達成協議：趙曉雨在周一的升旗儀式上公開道歉，澄清謠言；趙家在一個月內搬離烏魯木齊；賠償王詩啓醫療費、精神損失費共計二十萬元。
劉睿婕對這個結果勉強滿意。但她也知道，傷害已經造成，不是道歉和賠償能彌補的。
回到醫院，她把結果告訴了王詩啓。少年聽了，沉默了很久，才說：“姐姐，我想離開這裏。”
“好。”劉睿婕握住他的手，“姐姐給你辦轉學，去北京。北京四中，全國最好的高中之一，姐姐已經聯系好了。”
“可是……我現在的狀態……”王詩啓看着自己的左手，“能跟得上嗎？”
“能。”劉睿婕堅定地說，“我們詩啓是最聰明的。而且，姐姐會在北京陪着你。”
五天後，王詩啓出院。劉睿婕給他辦了轉學手續，買了去北京的機票。
離開烏魯木齊那天，王詩啓站在機場，回頭看了一眼這座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眼神復雜。
“詩啓，”劉睿婕輕聲說，“不是逃離，是去更好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王詩啓點點頭，轉身走進候機樓。
飛機上，他靠着窗，一直看着外面。劉睿婕給他蓋了條毯子：“睡會兒吧，到了叫你。”
“姐姐，”王詩啓突然問，“我是不是很沒用？被人打了，被人造謠，就要逃跑……”
“不是逃跑。”劉睿婕認真地說，“是戰略轉移。詩啓，真正的強者不是硬碰硬，而是在逆境中保護自己，積蓄力量，等待時機。你現在需要的是恢復和成長，不是跟那些爛人糾纏。”
王詩啓似懂非懂地點頭，閉上了眼睛。
北京四中的校園比烏魯木齊一中大得多。劉睿婕提前聯系了校長，說明了王詩啓的情況。學校很重視，安排了最好的班級，還特意叮囑班主任多關照。
班主任是個三十多歲的女老師，姓張，很溫和：“王詩啓同學，歡迎你。聽說你計算機很厲害，我們學校正好有個信息學競賽班，你可以參加。”
王詩啓禮貌地點頭：“謝謝張老師。”
“你的手……”張老師看了看他的石膏。
“快好了，再有一個月就能拆。”王詩啓說。
“那就好。有什麼困難隨時找我。”
安排好了學校，劉睿婕又帶王詩啓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姓陳，是程佳樂介紹的，專攻青少年心理創傷。
第一次諮詢後，陳醫生對劉睿婕說：“王詩啓的情況比想象中嚴重。除了創傷後應激反應，還有自我認同危機——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性取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正常’。”
劉睿婕的心揪緊了：“那怎麼辦？”
“需要時間，需要支持。”陳醫生說，“最重要的是讓他感受到無條件的接納和愛。你做得很好，但還不夠。他需要建立新的社交關系，在新的環境裏重新確認自我價值。”
劉睿婕記下了醫生的建議。
從診所出來，王詩啓突然說：“姐姐，我想去看樂哥。”
“好。”
程佳樂的紋身店擴大了不少，還增加了心理諮詢室。看到王詩啓打着石膏，程佳樂愣了一下，隨即給了劉睿婕一個詢問的眼神。
劉睿婕簡單說了情況。程佳樂聽完，臉色沉了下來：“那個小丫頭，要是讓我碰上……”
“樂樂。”劉睿婕搖頭。
“我知道，法治社會。”程佳樂嘆了口氣，轉向王詩啓，“小夥子，來，樂哥給你看看好東西。”
她帶王詩啓去了工作室，那裏有她設計的各種紋身圖案。王詩啓看着那些精美的設計，眼神亮了一些。
“喜歡嗎？”程佳樂問。
王詩啓點頭。
“等你胳膊好了，樂哥給你設計一個。”程佳樂拍拍他的肩，“紀念這次涅槃重生。”
“涅槃重生……”王詩啓重復這個詞。
“對。”程佳樂認真地說，“受傷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傷害打倒。你看這些圖案——”她指着一幅鳳凰涅槃的設計，“鳳凰要在火焰中燒成灰燼，才能重生。你現在經歷的痛苦，就是那場火。燒完之後，你會變得更強大。”
王詩啓盯着那幅畫，很久沒有說話。
那天晚上，劉睿婕接到了顧琛的電話。
“睿婕，聽說你弟弟來北京了？”顧琛的聲音溫和。
“對，今天剛安頓好。”
“我聽說了一些事。”顧琛猶豫了一下，“需要我幫忙嗎？我在教育系統有些朋友。”
“暫時不用，謝謝。”劉睿婕說，“不過……顧琛，我有個請求。”
“你說。”
“詩啓現在很封閉，除了我和樂樂，不願跟人接觸。你是網絡安全專家，也是他敬佩的人，能不能……多跟他聊聊？關於技術，關於未來，什麼都行。”
“當然可以。”顧琛爽快地答應，“正好我最近在研究人工智能在網絡安全中的應用，可以請他當我的小顧問。”
“謝謝你，顧琛。”
“客氣什麼。”
接下來的一個月，王詩啓慢慢適應了北京的生活。他每天上學、放學、做康復訓練、每周見一次心理醫生。
顧琛真的經常來找他，兩人在咖啡廳一坐就是一下午，討論各種技術問題。在顧琛面前，王詩啓的話明顯多了。
“顧哥，我覺得這個算法可以優化。”有一天，王詩啓指着電腦屏幕說。
“怎麼優化？”顧琛感興趣地問。
王詩啓拿起筆在紙上寫公式——他的左手還沒拆石膏，但右手寫字完全沒有問題。寫完後，他說：“這樣效率可以提高百分之三十。”
顧琛看了一會兒，眼睛亮了：“天才！詩啓，你這個想法太棒了！我要把這個寫進論文裏，你當第二作者！”
王詩啓愣了一下，臉紅了：“不用……”
“必須用。”顧琛認真地說，“這是你的貢獻。”
那天回家，王詩啓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吃飯時，他主動跟劉睿婕說了這件事。
“姐姐，顧哥要讓我當論文第二作者。”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
劉睿婕心裏一暖：“那是因爲你值得。”
“可是我才十六歲……”
“年齡不是問題，能力才是。”劉睿婕給他夾了塊魚，“詩啓，你記住，你的價值在於你的才華和努力，不在於別人的認可，也不在於那些無聊的謠言。”
王詩啓點點頭，低頭吃飯。
劉睿婕看着他，心裏既欣慰又心疼。這孩子正在慢慢恢復，但距離完全走出來，還有很長的路。
六月，王詩啓拆了石膏。左手恢復得很好，但醫生說還需要繼續做康復訓練，完全恢復要三個月。
拆石膏那天，程佳樂來了，帶來了她設計的紋身草圖——一只斷翼的鷹，正在用另一只翅膀努力飛翔。
“喜歡嗎？”程佳樂問。
王詩啓看着草圖，眼睛慢慢紅了：“喜歡。”
“那就等你完全康復，樂哥給你紋上。”程佳樂拍拍他的肩，“記住，斷翼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飛翔的勇氣。”
七月，暑假。劉睿婕帶王詩啓回烏魯木齊，辦理一些手續，也看看家人。
家裏變化不大。智洋十六歲，已經長到了一米八，像個真正的警察了；智祥十二歲，還是那麼活潑；睿卓六歲，剛上小學。
看到王詩啓，睿卓撲過來：“詩啓哥哥！你的手好了嗎？”
“好了。”王詩啓蹲下身，用左手摸了摸她的頭——雖然還有點僵硬，但已經能動了。
“真好！”睿卓笑得很開心，“哥哥，我同學都說你好厲害，是計算機天才！”
王詩啓愣了一下：“你同學怎麼知道？”
“我告訴他們的呀！”睿卓驕傲地說，“我說我有個哥哥，可厲害了，會做軟件，還拿過國際大獎！”
王詩啓看着小表妹純真的笑容，心裏某個地方軟了下來。
那天晚上，全家聚餐。大舅宣布，家裏的房產又升值了，現在總價值已經超過五千萬。
劉睿婕笑笑，看向王詩啓：“詩啓，你那個‘尋人APP’，進展怎麼樣了？”
提到這個，王詩啓眼睛亮了：“已經上線測試版了，用戶反饋很好。顧哥幫我把關安全架構，樂哥介紹了幾個投資人。”
“真棒。”劉睿婕由衷地高興。
“姐姐，”王詩啓猶豫了一下，“我想……等APP正式上線後，把一部分收益捐給校園反霸凌基金會。”
全家人都愣住了。
“爲什麼？”彭夙雲問。
“因爲……”王詩啓低着頭，“我知道被霸凌的痛苦。我想幫助那些和我一樣的孩子。”
劉睿婕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她握住王詩啓的手：“好，姐姐支持你。”
八月，回到北京。王詩啓的“尋人APP”正式上線，第一天就獲得了一萬次下載。媒體開始關注這個十六歲的開發者，有記者想要采訪他，但被劉睿婕婉拒了。
“詩啓現在需要的是安靜成長，不是曝光。”她對顧琛說。
“我理解。”顧琛點頭，“但有時候，正面的曝光也是一種保護。讓他以‘天才開發者’的形象出現，可以沖淡之前的謠言影響。”
劉睿婕想了想，同意了。但她要求采訪內容必須經過審核，不能涉及隱私。
采訪很成功。王詩啓在鏡頭前沉穩得體，講述了自己開發APP的初衷，以及未來想用技術幫助更多人的夢想。
報道出來後，反響很好。王詩啓在學校的人氣也高了，很多同學主動找他交流技術問題。
“姐姐，他們現在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有一天放學，王詩啓對劉睿婕說，“以前是好奇，現在是……敬佩？”
“因爲你值得敬佩。”劉睿婕笑着說。
九月，新學期開始。王詩啓已經完全適應了北京的生活。他參加了學校的信息學競賽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在顧琛的推薦下，他還加入了一個青少年科技創新實驗室，每周去兩次。
劉睿婕的工作也越來越忙。部裏的那個大案終於告破，她因此榮立三等功。頒獎儀式上，中心主任拍着她的肩：“小劉，好好幹，前途無量。”
但她心裏清楚，這些榮譽都比不上看到王詩啓重新展露的笑容。
十月，程佳樂的紋身店又擴大了，這次增加了青少年心理健康輔導服務。她請了專業的心理諮詢師，免費爲有需要的青少年提供服務。
“樂樂，你這投入可不小。”劉睿婕看着裝修一新的諮詢室。
“值得。”程佳樂說，“我做特勤的時候，見過太多因爲心理問題走極端的年輕人。如果能早點幹預，也許就能避免悲劇。”
劉睿婕感動地抱了抱她：“樂樂，你真好。”
“少肉麻。”程佳樂推開她，但耳朵紅了。
十一月，王詩啓的左手完全康復了。程佳樂履行承諾，給他紋了那只斷翼的鷹。
紋身的過程很漫長，但王詩啓一直很安靜。紋完後，他看着鏡子裏左臂上的圖案，輕聲說：“樂哥，謝謝你。”
“謝什麼。”程佳樂收拾着工具，“記住，這不是傷疤，是勳章。證明你經歷過，戰勝過。”
那天晚上，王詩啓對劉睿婕說：“姐姐，我想參加明年的國際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
“好啊。”劉睿婕高興地說，“你本來就是國家隊水平。”
“但這次，我想拿金牌。”王詩啓的眼神很堅定，“不只是爲了榮譽，更是爲了證明——證明給那些傷害過我的人看，也證明給我自己看。”
劉睿婕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抱住這個十六歲的少年：“詩啓，你長大了。”
“是姐姐保護我長大的。”王詩啓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姐姐，等我再長大一點，換我來保護你。”
“好，姐姐等你。”
十二月，平安夜。
劉睿婕家裏又熱鬧起來。程佳樂、顧琛、燕子姐都來了，王詩啓也從學校回來了。五人一起做飯、聊天、玩遊戲。
顧琛和王詩啓在討論一個新算法，燕子姐和程佳樂在比拼誰包的餃子好看，劉睿婕在廚房準備火鍋。
窗外的北京飄着雪花，屋裏的暖氣開得很足。
吃飯時，程佳樂突然提議：“咱們拍張合照吧！”
五人擠在沙發上，燕子姐舉着手機：“三、二、一——茄子！”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劉睿婕看着鏡頭裏的每一個人——程佳樂笑得沒心沒肺，顧琛溫和儒雅，燕子姐活潑可愛，王詩啓……已經長成了清俊的少年，眼神裏有了十六歲該有的光芒。
她突然想起前世，2025年的平安夜，自己躺在烏魯木齊的沙發上幻想重生。
如今，重生已經十八年。她改變了太多，得到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
但一切都值得。
深夜，送走客人後，劉睿婕站在陽台上。王詩啓走過來，遞給她一杯熱牛奶。
“姐姐，你在想什麼？”
“在想……”劉睿婕接過牛奶，“這一世，我到底做得對不對。”
“什麼對不對？”
“我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包括你的。”劉睿婕看着他，“詩啓，如果我沒有介入你的人生，你可能不會去學計算機，不會拿國際大獎，不會被謠言傷害，也不會轉學來北京……這樣的人生，是你想要的嗎？”
王詩啓沉默了很久，才說：“姐姐，我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裏面有句話：‘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和後果。’我的人生已經是這樣了，我很感激。如果不是你，爸爸可能已經不在了，我可能只是個普通的學生，甚至可能因爲家庭變故走上歪路。”
他頓了頓，繼續說：“至於那些傷害……姐姐，你知道嗎？陳醫生跟我說，痛苦是成長的催化劑。如果沒有這次經歷，我可能還是個單純的傻孩子，不懂得人心的復雜，不懂得保護自己。現在我知道了，也更強大了。”
劉睿婕看着他成熟的眼神，心裏涌起復雜的情緒。這個十六歲的少年，真的長大了。
“姐姐，”王詩啓突然問，“你一直在保護我，一直在等我長大。爲什麼？”
劉睿婕愣住了。這個問題，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沒關系，姐姐不想說就不說。”王詩啓笑了，“我只要知道，姐姐是真心對我好，就夠了。我會努力長大，努力變強，強到可以保護姐姐，強到可以讓你安心地告訴我一切。”
劉睿婕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抱住王詩啓，輕聲說：“詩啓，等你二十二歲，姐姐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好，我等着。”
雪花靜靜飄落，覆蓋了整個北京城。
這一年，她二十四歲，他十六歲。
她救了他的身體，他治愈了她的心。
而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劉睿婕打開日記本，寫下最後一句話：
“2013年，有傷，有痛，有淚，有成長。但我們都在向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