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灃端坐於兵房主事公案之後,藏青色的主事官服襯得他面容愈發沉靜,眉宇間卻凝着一層化不開的冷冽。案頭堆積的卷宗如山,每一本都仿佛浸透着兵房過往的陳腐與積弊。他指尖劃過一本剛送來的軍餉發放總錄,目光落在幾個墨跡尤新的名字上,眼神微寒。
“張奎,王虎,李茂…”譚灃低聲念出這幾個名字,聲音在空曠的值房內回蕩,帶着一絲嘲諷。這幾人,據戶曹司提供的丁口消錄顯示,早在兩年前便已因傷退役或病故銷戶,然而他們的名字,卻依舊雷打不動地出現在近三個月的兵餉發放名錄上,每月領取着足額的元氣幣。
這已不是疏忽,而是明目張膽的貪腐!是欺他年輕,根基未穩,無力深究?
譚灃緩緩合上冊子,並未立刻發作。他知道,這幾個名字不過是冰山一角,是某些人試探他態度的棋子。若此刻便雷霆震怒,固然能揪出幾條小魚,卻勢必打草驚蛇,讓更深處的蠹蟲隱匿起來。
他需要耐心,需要更確鑿的證據,更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將這張腐敗之網連根拔起。
“石頭。”譚灃喚道。
守在門外的石頭立刻推門而入:“譚哥,有何吩咐?”
“去,請張賁主事過來一敘,就說我有些倉曹舊務需向他請教。”譚灃吩咐道。張賁雖已調任倉曹主事,但他在軍曹司多年,對兵房內部人事關系了如指掌,且爲人剛直,是眼下少數可以信任商議之人。
“是!”石頭領命而去。
不多時,張賁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但見到譚灃,眼中卻多了幾分難得的溫和與欣賞。
“譚主事,找老夫何事?”張賁拱手,語氣卻帶着長輩的隨意。
譚灃起身相迎,請張賁坐下,親自斟了茶,這才將那份軍餉名錄推到他面前,低聲道:“張主事請看,這幾人……”
張賁只掃了一眼,眉頭便緊緊鎖起,冷哼一聲:“哼!果然是這些蛀蟲!錢扒皮雖倒了,他留下的這些爪牙,卻還沒清理幹淨!”他指着那幾個名字,“這張奎,原是錢扒皮的外甥,仗着關系在兵房掛了個閒職,早就不來了。王虎、李茂,則是前年剿匪時重傷退役的,撫恤金早就發過了!如今竟還在領餉,簡直是無法無天!”
“除了這幾個,恐怕還有更多。”譚灃沉聲道,“我初來乍到,若貿然清查,恐阻力重重,甚至被他們聯手蒙蔽。張主事可知,兵房之中,還有哪些人是錢副主事的鐵杆心腹?哪些賬目、庫房是關鍵節點?”
張賁沉吟片刻,壓低聲音道:“錢扒皮經營兵房多年,親信不少。但其核心,無非幾人:掌管軍械庫收支記錄的文書劉明,是錢扒皮的妻弟,許多見不得光的賬目都經他手;負責兵員核驗與餉銀發放的司吏趙德,是錢扒皮的同鄉,貪得無厭;還有倉曹那邊負責與兵房對接甲胄修補、物資采買的令史周康,也與錢扒皮來往密切,從中撈取了不少油水。此三人,可謂是錢扒皮在兵房的錢袋子和大管家。若能拿下他們,找到關鍵賬冊,便能順藤摸瓜,將這條線上的蛀蟲一網打盡!”
譚灃眼中精光一閃,將這三個名字牢牢記在心裏。“多謝張主事指點迷津!”
張賁擺擺手,面色凝重地提醒道:“譚主事,你年輕氣盛,有沖勁是好事,但切記,欲速則不達。此三人關系盤根錯節,在兵房乃至郡守府都有些人脈。動他們,需謀定而後動,務必做到一擊必中,否則反受其害。尤其是現在……”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郡主大人雖看重你,但朝堂之上,風雲變幻。我聽說……州府那邊,對年前灰岩郡連番大動,似乎有些……不同的聲音。你此刻行事,更需謹慎,莫要授人以柄。”
譚灃心中凜然,知道張賁這是在提醒他,高層博弈並未結束,他這把“刀”若用得不好,很可能傷及自身。“卑職明白,定會小心行事。”
送走張賁,譚灃沉思良久。張賁的建議很對,他現在需要的是證據,是能一舉定罪的鐵證!明目張膽的查賬,必然會引來阻撓和破壞。
他喚來石頭,低聲吩咐了幾句。石頭領命,悄然離開了兵房。
接下來的幾日,譚灃表面上按兵不動,只是例行處理公務,熟悉流程,對那幾名“吃空餉”的名字也仿佛視而不見,甚至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對劉明、趙德等人還顯得頗爲“倚重”,這讓一些暗中觀察的人漸漸放鬆了警惕。
暗地裏,譚灃卻通過石頭和馮三娘悄然布下的眼線,開始收集信息。馮三娘的醉風樓不愧是消息靈通之地,三教九流的人物匯聚,很快便打聽到一些零碎卻關鍵的線索:劉明嗜賭,在外欠下不少賭債;趙德最近剛在城外置辦了一處田莊,出手闊綽;而周康則與城中幾家兵器鋪、皮貨商過從甚密……
這些信息拼湊起來,讓譚灃更加確信這三人有問題。同時,他也讓石頭借着給各隊送文書的機會,暗中留意軍械庫和檔案房的守衛換班規律,以及哪些地方可能存放着隱秘賬冊。
就在譚灃暗中布局之際,一份來自邊境的加急軍報,被快馬送入了郡守府,打破了表面的平靜。
軍報直接呈送到了軍曹司,宋主事(雖被罷免主事之職,但仍暫領事務)不敢怠慢,立刻召集兵房、巡防等各司主官議事。譚灃作爲兵房主事,自然也在其列。
議事廳內氣氛凝重。宋主事面色鐵青,將一份染着塵土的羊皮紙軍報拍在桌上。
“諸位,剛接到上面急報!毗鄰我大周的隋朝,近來邊境異動頻繁!有多支斥候在邊境頻繁遊弋。
宋主事繼續道:“黑水郡已加強邊境戒備,並向我絡州求援,提請各郡提高警惕,嚴防細作流竄入境!郡主大人諭令:我灰岩郡雖非直接毗鄰邊境,但亦需未雨綢繆!即日起,各城門、關隘守軍加倍巡邏,對往來行人嚴加盤查,尤其是從南面來的商隊、流民!兵房需即刻清點庫藏軍械,確保戰時可用,並擬定一份應急增援方案,以備不時之需!”
衆人聞言,神色皆是一肅。邊境異動,這可不是小事!一旦真有不可控的沖突,波及的將是整個南疆的安危!
“譚主事!”宋主事目光看向譚灃,“兵房軍械庫盤點乃當務之急,你必須盡快核實清楚,現有軍械究竟有多少堪用,缺口多大,三日內報我!”
“卑職遵命!”譚灃起身領命,心中卻是一動。這正是一個徹查軍械庫的絕佳機會!借着邊境緊張的由頭,進行全盤清點,任誰也無法阻撓!
議事結束,譚灃回到兵房值房,立刻下令:“傳我命令!即日起,封閉軍械庫,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進出!召集兵房所有文書、倉管,即刻開始,全面清點所有軍械裝備!賬目、實物,必須一一核對清楚!若有差池,嚴懲不貸!”
命令一下,兵房頓時忙碌起來。譚灃親自坐鎮庫房門口,監督清點。文書劉明和司吏趙德聽到消息,臉色微變,但見譚灃一副公事公辦、應對邊境危機的模樣,也找不出理由反對,只能硬着頭皮參與清點。
庫房內積塵飛揚,各種殘缺不全、鏽跡斑斑的軍械被搬出清點,與賬冊上的記錄相差甚遠。譚灃冷眼看着,心中怒火漸熾,卻不動聲色,只是命人詳細記錄在案。
連續兩日的清點,軍械庫的虧空觸目驚心。而譚灃暗中派石頭盯梢的人也有回報:就在清點開始當夜,文書劉明曾悄悄潛入檔案房,試圖銷毀一些舊賬冊,被石頭及時發現並暗中阻止,劉明做賊心虛,未敢久留,倉皇離去。
時機到了!
第三日傍晚,清點接近尾聲。譚灃拿着初步的虧空清單,直接求見郡主趙沅。
郡守府書房內,趙沅看着手中那份長長的虧空清單,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弓弩短缺一百三十張,甲胄殘缺二百副,箭矢不足五萬支……好,很好!”趙沅的聲音冰冷,“這就是我灰岩郡兵房的武備?若是邊境真有變故,難道要讓將士們赤手空拳去抵擋嗎?!”
“郡主息怒。”譚灃沉聲道,“此乃積年弊病,非一日之寒。然,經此清點,證據確鑿。卑職懷疑,兵房內部有人勾結外敵,貪墨軍資,中飽私囊!此等蛀蟲,不僅損公肥私,更危及城防安全,其心可誅!”
“你有何證據指向何人?”趙沅目光銳利。
譚灃將劉明夜間試圖銷毀賬冊、趙德突然置辦田產、以及那幾名“吃空餉”士兵的戶籍證據一一呈上。“此三人,乃是錢副主事心腹,嫌疑最大!懇請郡主下令,即刻搜查其辦公值房及住所,必有所獲!”
趙沅看着那些證據,眼中寒光閃爍。邊境異動,內部腐敗,這已觸及了他的底線。他猛地一拍桌案:“準!本官這就籤發搜查令!着你親自帶兵房可靠人手,會同法曹司捕快,即刻拿人搜查!若證據確鑿,無論涉及何人,嚴懲不貸!”
“卑職領命!”譚灃心中一定,知道雷霆一擊的時刻終於到來。
是夜,灰岩城注定不寧。兵房文書劉明、司吏趙德在家中被捕,倉曹令史周康也在酒宴上被帶走。法曹司捕快在其值房及住所搜出了大量隱秘賬冊、往來書信以及來路不明的巨額財物。證據確鑿,鐵案如山!
消息傳出,灰岩郡官場再次震動!誰都沒想到,這位年輕的譚主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如此狠辣果決,直接掀翻了兵房最大的毒瘤!
經此一案,兵房風氣爲之一清。剩餘吏員人人自危,對譚灃敬畏有加,再不敢陽奉陰違。譚灃趁機提拔了幾名踏實肯幹、背景幹淨的低級吏員,初步穩住了兵房的局面。
灰岩城的春日來得遲,牆角的積雪尚未完全消融,料峭寒風依舊裹挾着冬末的餘威。然而兵房衙門內的氣氛,卻因一紙來自邊境的緊急軍報而驟然緊繃。
譚灃端坐主位,下方是兵房幾位隊正和文書,皆屏息凝神。他手中攤開的軍報上,簡潔冷酷的文字敘述着三日前發生在邊境“黑風峽”的一場沖突:大周絡州邊軍一隊斥候,與大隋王朝的巡邏隊意外遭遇,雙方言語不合,繼而爆發激戰。最終,周軍斥候以陣亡兩人、重傷一人的代價,擊退隋朝巡邏隊,斃敵三人,俘一人。
沖突規模不大,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邊境維持數年的脆弱平衡。隋朝方面反應激烈,指責大周越境挑釁,增兵邊境;大周朝廷亦嚴詞回應,調兵遣將,一時間戰雲密布,灰岩郡作爲絡州前沿,空氣裏都彌漫着硝煙的味道。
緊張局勢持續了十餘日,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一場大戰不可避免之時,又一紙文書送達:經兩國高層緊急磋商,決定各派一名將軍前往邊境會談,商討解決爭端。
會談地點設在邊境線上一個廢棄的烽火台。具體過程無人得知,但結果是,雙方達成了“內部協議”:相互釋放俘虜,撤走增援兵力,邊境恢復原狀,此事就此揭過,不再追究。
消息傳回,灰岩城內緊繃的弦終於鬆弛下來。衙門裏的官吏們暗自慶幸避免了一場兵災,市井百姓也恢復了往日的生活。
但譚灃卻從這看似平息的危機中,嗅到了更深層的不安。大隋王朝國力強於大周,向來覬覦南疆富饒之地,此次主動挑起事端又迅速息事寧人,背後恐怕另有圖謀。所謂的“內部協議”,不過是一時利益的平衡。
“實力…還是實力不夠!”譚灃指節叩擊着桌面,心中變強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強烈。唯有自身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在這動蕩的時局中保全自身,守護想守護的一切。
這日傍晚,譚灃回到吏舍,卻見石頭沒有像往常一樣準備飯食,而是盤膝坐在屋角,面紅耳赤,渾身微微顫抖,周身空氣中竟有極其微弱的元氣波動!
譚灃心中一凜,悄無聲息地靠近,爲其護法。他看得出來,石頭這是到了引氣入體的關鍵時刻!
時間一點點流逝,石頭額頭滲出細密汗珠,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就在譚灃幾乎要出手相助時,只見石頭猛地睜開雙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清明光彩,雖然微弱,卻真實不虛!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中竟夾雜着一絲極淡的元氣漣漪。
“譚…譚哥!我…我好像…感覺到了!”石頭激動得語無倫次,揮舞着手臂,“就是你說的那種…暖暖的,會動的小光點!我…我好像把它們…引進身體裏了一點!”
譚灃仔細感應,果然察覺到石頭體內多了一絲微弱卻堅韌的元氣流動,雖然連吸元境一層都尚未完全穩固,但確確實實是成功引氣入體了!這意味着石頭正式踏入了修煉的門檻,不再是毫無自保之力的凡人!
“好!太好了!”譚灃重重一拍石頭的肩膀,由衷地爲他感到高興。
石頭的成功,像是一劑強心針,也讓譚灃下定了決心。邊境危機暫時解除,兵房事務經過他這段時間的強力整頓,也已初步理順,短時間內應無大變。正是前往黑瘴沼澤邊緣,取回那批埋藏的極品元石的最佳時機!
那批元石,不僅關乎他自身的修煉速度,更是未來應對更大危機的資本。如今石頭也踏入修煉之路,對元石的需求也會與日俱增。
翌日,譚灃便向軍曹司主事遞了告假文書,理由是需要外出尋訪一味珍稀藥材,用以鞏固修爲、治療舊傷。軍曹司宋主事對譚灃頗爲倚重,且知其修煉刻苦,略一沉吟便準了假,只叮囑他早日歸來。
譚灃簡單交代了自己要離開數日,兵房日常事務暫由一位信得過的老成隊正代管。
準備妥當,譚灃只帶了石頭一人,兩人皆換上不起眼的粗布衣衫,背上行囊,扮作尋常的采藥人兄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灰岩城,再次踏上了前往黑瘴林方向的道路。
此次出行,與上次逃亡時的心境已是天壤之別。不僅實力大增,更有了明確的目標和底氣。石頭初涉修煉,興奮不已,一路上不斷嚐試感應天地元氣,雖十次有九次失敗,卻樂此不疲。
兩人腳程頗快,避開官道,專走山野小徑。數日後,已逐漸接近黑瘴林外圍的荒蕪丘陵地帶。
這日晌午,兩人正欲尋一處陰涼地歇腳用飯,忽聽得前方山林中傳來兵刃交擊之聲,夾雜着女子的驚呼和男子的怒罵。
譚灃眉頭一皺,對石頭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無聲息地潛行過去。撥開茂密灌木,只見林間空地上,四五個手持鋼刀、面目凶悍的漢子,正圍攻一輛看似普通的青篷馬車。車轅旁,一名穿着錦袍、商人模樣的中年男子已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嚇得癱軟在地。而場中,一名身着淡青色勁裝、手持長劍的年輕女子,正勉力支撐,劍法靈動,顯然有些武藝根基,但面對數名悍匪的圍攻,已是左支右絀,險象環生,衣袖已被劃破,滲出血跡。
“嘿嘿,小娘子,別掙扎了!把值錢的東西和這車貨留下,陪哥幾個樂呵樂呵,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爲首的匪徒一臉淫笑,刀刀不離女子要害。
“呸!無恥匪類!”那女子柳眉倒豎,咬牙苦戰,但氣息已亂,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石頭看得義憤填膺,握緊了拳頭,看向譚灃:“譚哥!”
譚灃目光掃過現場,判斷出這幾名匪徒不過是些會些粗淺功夫的亡命徒,連吸元境都未入,只是仗着人多勢衆。他本不欲多事,但眼見匪徒行凶,且目標似乎是弱質女流,心中那股俠義之氣頓生。
“待着別動。”譚灃低喝一聲,身形已如獵豹般躥出!
他並未拔刀,只是身形晃動間,已如同鬼魅般切入戰團。爲首那匪徒只覺眼前一花,手腕劇痛,鋼刀已然脫手!他還未看清來人,胸口又挨了重重一擊,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在一棵大樹上,軟軟滑落,昏死過去。
其餘匪徒大驚失色,紛紛揮刀砍來。譚灃腳步變幻,出手如電,或指或掌,或拍或點,每一擊都精準地落在匪徒的關節、穴道之上。只聽“咔嚓”、“噗通”之聲不絕於耳,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剩餘四名匪徒已全部倒地,不是手臂折斷,便是被點中穴道,動彈不得,哀嚎不止。
那持劍女子看得目瞪口呆,她拼死苦戰不下的凶徒,竟被這突然出現的布衣青年舉手投足間輕鬆解決?她收劍而立,喘息未定,看向譚灃的目光充滿了震驚與感激。
“多…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女子連忙斂衽行禮,聲音因後怕而微微顫抖。
譚灃擺了擺手,目光掃過地上那中年商人:“去看看你同伴吧。”
女子這才驚醒,慌忙跑到車轅邊,探了探那商人的鼻息,臉色一白:“趙叔!趙叔你醒醒!”她連忙取出隨身的金瘡藥,手忙腳亂地爲其止血包扎。
譚灃走過去,看了看商人的傷勢,主要是肩背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失血過多,但並未傷及要害。他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效果更好的傷藥,遞給女子:“用這個。”
女子感激地接過,小心翼翼地爲商人上藥。那丫鬟也緩過神來,幫忙照料。
趁着女子忙碌,譚灃走到那些被制住的匪徒身邊,沉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在此行凶?”
一名匪徒忍着痛,色厲內荏地叫道:“小子!你…你敢管我們‘黑風寨’的閒事!我們二當家就在附近,識相的快放了我們!”
“黑風寨?”譚灃眉頭微挑,這名字他似乎聽馮三娘提起過,是活躍在黑瘴林外圍的一股土匪,規模不大,但行事狠辣。
“壯士小心,黑風寨匪徒睚眥必報…”那女子包扎完畢,站起身,臉上憂色重重。
譚灃卻不以爲意,冷冷地看着那匪徒:“你們二當家在哪?”
那匪徒被譚灃的目光看得心底發寒,嘴硬道:“哼!我們二當家可是吸元境三層的高手!你…”
話音未落,譚灃腳下一挑,地上一塊石子激射而出,正中那匪徒的啞穴,頓時讓他再說不出話來,只能驚恐地瞪大眼睛。
“石頭,找些藤蔓來,把他們捆了,堵上嘴。”譚灃吩咐道。
“好嘞譚哥!”石頭立刻行動起來,他現在對譚灃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很快,五名匪徒被捆成了粽子,丟在路邊。譚灃對那女子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們欲往何處?”
女子道:“小女子蘇婉,與趙叔本是前往灰岩城投親,不料在此遇匪。多謝壯士搭救,不知壯士高姓大名?此恩必當厚報!”
譚灃聽到“蘇婉”二字,心中莫名一動,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聽過。他搖了搖頭,壓下思緒,淡淡道:“萍水相逢,不必掛齒。我們也要往那個方向去,若是順路,可結伴而行,也好有個照應。”
蘇婉正愁前路安危,聞言大喜:“如此甚好!多謝壯士!”
當下,譚灃和石頭幫着蘇婉將受傷的趙叔抬上馬車安頓好。蘇婉的丫鬟會些駕車的粗淺功夫,便由她駕車。譚灃和石頭則步行護衛在側。
一行人繼續上路。有了譚灃這尊“煞神”在側,蘇婉主仆安心了不少。途中交談得知,蘇婉家中本是經商,此次前往灰岩城是投奔一位遠房表親,打算在城中開設一家繡莊。
譚灃並未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說是進山采藥的兄弟。蘇婉見他不願多言,也識趣地不再多問,只是將這份恩情牢記心中。
又行了兩日,已徹底進入黑瘴林外圍的荒蕪區域。空氣中開始彌漫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腐朽氣息。譚灃憑借記憶,領着衆人小心翼翼地繞開危險的沼澤地帶,向着埋藏元石的那個隱蔽丘陵靠近。
途中,他們又遭遇了一小股不開眼、想攔路搶劫的流民,被譚灃輕易打發。石頭甚至在他的默許下,嚐試用剛剛凝聚的微弱元氣,配合粗淺的拳腳,打倒了一個流民,雖然自己也累得氣喘籲籲,卻興奮得滿臉通紅,對修煉之路更加向往。
終於,在第三日黃昏,譚灃找到了當初埋藏元石的那片亂石堆。他讓蘇婉主仆和石頭在遠處等候,自己仔細確認四周無人跟蹤後,才動手挖掘。
當那個沉甸甸的、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裹被取出時,譚灃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打開一角,裏面晶瑩剔透、元氣盎然的極品元石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精純的能量波動讓他精神一振。
他迅速將包裹重新捆好,背在身上。有了這批元石,他和石頭的修煉之路將一片坦途!
返回臨時營地,蘇婉見譚灃取回一個看似普通的包裹,雖有些好奇,但很懂事地沒有多問。連日奔波,趙叔的傷勢在譚灃的傷藥和蘇婉的精心照料下,已穩定下來,人也清醒了不少,對譚灃千恩萬謝。
休整一夜後,衆人啓程返回。歸途倒是順利,數日後,灰岩城那熟悉的灰色城牆已然在望。
將蘇婉主仆安全送到城內其表親住處後,譚灃婉拒了蘇婉再三挽留答謝的美意,帶着石頭,背着那足以讓無數修煉者瘋狂的寶藏,悄然回到了郡守府後街的吏舍。
關上房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譚灃看着桌上那包裹元石,又看了看身旁眼神晶亮、充滿幹勁的石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邊境危機暫解,元石寶藏到手,石頭踏入修煉之門…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但他知道,這暫時的平靜之下,潛藏着更多的暗流。北炎的威脅未除,灰岩城內的利益糾葛依舊復雜,自身的實力也遠未到高枕無憂的地步。
前路漫漫,唯有手握力量,方能斬破迷霧。
他拍了拍石頭的肩膀:“好好修煉,我們的路,才剛剛開始。”
窗外,灰岩城的夕陽正緩緩沉入遠山,將天邊染成一片瑰麗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