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廳內的喧囂尚未散盡,空氣中彌漫着一種緊張而復雜的氛圍。這裏是江城大學的學術報告廳,一場關於未來科技的講座剛剛結束,學生們還在討論着講座中的前沿觀點。然而,一場意料之外的風暴即將在這裏掀起。
“過來。”
江嶼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鎖鏈,穿透了報告廳內的嘈雜,精準地纏繞住林初夏的腳踝。那兩個字,冰冷、簡潔,帶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清晰地回蕩在她耳畔,也落入了周圍尚未離場的學生耳中。
他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鬆,隔着幾米的距離和涌動的人潮,深邃的目光如同無形的牢籠,牢牢地鎖定了她。那眼神裏沒有憤怒,沒有催促,只有一種沉靜的、近乎冷酷的篤定——篤定她會像之前無數次那樣,屈從於他的指令,像一只被馴服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乖乖走到他身邊。
他的朋友們停下了交談,好奇、探究、甚至帶着一絲玩味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林初夏身上。沈薇正優雅地走下講台,目光掃過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冰冷而快意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場期待已久的好戲開鑼。
報告廳內,學生們竊竊私語。有人小聲議論:“江嶼這次又在搞什麼?林初夏看起來很不對勁。”也有人猜測:“這不會是江嶼的又一場‘表演’吧?他好像很喜歡在衆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權威。”這些議論聲,如同背景音,爲這場對峙增添了緊張感。
林初夏的臉頰滾燙得如同火燒,身體因爲極致的憤怒和羞恥而控制不住地顫抖。她死死攥着拳頭,指甲深陷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卻遠不及心口被撕裂的萬分之一!
林初夏的內心在劇烈掙扎。她想起自己籤下的那份協議,那份看似保護她,實則將她牢牢束縛的“賣身契”。她想起自己在江嶼身邊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在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更深的困境。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一種前所未有的反抗欲在心底爆發。
(承)
林初夏猛地抬起頭!
她的目光不再是怯懦的閃躲,不再是屈辱的回避,而是如同燃燒的火焰,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和憤怒,狠狠地、直直地撞進了江嶼那雙深不見底、寫滿篤定的眼眸裏!
那目光,銳利、灼熱,充滿了被逼到絕境的憤怒和不屈!像一頭受傷的小獸,亮出了它從未有過的獠牙!
江嶼眼底那掌控一切的篤定,第一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裂痕。他似乎沒料到她會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來。
就在他微怔的瞬間——
林初夏動了!
她沒有像他指令的那樣“過去”。
而是猛地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動作不大,卻帶着千鈞之力!如同在兩人之間那無形的權力天平上,投下了一枚重磅砝碼!
報告廳尚未散去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震驚地聚焦在這個角落!江嶼的朋友們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沈薇臉上的快意笑容也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錯愕和更深沉的審視。
“我不過去。”林初夏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但每一個字都清晰而堅定。
“!!!”整個報告廳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
林初夏……拒絕了江嶼?!那個在階梯教室被點名上台、在建築館外被強勢攬肩、在雨夜被庇護、在報告廳被“召喚”的林初夏……居然當衆說“我不過去”?!
江嶼臉上的最後一絲平靜徹底消失。
他的眼神,在聽到那三個字的瞬間,如同寒潭被投入了萬年玄冰,瞬間凍結!那是一種極致的冰冷,帶着被公然挑釁後燃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怒火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錯愕?
他周身的氣壓驟降!凜冽的寒意以他爲中心,如同實質般擴散開來!離他最近的幾個朋友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臉上露出了驚懼的神色。
林初夏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冰窟,又被架在了烈火上炙烤!巨大的恐懼感幾乎要將她吞噬!但她的心底卻有一股力量在支撐着她。她想起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委屈和壓抑,想起了自己也曾有過夢想和自由。她不能就這樣屈服!
然而,預想中的暴怒和雷霆手段並沒有降臨。
江嶼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如同一座瀕臨爆發的、被強行壓抑的活火山。冰冷的怒火在他眼底翻涌、咆哮,幾乎要沖破那層冰封的外殼!但他最終,沒有動。
他只是用那雙翻涌着驚濤駭浪的、冰冷的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鎖定着林初夏。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件物品、一個工具,而是第一次,帶着一種極其復雜的、審視“對手”般的銳利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烈沖擊後的混亂?
他在評估她。評估她這突如其來的、超出他精密計算的、如同脫軌列車般的反抗。評估這反抗背後的決心和……代價。
林初夏被他那恐怖的眼神盯得幾乎窒息,雙腿發軟,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力強撐着站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蘊含的毀滅性力量,也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混亂。這混亂,非但沒有讓她安心,反而讓她心底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失控的江嶼,比冷靜的掌控者更加危險!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對峙中——
“呵……”一聲極其輕微、卻帶着清晰嘲諷意味的冷笑,突兀地響起。
是沈薇。
她已經走到了近前,站在一個不遠不近、足以看清一切卻又置身事外的位置。她雙手環胸,姿態優雅,看着林初夏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快意,仿佛在看一個自取滅亡的跳梁小醜。
“學妹真是……勇氣可嘉啊。”沈薇的聲音溫婉動聽,卻字字帶刺,“不過,在公共場合這樣忤逆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有點……太不懂事了?”她刻意加重了“男朋友”三個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江嶼陰沉得可怕的臉色,嘴角的嘲諷更深。“嶼學長對你這麼好,你這樣……讓他多沒面子?”
沈薇的話,如同火上澆油!精準地戳中了江嶼此刻最敏感的神經——面子!掌控力!權威被當衆挑戰!
林初夏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沈薇在挑撥,在激化矛盾!她想反駁,想撕破沈薇虛僞的面具,但在江嶼那恐怖的威壓和沈薇的煽風點火下,她只覺得喉嚨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嶼的目光終於從林初夏身上移開,極其冰冷地掃了沈薇一眼。那眼神裏的警告意味,讓沈薇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隨即又恢復如常,只是眼底的幸災樂禍更加明顯。
江嶼重新將目光投向林初夏。這一次,他眼底翻涌的怒火似乎沉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審視。那審視,仿佛要將她靈魂深處所有的恐懼、憤怒、反抗的根源都徹底看穿。
他不再說話。也沒有再下達任何指令。
只是那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加可怕。那冰冷的審視,如同無形的枷鎖,比之前的命令更讓她喘不過氣。
林初夏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丟在冰天雪地裏,承受着江嶼那足以凍僵靈魂的冰冷目光和沈薇那毒蛇般的嘲諷。巨大的壓力讓她搖搖欲墜,胸口悶痛,眼前陣陣發黑。
不行……她不能倒在這裏!不能在他們面前示弱!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彎下腰,撿起剛才因爲緊張而掉在地上的書包。動作倉促而狼狽。
然後,她不再看江嶼,也不再理會沈薇那充滿惡意的目光。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只想逃離的小獸,低着頭,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撞開擋在身前看熱鬧的、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
“讓開!”她嘶啞地喊了一聲,聲音帶着哭腔和絕望的憤怒。
人群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條縫隙。
林初夏抱着書包,如同離弦之箭,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她撞開報告廳厚重的門,一頭扎進了外面明亮卻冰冷的陽光裏!
她沒有回頭。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
身後,報告廳內死寂一片。
江嶼依舊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卻如同被冰封的雕塑。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射線,緊緊追隨着那個倉皇逃離、決絕撞入陽光的纖細背影。
那目光裏,翻涌的怒火已然沉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的、從未有過的暗流—— 有被公然挑釁後殘留的冰冷餘怒。有掌控局面第一次徹底脫軌帶來的巨大沖擊和……錯愕。有對那個倉皇背影的審視和評估。但最深沉的,卻是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被那燃燒着不屈火焰的眼神狠狠灼傷後留下的……混亂的印記。
這一刻,江嶼的世界仿佛被林初夏的反抗撕開了一個口子。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人敢於如此公然地反抗他。而林初夏,也在這場對峙中,徹底改變了自己在這段關系中的位置。
林初夏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狂奔,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部,帶來撕裂般的疼痛。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混合着屈辱、憤怒、恐懼和一種近乎虛脫的無力感。
她沖到了連接圖書館和宿舍區的那條熟悉的林蔭道——那條雨夜被他庇護過的路。她背靠着一棵粗壯的梧桐樹,滑坐到冰冷的石階上,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裏,肩膀劇烈地抽動着。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當衆反抗了他,撕碎了那份虛假的協議。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天價賠償?論壇更猛烈的攻擊?還是江嶼冷酷無情的報復?
協議構築的深淵,似乎在她喊出“我不過去”的那一刻,被她親手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她以爲自己跳了出來,卻發現自己只是墜入了另一片更加黑暗、更加未知的迷霧之中。
就在這時,她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不是短信。是電話鈴聲。屏幕上跳動的,赫然是那個她早已刻在心裏的、屬於江嶼的號碼!
他……打電話來了?!在她當衆忤逆他、讓他顏面盡失之後?!
他想說什麼?宣判?威脅?還是……
林初夏看着那不斷跳動的名字,如同看着一條吐信的毒蛇。巨大的恐懼瞬間攥緊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接?還是不接?
這通電話,是深淵最後的絞索?還是……迷霧中未知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