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啓山重重哼了一聲,目光再次鎖定梁硯南,“你和那個姜穗安的婚事,我不同意!我們梁家丟不起這個人!你趁早給我斷了這個念頭!”
餐廳裏瞬間落針可聞。
沈梅垂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梁鵬飛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
他最渴望的,就是看到梁硯南吃癟。
盡管這麼多年來,他還從沒有看過。
就在這時,一向桀驁不馴的梁思猛地站了起來。
少年身形已經開始抽條,帶着一股倔強的銳氣。
他直視着祖父,聲音清沉,“爺爺,爲什麼二叔可以娶姜家的姑娘,我爸就不可以?”
“難道我二叔是男人,我爸不是男人?”
“如果我爸不是男人的話,那就更得娶那個姑娘了,我爸還省事了,您也多了一個孫子!”
少年的話直白而尖銳,一下子撕開了那層溫情的僞裝。
梁啓山被孫子當面質問,老臉掛不住,惱羞成怒。
他“砰”地一聲再次猛拍桌子。
霍然起身,指着梁思怒吼道,“小兔崽子,這裏輪得到你說話嗎?你問問你爸!他找的是什麼女人?”
“一個不清不白、聲名狼藉、未婚先孕的女人!她拿什麼跟鵬飛找的姜如煙比?”
“雖說是堂姐妹,可那個姜如煙好歹高中畢業,名聲清白!你爸找的那個,她根本不配進我們梁家的門!”
梁念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問,“怎麼就不配了呀?我聽說那個小後媽可是棉紡廠大雜院一枝花呢!”
“我覺得跟我爸,特別般配!”
梁思和梁念並不期待那個小後媽怎麼樣,準確來說,是根本不需要小後媽。
可他們就是看不慣爺爺偏心二叔,打壓他們的爸!
沈梅見勢不對,連忙起身去安撫梁啓山,“啓山,別氣別氣,孩子還小,不懂事......”
一邊說一邊給梁鵬飛使眼色。
梁鵬飛心裏樂翻了,面上卻趕緊勸,“爸,您別生氣,小思和小念還小,他們不是故意的。”
他看向倆孩子,語氣帶着一絲虛僞的責備,“你們倆怎麼回事,怎麼跟爺爺說話呢?快給爺爺道歉。”
梁思和梁念一向視這個小叔爲空氣,哪裏肯聽他的?
就在這混亂的當口,梁硯南動了。
他沒有去看暴怒的父親,也沒有理會惺惺作態的弟弟。
只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緊繃肩。
而後才緩緩抬頭,目光平靜地迎向父親,“爸,您的意見我聽到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衆人,嗓音低沉,“但是,這門親,非定不可!”
不是商量,不是請求,而是通知。
梁啓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指着梁硯南,手指都在發抖,“你......你反了天了!梁硯南,你爲了那麼個女人,是要跟我、跟這個家對着幹嗎?!”
沈梅也驚呆了。
她沒想到梁硯南竟然如此強硬,連老爺子的面子都絲毫不給。
梁硯南神色未有太大波瀾,只是眼神更深沉了些,“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好!”
話音未落,他轉身上了了樓!
梁思梁念兄妹倆看爸爸走了,也回了房間。
“聽見沒?老頭子的心都快偏到太平洋了!”梁思手指敲着桌面,“二叔放個屁都是香的,爸幹什麼都是錯的。”
“現在連娶個後媽,都得被他們比下去,踩一腳!”
梁念癱倒在哥哥床上,滾了兩圈,烏溜溜的眼珠子裏泛着精芒。
“二叔找的那個姜如煙就成寶貝疙瘩了?聽說就是個死讀書的,裝得一副溫柔賢惠樣,沒勁透了!”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湊近梁思,“哥,咱倆原先的計劃得變變了!”
梁思挑眉看她,“怎麼說?”
他們原計劃是,不管他爸看上誰,一律搞破壞,誓死捍衛“無後媽”的自由領土。
梁念眯起眼,掰着手指頭分析,“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情況是,爺爺不滿意爸找的對象,二叔又從中作祟。”
“如果我們把爸的婚事攪黃了,那不就正中了二叔下懷?覺得自己贏了咱爸!”
梁思眼神銳利起來,清峻眉眼間閃過憤怒,“有道理,不能讓二叔那麼得意。”
不蒸饅頭爭口氣,絕對不能讓二叔壓過爸爸!
“所以啊!”梁念笑嘻嘻的說,“現在首要任務不是反對後媽,而是咱爸娶的女人——”
“必須、一定、肯定要比二叔娶的強!方方面面都得碾壓!尤其是臉!”
“要是咱爸娶的“一枝花”還沒那個姜如煙好看,那二叔豈不是把咱爸踩在腳下摩擦,這口氣你能忍?”
梁思皺眉,“忍不了一點兒!”
最後他下定決心,“後媽可以娶,但絕對不能輸!”
“先偵察敵情!”梁念彎起好看的眉眼,笑嘻嘻的說。
梁思接了一句,“明天,就去那個棉紡廠大雜院兒!”
“逃課?”梁念興奮起來。
“廢話!”梁思一副“這還用問”的表情。
***
第二天上午,陽光正好。
姜如煙換了一身嶄新的列寧裝,心情頗好地朝着姜穗安家走去。
她想探探口風,想知道梁副廠長打算給多少彩禮,到時候她絕對不能輸給姜穗安!
剛走到大雜院外那條坑窪不平的土路,就聽見一陣自行車鈴響。
兩個半大孩子騎着一輛二八大杠,車速頗快地沖了過來。
騎車的少年眉眼俊朗,後座的小姑娘扎着兩個小辮兒,笑得一臉燦爛。
正是逃課出來“偵察敵情”的梁思和梁念。
眼看就要與姜如煙擦肩而過,梁思一個不注意,車輪壓過一個小水窪。
譁”地一聲,污水濺了姜如煙一身。
“啊——我的新衣服!”姜如煙尖叫一聲。
看着身上的污點,心疼得臉都白了。
這可是前些日子爲了相親,才做的新衣裳。
梁思捏閘停下自行車,單腳支地,“對不起啊,剛才沒注意!”
姜如煙氣的發抖,“你們眼睛長到哪裏去了?沒看到這裏有人嗎?我這可是新做的衣服!你們必須賠!”
梁思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被她這麼一罵。
那點歉意瞬間沒了,少爺脾氣也上來了,“路這麼寬,你自己不走邊上怪誰?再說了,誰讓你突然走出來的?”
姜如煙上前拉梁思的車把,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走!找你們家長去,今天不賠錢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