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盛冷眯着方舒白,目光微涼。
他問阮青梨:
“你沒事吧?”
方舒白見將他甩出去的人是韓盛,從地上爬起後便沖他一拜。
“韓兄,你回來的正好,快幫我勸勸阿梨,讓她隨我回去吧。”
阮青梨懟他道:
“方舒白你是不是有病?你已經將我休了,咱們現在半點關系都沒有,我憑什麼要跟你回去?”
“阿梨,我知道你現在說的是氣話,你那麼愛我,不可能不要我,而且你在韓家做幫傭有什麼好,回家後我讓你做少奶奶!”
“不稀罕!”
阮青梨說完便向內走,方舒白要追,被韓盛長臂一擋,攔了下來。
“我勸方公子以後離我這門遠點,我不想見到你,阿離更不想!”
說完他也向內走去,獨留方舒白在冷風中發愣。
他原以爲只要他肯低頭,阮青梨便會歡歡喜喜的跟他回去,畢竟她那麼喜歡他,可事情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方秀秀出來叫他:
“哥,娘讓你回去呢!”
方舒白有些喪的走了回去,他這次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原以爲那縣官老爺看上了他,誰知後來才知道,人家哪裏是看上了他,只不過是替女兒找個背鍋俠。
那縣老爺的千金肚子都有六七個月大了,方舒白見到她人時,便覺得自己像一根刷了綠漆的黃瓜,真是哪兒哪兒都不好了。
可就這樣的姻緣他也認了,沒想到人家最後還是甩了他,因爲那孩子的親爹良心發現回來了,他便連背鍋俠都沒資格當了。
折騰了一圈,他半點好處沒撈到,反倒還將自己娘子給丟了,可真是…
周氏見他垂頭喪氣的,便說道:
“舒白呀!聽娘一句勸,這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大活人到處都是, 阮青梨孩子都不能生,你還要她幹什麼?聽話,娘過幾日就讓媒婆上門,再給你找個好的來。”
方舒白氣急敗壞的道:
“娘,當初我離家時,不是囑咐您要將阿梨安頓好嗎?怎麼就讓她走投無路,去了韓家當幫傭呢?我不是和您說過了嗎,只是讓她暫時離開方家,不是真的不要她。”
周氏囁嚅道:
“我留了的,是她自己心氣兒高,說什麼都要走,不信你問你四妹。”
方秀秀聽了趕緊點頭。
“是這樣的,娘爲了留住嫂子,還與她拉扯,被嫂子推坐在地上受了傷,現在腰還疼呢。”
方舒白閉了閉眼說:
“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晚了,但也沒關系,我相信阿梨只是一時和我賭氣,過幾日等她想通了,便會自己回來的。”
周氏急道:
“舒白,你竟然還想要她?”
“娘,我的事你就別管了,不過你放心,等阿梨回來時,我會給她立規矩,讓她以後都聽你的話。”
隔壁韓家,阮青梨和韓盛剛吃完飯。
阮青梨在灶房內刷碗,韓盛便靠在門邊。
阮青梨察覺到後,便回頭去看,正好與韓盛那雙漆黑的星眸對上。
韓盛也沒避開,就那麼直直的看着她。
許是被方舒白說阮青梨愛他的話刺激到了,韓盛現在心口有些堵。
“阿梨,你會回去嗎?”
阮青梨搖頭。
“不會!”
得到這兩個字,韓盛的唇角悄悄彎起一個弧度。
他走過去,擼起袖子要幫阮青梨洗碗,阮青梨趕緊阻攔。
“這怎麼行?我拿了你工錢,怎麼好意思讓你幫我幹。”
韓盛說:
“我願意!”
這話說的霸道,阮青梨也只能由着他。
如今已快冬日,天氣越來越冷了。
晚上回去休息時,阮青梨才發現韓盛的床上只鋪了一個席子,甚至連蓋着的被子都沒有。
她這才意識到她不僅占了韓盛的床,蓋的也是他的被子,而韓盛家裏似乎只有那麼一床被子,所以他這兩日晚上都是蓋着衣裳睡的。
這個發現讓她感到萬分過意不去。
想了想,她進去將自己蓋着的那床被子抱了出來。
韓盛一進去便看見了那床洗的幹幹淨淨的被子,一下便明白了阮青梨的用意。
他笑笑,抬手去敲她的房門。
“阿梨,睡了沒有?”
阮青梨自是還沒睡,她正找東西去堵那些窗戶縫隙。
這天也是奇怪,白日有太陽時還沒有這般冷,一到晚上卻冷的厲害。
聽見敲門聲,她含混的應道:
“韓公子,你是有什麼事嗎?我…睡下了!”
韓盛略帶慵懶的聲音從門縫傳來。
“開門,被子還給你。”
阮青梨就知道他是來還被子的,可她怎麼能要。
韓盛如今住在堂屋內,那間屋子比她這間還漏風,他身上的衣裳也沒有棉,人也不是鐵打的,只會比她更冷。
她沒開門,隔着門說道:
“我不冷,以前家裏窮,到了冬日也是沒有棉被蓋的,都習慣了,被子還是你留着蓋吧!”
韓盛抱着被子靠在門上問:
“買一床新棉被需要多少銀子?”
阮青梨回他道:
“今年棉花貴,厚實一點的差不多要半兩銀子,薄一些的也得三百個銅板。”
“那我們現在剩的銀錢還買的起一床被子嗎?”
阮青梨算了算說:
“這兩日給家裏添置了些東西,又買了些過冬用的菜,我這還有八百多個銅板,韓公子,你要看細賬嗎?”
“那倒不用,我說過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身上還剩三百個銅板,明日都給你,你去買床棉被吧!”
阮青梨一聽就來了精神。
“韓公子,你要買新的棉被?”
“嗯!厚實一些的,給你蓋,要不冬日這房子漏風,沒有一床厚被子,你會受不住。”
阮青梨聽了有些感動,以前在方家時,家裏最厚那床棉被給周氏了,方舒白和方秀秀蓋的都是三斤棉花的,只有她蓋的是一斤棉花的,薄薄一層,每到半夜她都會被凍醒。
而韓盛竟要給她買一床新被子,從小到大,她還從沒蓋過一床新棉被呢!
那感覺一定很好吧!
她隔着門有些雀躍的說道:
“韓公子,其實也不用買做好的被子,那樣會貴上不少銀子,我會做棉被的,咱們自己買棉花,再扯上幾尺粗麻布做被面,這樣能省不少銀錢。”
她停了一下又說道:
“我看你蓋着的那床也舊了,明日我將裏邊的舊棉花重新彈一彈,然後摻進新棉花,再將裏外的被面都換了,這樣咱們花一床被子的銀錢,就能得兩床新被子了。”
“那做起來會不會很辛苦?”
“不會,只要能省銀子,辛苦點算什麼!”
隔着門板,韓盛都能感受到阮青梨的開心和躍躍欲試。
他聽見她似乎在算着做棉被的用料和尺寸,聲音裏都透着滿滿的幸福。
韓盛似乎也被她的快樂感染了,他覺得阮青梨就像長在石縫中的野草,總是那麼有韌勁。
她被人算計時也難過,然而那難過很快就會被她消化掉,只要有一縷春風拂過,她立馬又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