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石室內,一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生物”被數條碗口粗細的鐵鏈以極其殘酷的方式鎖在冰冷的石牆上。

他的雙臂已完全異化,變成了扭曲、虯結、覆蓋着暗紅色斑塊的蓮枝,皮膚皸裂翻卷,露出底下赤紅色的、如同植物纖維般的組織。

他的口鼻之中,竟探出數條細小的、頂端帶着微弱紅光的肉須,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蕊,在絕對的黑暗中發出幽幽的、不祥的紅光。

他的眼睛驚恐地大睜着,卻已沒有了瞳孔與眼白的分別,只剩下兩團灼灼燃燒、充滿瘋狂與痛苦的赤色火焰!

“他們…他們竟然把活人當成…蓮火的培養皿!”沈禾苗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與生理性的不適而微微發抖,身體不受控制地輕顫起來。

她行醫至今,見過無數疑難雜症,卻從未見過如此慘無人道、罔顧倫常的景象!

蕭景明的手已然按上了腰間的劍柄,握得極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嚴重發白,手背上青筋虯起。

他向來沉靜的眼眸中,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與殺意,從齒縫間擠出四個字:“喪盡天良!”

就在此時,沈禾苗識海中的青藤毫無預兆地劇烈震動起來,不再是之前的警惕示警,而是某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排斥與指向!柔韌的蔓尖如同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猛地倒垂,堅定不移地指向院落最深處、陰影最濃重的一間石室。

那間石室比其他所有石室都要龐大,鐵門也更加厚重烏黑,門上並非光板,而是雕刻着繁復而詭異的蓮花紋路,那些蓮花的形態…與陸桓口中吐出的、以及陸家花園焦土中殘留的幻影,一模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與決絕。

無需多言,他們悄無聲息地掠向那間特殊的石室。

令人意外的是,這扇看似最爲重要的鐵門,竟然沒有上鎖,只是虛掩着,仿佛在無聲地邀請,又或是…一個早已設下的陷阱。

蕭景明以眼神示意沈禾苗退後半步,自己則深吸一口氣,將內力灌注全身,這才緩緩伸手,推開了鐵門。

門內的景象,讓自幼見慣風浪、心志堅毅如鐵的蕭景明,也瞬間變了臉色,瞳孔驟然收縮。

石室內部空間遠比外面看起來更加寬敞,卻也更顯陰森。

四壁空空,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個以黑色石頭壘成的、簡陋卻透着邪異氣息的祭壇。

壇上,仰面躺着一個枯瘦如柴、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老者。

他胸口的衣物被撕開,皮肉塌陷,而在那心髒的位置,竟然盛開着一朵完整的、巴掌大小的赤鱗蓮!

那蓮花色澤妖豔,瓣蕊分明,甚至能看到花瓣邊緣細密的、如同血絲般的紋路。

它的根須不再是虛無的能量,而是實實在在的、如同紅色蚯蚓般的肉質觸須,深深扎入老者的胸腔血肉之中,甚至纏繞在森白的肋骨上,隨着老者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心跳,一起一伏,如同在吮吸着最後的生命精華。

而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從這朵“母體”蓮花的根部,延伸出無數條細若遊絲、卻堅韌無比的赤紅色能量絲線,如同活着的蛛網,穿透石室的牆壁與地面,精準地連接着院中每一個被鎖鏈困住的“輕症”患者,以及那些石室中瀕臨徹底異化的“重症”者!

“這就是…‘母體’。”沈禾苗的聲音輕得如同夢囈,帶着難以置信的驚駭,“所有蓮種的源頭…一切的起點。”

她強忍着巨大的心理沖擊,一步步走近祭壇。

離得近了,她才震驚地發現,那祭壇上的老者竟然還有一絲微弱的意識殘存!

他的眼皮艱難地顫動了一下,渾濁的眼珠轉向沈禾苗的方向,幹裂如枯樹皮的嘴唇無聲地開合着,似乎在用盡最後的力量訴說着什麼。

沈禾苗毫不猶豫地俯下身,將耳朵盡可能貼近他那幾乎不再起伏的胸膛,貼近那微弱的唇形。

“水…井…下…”老者用盡魂魄中最後一絲力氣,吐出這三個模糊不清的音節,隨即,眼中那一點微弱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驟然熄滅,徹底化爲死灰。

他胸口那朵赤鱗蓮,在他生命氣息徹底消散的瞬間,似乎更加鮮豔了一分。

就在沈禾苗爲這臨終遺言而心神劇震之際,蕭景明突然臉色一變,低喝出聲:“小心!”

他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般射出,腰間長劍“鋥”然出鞘,劍光在黑暗中如驚鴻電閃,精準無比地擊飛了從祭壇後方陰影處疾射而來的三枚烏黑飛鏢!飛鏢被擊飛,深深釘入一旁的石壁,鏢尾兀自顫動不已,發出令人心悸的嗡鳴。

鏢身之上,清晰刻着精致的蓮花紋路,與之前在陸家花園焦土中找到的那枚詭異銅鈴,如出一轍!

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爲一體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從角落竄出,身法詭異迅捷,不帶絲毫活人氣息,直撲尚在祭壇邊的沈禾苗!

蕭景明毫不猶豫地側身擋在沈禾苗與黑影之間,劍勢瞬間展開,如長虹貫日,又似水銀瀉地,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劍網,逼得那黑影連連後退,一時無法近身。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凶險萬分的交鋒中,一枚角度極爲刁鑽的飛鏢,貼着劍網的邊緣掠過,盡管蕭景明已極力閃避,仍是在他左臂外側劃出一道寸許長的血痕!

血痕初現時只是泛紅,但轉眼之間,周圍的皮膚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不祥的紫黑色,並且迅速腫脹起來!一股與蓮毒相似、卻更加陰寒刺骨的腥甜氣息,立刻從傷口處彌漫開來。

“鏢上有毒!”沈禾苗驚呼出聲,心猛地揪緊。

蕭景明只覺得一股陰寒之氣如同附骨之疽,沿着手臂急速向上蔓延,所過之處,血脈凝滯,肌肉傳來針扎般的劇痛。

他心知不妙,咬牙強提一口真氣,劍勢再催,逼得那黑影再次後退,趁機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這裏!”

兩人迅速退出這間充滿邪異的石室,反手將鐵門帶上。

然而,當他們退回院中時,心更是沉到了谷底——院中原本被沈禾苗以銀針制住、昏迷在地的那四個守衛,此刻竟然已經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們眼中的空洞已被徹底點燃,化爲兩團灼灼燃燒的赤色火焰,皮膚下的紅線如同燒紅的烙鐵般發出暗紅光芒,喉嚨裏發出非人的、如同野獸般的低沉咆哮。

顯然,在方才的驚變中,他們體內的蓮種已被完全激發,失去了所有作爲“人”的理智,變成了只知殺戮與破壞的怪物。

“他們醒了!而且…完全失控了!”沈禾苗緊張地抓住蕭景明的衣袖,感受到他手臂傳來的不自然的灼熱與僵硬。

蕭景明環視四周,只見另外幾個原本被鎖鏈困住的“輕症”患者,也開始劇烈掙扎起來,眼中紅光漸盛,鐵鏈被掙得譁啦作響。

更多的黑影,正從院落四周的陰影中緩緩浮現。

“從後面走!”蕭景明當機立斷,強忍着左臂傳來的陣陣麻痹與劇痛,右手長劍一揮,蕩開一名撲上來的守衛,左手則迅速攬住沈禾苗纖細卻堅韌的腰肢,足尖猛地一點地面,身形如展翅大鵬般凌空掠起,在空中巧妙地兩次借力點踏牆壁,便帶着沈禾苗輕盈而又迅疾地翻過了養濟院那高聳的後牆。

牆外是更加狹窄、破敗、如同迷宮般的巷道,污水橫流,垃圾堆積如山。

兩人不敢有絲毫停留,也顧不得辨別方向,只憑着本能與蕭景明殘存的判斷力,在錯綜復雜的小巷中一路疾行,七拐八繞,直到確認身後再無聲響,暫時甩掉了可能的追兵,才在一處看似荒廢已久、院牆半塌的宅院中,尋了個相對完整的角落,暫作喘息。

剛一站定,沈禾苗甚至來不及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便急切地撲到蕭景明身邊:“你的傷!”

就着從破敗窗櫺透入的、微弱的黎明前的天光,她清晰地看到蕭景明左臂的傷口已然惡化。

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變成了深紫近乎黑色,腫脹得發亮,細看之下,那些詭異的黑色絲線,正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般,沿着皮下的血管脈絡,執拗地、一寸寸向上蔓延,已經越過了手肘,直逼肩窩!一股比之前更加濃鬱的腥甜中帶着腐朽的氣息,不斷從傷口散發出來。

“是蓮毒的變種。”沈禾苗面色凝重得如同覆了一層寒霜,她迅速搭上蕭景明的腕脈,只覺得他脈象紊亂急促,時快時慢,一股灼熱中帶着陰寒的邪氣正在他經脈中橫沖直撞,“比陸公子身上的更加陰毒霸道…而且,似乎具有某種…活性。”

她立刻取出銀針,試圖封住他手臂肩井、曲池等重要穴道,阻止毒素繼續向心脈擴散。

然而,針尖剛剛刺入穴位,蕭景明便悶哼一聲,額頭瞬間滲出大量冷汗,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陣痙攣,那被刺入的穴位周圍,黑色絲線竟如同受到刺激般加速扭動蔓延!

“沒用的…”蕭景明喘息着,聲音因痛苦而變得沙啞低沉,臉色在微光下呈現出一種死氣的灰白,“這毒…古怪…能吞噬內力…反沖穴道…不同尋常…”

沈禾苗咬緊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識海中的青藤此刻瘋狂舞動起來,傳遞來一種極其復雜矛盾的情緒——那是對那陰毒蓮火的本能畏懼與排斥,但同時,又有一種難以抑制的、仿佛來自生命本源的“渴望”,渴望去接觸、去吞噬、去淨化那截然相反的力量。

她看着蕭景明眼神逐漸渙散,呼吸變得越來越微弱,看着他光潔的額頭上,一道淡紅色的、與他氣質截然相反的妖異蓮印,正由淺至深,緩緩浮現,如同一個即將完成的邪惡標記。

不能再等了!

沈禾苗心一橫,眼中閃過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再次打開醫箱,這一次,取出的並非普通銀針,而是箱底珍藏的、最長最細的那枚金針!此針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輕用。

“你…要做什麼?”蕭景明意識模糊間,看到她手中那枚閃着危險寒光的金針,艱難地問道,身體卻因毒素侵蝕而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相信我。”沈禾苗的目光堅定如磐石,帶着一種以生命爲賭注的鄭重,“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她將金針的針尖小心翼翼浸入方才逼出的、最爲精純的一滴青藤汁液中。

針尖觸及汁液的刹那,竟發出了輕微的、如同冰裂般的“嗡鳴”,整枚金針瞬間泛起璀璨而神秘的碧金色光芒,將周圍一小片黑暗都驅散開來。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摒除腦海中一切雜念,將全部精神集中於指尖,將那顫動着碧金色光芒的針尖,對準了蕭景明胸前正中、心包經之要穴——膻中穴!此穴關系重大,一針之下,非生即死!

就在針尖即將刺破衣物與皮膚的瞬間,因蕭景明身體的無力傾斜,他寬大的袖袍中,突然“啪嗒”一聲,滑落一物,滾落在積滿灰塵的地面上——

那是一枚質地極佳、觸手溫潤的白玉佩。

玉佩正面,以極其精湛的雕工,刻着一幅“飛龍逐日”的圖騰!那龍形矯健威嚴,鱗爪飛揚,而龍目之處,竟是以兩粒罕見至極、色澤純正的血紅色寶石鑲嵌而成,在周遭碧金色針芒與微弱天光的映照下,泛着冰冷而威嚴的光芒,仿佛真龍之目,正凝視着世間一切。

沈禾苗的手,猛地頓在了半空中!瞳孔因震驚而驟然收縮。

蕭氏皇族!

她早猜到蕭景明身份不凡,絕非常人,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竟與那高踞九重、執掌天下的蕭氏皇族,有着如此密切、如此直白的關聯!這枚玉佩,絕非尋常宗室子弟所能擁有。

這一針下去,若是成功,自然萬事大吉;可若是失敗…她救治的將不僅僅是一個同伴,更是一位身份顯赫至極的皇族成員!其中幹系,重如千鈞!

她看着蕭景明越來越微弱、幾乎斷斷續續的呼吸,看着他眉心那抹蓮印越來越清晰、妖豔,看着他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與灰敗的臉色…

醫者的本能與責任,最終壓倒了一切權衡與顧慮。

不再猶豫!

沈禾苗眼神一凜,所有雜念盡數拋卻,手腕穩定如磐石,指尖力道吞吐,那枚承載着青藤本源之力與沈禾苗全部決心的金針,精準無比地刺入了蕭景明心口的膻中穴!

針入的刹那,蕭景明身體猛地弓起,如同遭受電擊般劇烈地顫抖起來,喉中溢出無法壓抑的、極度痛苦的悶哼。

他手臂上的黑色絲線如同瘋長的藤蔓般驟然加速蔓延,而眉心蓮印紅光大盛!

與此同時,一股精純、清涼、飽含無限生機的碧綠色能量,順着金針,如開閘的洪流,又似溫柔的清泉,強勢而又小心翼翼地涌入蕭景明的心脈與周身主要經脈之中,與那陰毒狂躁的蓮火邪毒,展開了寸土不讓的激烈交鋒!

蕭景明的身體成了兩種截然不同力量的戰場,時而冰冷如墜冰窟,時而灼熱如被火焚,劇烈的痛苦讓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緊咬着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溼透了重衣。

沈禾苗緊緊握着他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冰火交織的溫度與無意識的痙攣,她的聲音輕而堅定,如同誓言,在他耳邊響起:“撐住,蕭景明。”

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緩緩退去,第一縷微弱的曙光,如同利劍般,頑強地劃破厚重雲層,掙扎着照進這間破敗、陰暗、卻進行着一場生死之爭的屋舍,恰好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與那枚跌落在地、龍目血紅的玉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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