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掃過落葉，楚昭一個側滾躲進灌木叢。他聽見鐵靴踩碎枯枝的聲音越來越近，索性扯了把泥糊在臉上，縮着肩膀往宮牆根蹭。
剛才那一幕還在腦子裏轉——蕭沉月說“你不該出現在我面前”，可她眉心那道痕明明閃了。水囊裏的金線現在老實了，但胸口那塊龍魂碎片還一陣陣發燙，像有人拿小錘子在裏頭敲摩斯密碼。
他摸了摸懷裏那枚玉佩，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了些。這玩意兒是從哪兒來的？記得那天醒來時就攥在手裏，當時以爲是穿越附送的紀念品，現在看，怕是沒那麼簡單。
遠處傳來鍾聲，三響，正是早朝結束的時辰。
楚昭抹了把臉，起身拍掉褲腿上的泥。既然巡防隊都出動了，說明林子裏的事已經驚動上頭。再躲下去不是辦法，不如順勢往前走一步。
他整了整衣領，抬腳往宮門方向去。
守衛攔住他：“乞丐也敢闖宮？”
楚昭咧嘴一笑：“我不是來鬧事的，是來領賞的。”
“誰給你的膽子？”
“你們皇帝。”他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塊破布裹着的令牌——那是昨夜在林邊撿到的，巡防隊腰牌，編號尾數七九二。
守衛正要發作，內侍尖着嗓子喊：“楚昭接旨——！”
人群讓開一條道。黃綢聖旨展開，宣讀聲洪亮：“查邊民楚昭，揭毒土案有功，賜爵‘邊境小侯爺’，授銀印、蟒袍、宅邸一座，即日入冊！”
楚昭低頭跪下，嘴角卻翹了翹。
成了。
他接過聖旨，指尖一滑，順勢把腰牌塞進袖口。這身份一到手，就能光明正大進宮、查事、見人。以前是老鼠鑽洞，現在總算能走大門了。
文武百官站在殿前廣場，不少人盯着他直皺眉。一個髒兮兮的叫花子，前腳剛被女戰神當衆羞辱，後腳就被封侯？哪來的天大機緣？
錢萬通站在列卿首位，捻着胡須冷笑。他招來身邊隨從耳語幾句，那人立刻端了杯酒上前。
“恭喜楚侯爺高升，卑職敬您一杯。”
楚昭接過酒杯，笑得憨厚：“哎喲，不敢當不敢當。”
他故意晃了一下，酒液潑出半杯。就在那酒滴落地的瞬間，杯中騰起一縷青煙，氣味刺鼻。
圍觀者譁然。
“怎麼冒煙了？”
“這酒有問題吧！”
錢萬通臉色微變，隨即撫掌笑道：“看來是廚房粗使奴才弄混了藥酒，倒也不怪楚侯手滑。”
楚昭低頭看着杯底殘留的液體，心裏冷笑。蝕脈散的味道他認得，上回差點要命的東西，這次還想來？
他不動聲色將杯子擱在一旁石階上，順手用拇指按了按胸前水囊。金線又開始遊動，像是感應到了什麼。
抬頭望去，大殿最高處，龍椅之上坐着個枯瘦老頭。指節泛白，敲扶手時發出金屬般的脆響。每一下，都讓楚昭胸口那塊碎片輕輕震顫。
嬴無忌。
這名字還沒出口，零點的鍾聲正好敲響。
【籤到成功】
【地點：黑鐵皇宮·承天殿】
【獎勵：雙生記憶碎片×1】
一股暖流沖進眉心，楚昭眼前猛地一黑。
畫面炸開——
實驗室，燈光慘白。牆上的倒計時停在十一點五十九分。蕭沉月轉身把一枚玉佩塞進他手裏，聲音很輕：“若我忘記你，就用它刻滿星辰。”
她的防護服胸口亮着紅光，頻率和昨晚她眉心跳動的節奏一模一樣。
“你拿着這個，要是哪天我認不出你……”她頓了頓，“你就把它打開，裏面錄了我的聲音。”
“說什麼？”
“說‘月姐，參數調錯了’。”
然後警報響了，火光沖天，她把他推出門，自己留在裏頭。
記憶戛然而止。
楚昭猛地喘口氣，冷汗順着鬢角滑下。他還跪在地上，周圍沒人發現異常，只當他被皇帝威壓震懾住了。
可懷裏的玉佩突然發燙。
下一秒，一道虛影浮在空中——蕭沉月站在宴席高台，劍尖挑起茶盞，銀甲映着燈火，眼神冷得能凍住火焰。正是夜宴那一幕。
影像一閃即逝。
但這短短兩秒，足夠讓龍椅上的皇帝瞳孔一縮。
“誰在動禁術？”他聲音沙啞，卻像刀刮過鐵板。
貪狼衛統領立刻帶人沖來，腳步砸地，氣勢逼人。
楚昭反應極快，膝蓋一軟直接跪趴下去，額頭貼地：“草民……舊疾犯了……剛才好像看見女將軍……夢魘纏身……”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催動水囊裏的金線，引出一絲龍魂氣息從肩井穴溢出。
那氣息帶着暗金紋路，在皮膚下遊走一圈，又迅速隱去。
貪狼衛統領靠近嗅了嗅，皺眉：“有點靈力紊亂，但不算違規。”回頭稟報，“陛下，應是經脈受損之人突發癔症，不足爲慮。”
嬴無忌盯着楚昭看了幾息，緩緩點頭：“抬下去歇着吧。”
兩名太監上來架人。
楚昭低着頭被攙走，經過殿角銅鏡時，瞥見自己袖口露出半截玉佩。溫潤如脂，邊緣雕着細密星軌。
他忽然想起什麼。
那晚在林子，她說“你不該出現在我面前”。
可如果她真的不記得，爲什麼會使那套劍法？爲什麼眉心會閃？爲什麼……連他都沒意識到的時候，她就已經在等一個能喚醒她的人？
太監把他安置在東閣偏殿的軟榻上，轉身去取安神湯。
楚昭躺平，閉眼裝睡，實則手指已在袖中摩挲玉佩。剛才那段影像不是偶然，是記憶碎片激活了封存的數據。就像系統綁定神魂一樣，這塊玉佩也鎖着他倆的過去。
門外腳步聲又起。
他睜眼，看見一名宮女端着托盤進來，身後跟着個穿蟒袍的老太監。
“侯爺受驚了，這是陛下賜的寧神茶，喝了好安眠。”
楚昭坐起身，笑着接過：“謝陛下體恤。”
茶香撲鼻，但他沒喝。
他知道這種時候，越是“關懷”，越可能藏着刀。
他捧着茶碗不動，目光落在宮女裙角繡的一朵雲紋上——那是內廷特供的標記，只有皇帝近侍才能穿戴。
等等。
他心頭一跳。
這紋樣……和實驗室檔案櫃上的加密圖騰，幾乎一樣。
他猛地抬頭看向老太監：“公公，這茶是誰吩咐煮的？”
老太監眼皮都沒抬：“陛下親口交代，加了三錢安魂草、五錢雪蓮芯，專治心神不寧。”
楚昭笑了：“那敢情好，我最喜歡喝這種苦得讓人清醒的東西。”
他說着，手腕一抖，茶水全潑進了腳邊的銅盆。
盆中水面泛起一圈漣漪，隨即浮出幾個扭曲的字跡——
“別信身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