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將莊雪曼安置在主臥的床上,替她蓋好薄被後,轉身看向陸宴州。
“家主,夫人醉的厲害,要不要煮點醒酒湯?”
陸宴州的目光落在床上那張毫無防備的睡顏上:“不用,你們下去吧。”
房間內只餘下他們兩人,空氣中似乎還彌漫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氣和屬於她的馨香。
他坐在床邊,目光卻落在床邊地毯上幾頁散落的素描紙上。
他操控輪椅,靠近,俯身,修長的手指將它們一一撿起來,整理好。
起初只是隨意的一張張疊放在一起,但很快,他的目光頓住了。
他手中的這張塗鴉,是一張荊棘纏繞的玫瑰胸針,只從這張構圖,就能感受到玫瑰綻放時破碎的美感。
再往下一張,是淚滴形狀的藍鑽戒指......
陸宴州眼底閃過一抹欣賞,一張張翻看,越看越心驚。
難怪她要進珀光工作,但只看這素描本,這絕非是普通設計師的水平。
尤其是他手中的這張月光石羽翼項鏈,讓他倍感熟悉。
陸宴州的目光最終定格在設計稿右下角那個獨特的籤名上---Mist Man。
他握着手稿的手倏的收緊,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
幾個月前,他偶然在一個小衆的珠寶設計論壇上看到過這個ID發布的作品,那種驚鴻一瞥的設計風格,讓他當時就動了心思。
他想通過論壇聯系這位設計師,重金邀請其加入珀光,可惜對方極其神秘,從不回復任何私信, ID也沉寂下去。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讓他遍尋不見的天才設計師Mist Man,居然是莊雪曼。
他的夫人,莊雪曼。
他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眼中滿是探究,這個女人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心底那點在酒吧產生的不快,也在這一刻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欣賞所取代,他下意識的伸出手,替她拂開額前幾縷凌亂的發絲。
盯着她看了片刻,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陸宴州轉身離開。
只是在他走到房門處,卻聽到莊雪曼低聲呢喃了一句。
“薛彥辰......”這聲帶着醉意的囈語,讓陸宴州扶上門把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沒有轉身,但脊背挺的筆直,修長的手指也不自覺的攥成拳,心底方才掀起的那些欣賞,也瞬間被凍結。
薛彥辰?
他果然沒猜錯,雖然季沉調查回來的消息並沒有提及薛彥辰,但陸宴州能感覺得到她對薛彥辰的不同。
她對他的感情是多麼刻骨銘心?能讓她在醉得不省人事的夢裏,也喊出那個男人的名字?
陸宴州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出。
“你給老子死......”而在他離開房間的那一刻,身後又傳來一聲咬牙切齒的囈語。
但陸宴州已經聽不到了。
隨着門發出沉悶的聲響,所有的聲音被隔絕在了房門內。
莊雪曼在混混沌沌中醒來,環顧着熟悉的臥室,記憶斷斷續續的回籠。
但說實話,也沒記起來多少。
她只記得自己跟薛彥辰見過面之後,那滿腔的恨意涌上胸腔,又喝了不少,再後來,好像就被誰帶走了。
手機嗡嗡震動,是夏夏發來的無數條信息轟炸。
【曼曼,你醒了嗎?】
【曼曼,我真不是故意丟下你的,你家那位太嚇人了。】
【我承認我慫了,我該死,下次,我一定義無反顧的擋在你面前,哪怕陸宴州拿刀子捅我,我都不後退一步。】
【曼曼,你醒了沒有?我賠罪,我請你吃一個月大餐,好不好?】
......
莊雪曼看着手機裏夏夏的消息,終於慢慢拼湊出一些畫面。
所以,是陸宴州把自己帶回來的?
自己應該沒做什麼過火的事吧?
懷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莊雪曼甩甩頭,洗漱完成,換上了一件奶油白真絲吊帶長裙,外搭一件淺色亞麻寬鬆開衫,往樓下走去。
和前幾天不同,陸宴州並沒有坐在餐桌旁,她聽到客廳裏傳來斷斷續續的談話聲。
她調整好表情,臉上掛着得體的微笑,走了下去:“陸總,早。”
陸宴州坐在沙發上,而他旁邊,站着一個穿着騷包亮色西裝的年輕男人。
陳見柯聽見聲音,下意識的回頭,在看見莊雪曼的那一瞬間,他眼睛瞬間瞪大:“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他錯愕的伸手指向莊雪曼,又看了看一旁波瀾不驚的陸宴州,一時間有些沒回過神來。
所以,昨晚州哥把自己趕走,是爲了......
想到這裏,他重重咽了咽口水。
莊雪曼仍舊保持着得體的微笑:“陳先生,這是我家。”
陳見柯,陳家最不爭氣的小兒子,陸宴州的狗腿子,她當然認得。
這下,陳見柯更是呆在了原地,他看了看陸管家,又看了看張媽,瞬間明白了什麼,直接哀嚎着躺在沙發上:“我的天呐!你不會就是莊家大小姐吧......”
看着莊雪曼不置可否的模樣,陳見柯手足無措,幾乎是在陸宴州身旁直接半跪了下去:“州哥,是我不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嘴賤,我真不知道這就是嫂子啊!州哥,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州哥......”
莊雪曼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串嫂子喊懵了,抬頭看向陸宴州。
陸宴州的目光,恰好也平靜無波地掃過莊雪曼。
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莊雪曼微微蹙眉。
這男人面具下的眼神,全然沒了前幾日的溫和,甚至帶着冰冷疏離。
眼看着陸宴州轉身離開,莊雪曼上前一步:“昨晚,謝謝你帶我回來。”
可陸宴州沒有回應,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操控輪椅,徑直朝門口走去。
莊雪曼更是奇怪。
見陸宴州已經往外走去,陳見柯連忙爬起來跟上,似乎想到什麼,又回頭看向莊雪曼:“嫂子,要不要送你?”
“陳見柯,”走到門口的陸宴州突然停下,沒有回頭,“你要是閒的沒事,就回去相親。”
陳見柯對着莊雪曼雙手合十:“嫂子,我先走了,對不住。”
莊雪曼站在原地,看着空蕩的客廳,心裏涌起一絲煩躁,也沒在家裏用早飯,拎起包就往外走了。
或許,陸宴州本來就應該是這種人。
只是一踏進設計部大門,周圍原本還有些交談聲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都探究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