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愛情故事講完了。
當女兒的差點哭成了狗。
“娘,我爹他怎麼能是這樣的呢?”
“爲什麼不能?”
王氏清醒的笑了一下。
“這便是這個世間賦予給男子的權利,他們放縱的理直氣壯,並沒有人會指責什麼。
所以我挺感激九丫頭的。
如果沒有她的存在,你爹不一定能從紈絝變成朝廷命官,我也不一定能混上誥命夫人。
還有你和你哥。
如果當年沒有九丫頭,那麼我們房裏就會有數不清的十丫頭,十一丫頭,十二丫頭…”
她笑的有一點點冷。
“我不可能放任有太多的庶子出來,去分走我兒子太多的東西。
那鳶兒你猜,我該怎麼做?”
“娘…”
趙知鳶被嚇得一哆嗦。
然後她娘就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輩子你娘我的手上能沒有染上一丁點的血腥氣,全都要感謝你九妹。
沒有誰想做劊子手,哪家的當家主母也不是生來就爲了殘害夫家子嗣。
不過是被逼的罷了。
你祖母和你外祖母她們,你大伯娘二伯娘和你四嬸五嬸六嬸她們,其實都是被逼的沒有辦法。
而我很慶幸,我有選擇。
我盡最大的努力善待趙九笙,我得到了我該得到的福報,我很高興。”
她這個時候的笑容真溫暖。
“我心甘情願聽她喚那一聲母親。
我給她置辦上一份體面的嫁妝。
我風風光光的送她出閣。
我盼她日後餘生也能諸事順遂。
趙知鳶,你能聽得懂嗎?”
屋裏安靜極了,只有微風拂過窗外雨霖鈴的聲音,在偶爾發出一點響動。
沉默了好久好久以後。趙知鳶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能聽懂。”
“那如果以後你也遇到了我當初的處境,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我知道了。”
難過的靠進了母親懷裏,這一次的眼淚落得極安靜。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乖。”
母親的手,溫柔的攬着女兒。
又在日復一日的傳授着她,以後該怎麼在夫家好好生活下去的本領。
誰讓生來是女子呢?
一輩子也逃不開以夫爲天。
不拼命殫精竭慮的鑽研後宅生存之道,那或許有一天,在後宅之中就真的連生路都找不到了。
等把女兒給貌似又教明白了以後將人給打發走,王氏這才讓下人重新續上一杯熱茶,她準備喝口水緩緩精神再處理三房的一應庶務。
正好玉枝抱了一摞賬本進來。
“夫人,方才九姑娘房裏的淺月又過來了一趟,送了這些賬本。
說是九姑娘專門讓帶了話。
這是當女兒的對母親的一片孝心,不可拒絕的那一種。要不然她被傷心了以後,只能去七姑娘那裏宣泄悲傷了。”
“噗,咳咳咳…”
王氏剛送進嘴裏的茶水還沒潤到那幹燥的嗓子,就先不雅的噴出來打溼了衣袖。又生氣又無奈的放下茶盞,抽出帕子來稍稍整理了一下狼狽的自己之後。
她抬起眼睛,吩咐道。
“抱過來給我看看,讓本夫人好好瞅瞅你們那最知道乖巧的九姑娘,這又是要作什麼動靜?”
“是。”
把賬本抱過去放好,玉枝動作麻溜兒的收拾着桌上殘茶。想了想,又湊到自己主子耳邊非常小聲的稟報了一下。
“夫人,那會兒奴婢去玉清院喚九姑娘過來的時候,在她那梳妝台上看到了一封信。”
“什麼信?”
王氏漫不經心地拿起一本賬冊剛要翻開,就聽到貼身大丫鬟壓低了聲音的氣息在耳邊響起。
“桃夭,寥寥幾句皆是寄情之語。”
拿着賬本的那手指就微微緊了一下,不過片刻之後又想開了一樣的直接鬆開。
“九丫頭又不是七丫頭,她可不會幹出什麼犯蠢的事情來,不用管。
你就當沒看見。
反正婚期將近,馬上她就不歸我管了。”
“是。”
玉枝往後退開,端着茶盞下去準備換一杯新的過來。
而王氏漫不經心地翻開賬冊之後,突然睜大了眼睛。
又不大相信的連連翻了好幾本,確定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樣,她才目光復雜的看向了玉清院那個方向。
聲音咬在唇齒之間,似嘆息也似欣慰的嘀咕道。
“天衣閣和簪花樓,皆是這兩年炙手可熱的買賣呀,你竟然能在裏面摻和了一腳。
還這麼舍得的把分紅留給了我?
趙九笙,小九啊……”
唉,又何必如此恩怨分明?
倒是顯得我這當母親的,薄待了你。
王氏起身,將屬於趙九笙的那份嫁妝單子又拿了過來。
她坐下將其翻開,仔仔細細的盯着瞧。
看看能怎麼在壓着規矩禮法的邊緣下,盡可能把這份嫁妝,給填的更豐厚一些。
情分,從來都是靠雙方的付出。
沒有讓哪一邊太過吃虧的道理,否則來來往往的,再深的情份也得消磨幹淨了去。
趙九笙聰明的不正常,以後自己的一雙兒女未必沒有用到她的時候。怎麼說也是同父所出,總歸比其他人更親近一些。
這情分,絕不可斷!
王氏一邊在心裏瞎琢磨,一邊執筆落字,絞盡腦汁的給庶女填嫁妝。
而玉清院裏,剛剛裝了一把大氣土豪的趙家九姑娘,正躺在吊床裏哄丫鬟玩兒。
“好了,淺月不哭,淺月乖。淺月是這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姑娘了,再哭小臉就變成小花貓了,就不漂亮了!”
“漂亮有什麼用啊?
奴婢不要漂亮,奴婢要分紅回來!
嗚嗚嗚,那都是姑娘你前兩年辛辛苦苦起早貪黑才搶到手的,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不能想,越想越覺得人間不值得。
玉清院的掌事大丫鬟淺月姐姐,哪怕哭腫了眼睛也沒能想明白,自家姑娘爲什麼現在突然就視金錢如糞土了。
“姑娘,是不是夫人那邊發現了什麼,你沒辦法的情況下才只能交出去的?”
“不是,我心甘情願交給她的。”
“嗚嗚嗚……”
完了,她的姑娘果然不正常了。
淺月捂着嘴巴哭了幾聲,然後又強行的逼着自己安慰主子。
“姑娘,您別難過。”
趙九笙嘴角抽了一下,盯着自己這時而精明時而迷糊的貼身大丫鬟,很有些一言難盡的說。
“現在難過的人,不是你麼?”
“嗚嗚嗚,對!
奴婢替您難過就行。
姑娘,您千萬別難過。
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
她家姑娘心裏多苦啊?
好好一個財迷,竟然連錢都不要了?
這得難受成啥樣了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