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像個剛打完總決賽就被一腳踹進奧運集訓隊的倒黴蛋,屁股還沒坐熱,地獄模式的訓練計劃就拍臉上了。
項目啓動會上,我們啓明的團隊成員個個喜氣洋洋,跟中了五百萬似的。
“瑤光姐牛逼!晚上去哪家火鍋店慶祝?我請客!”
“必須海底撈啊!讓服務員拉個橫幅——‘熱烈慶祝啓明廣告拿下桃夭項目’!”
只有我,冷靜得像個局外人。
我內心OS:中五百萬?我看是中了五百萬伏特的高壓電刑,還是分期付款慢慢電的那種。
我清楚得很,競標勝利不是大結局,是鬱衡那個狗策劃給我開的付費DLC,第一關的名字就叫“論白瑤光的108種死法”。
我的頂頭上司趙明德,那個發際線與業務能力成反比的男人,端着保溫杯,用一種“我看你還能得意多久”的眼風飄過來。上次被鬱衡公開處刑,他的臉至今還沒從地上撿起來。
這會兒他把項目名義上全權交給我,臉上掛着虛僞的笑容。
“小白啊,這次幹得不錯,公司爲你驕傲!這個項目就全權交給你了,放手去做,我絕對支持你!”
潛台詞翻譯過來就是:舞台給你,刀也給你,請開始你的花樣作死表演,我等着給你收屍。
老王,我們啓明唯一的老好人,還興沖沖地舉手宣布:“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桃夭汽泡’的A輪投資方天擎資本,對咱們的B方案非常重視,將派專人監督項目執行,和我們並肩作戰!”
他話音未落,會議室那扇搖搖欲墜的門被一股無形的氣場推開。
鬱衡和他那群復制粘貼出來的黑西裝精英,像T-800軍團空降現場。
我發誓我聽到了背景音,不是終結者的BGM,是索命梵音。
啓明衆人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碎裂,最後被風吹走。
上一秒還在討論火鍋底料的同事,下一秒就跟集體奔喪一樣,表情肅穆。
鬱衡無視我們這邊宛如被隕石砸中的表情,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那位置,三分鍾前還是老王的。老王甚至還保持着舉手的姿勢,僵在原地,像個行爲藝術品。
鬱衡把一份裝幀精美的文件夾推到我面前,動作流暢得像在拉斯維加斯發牌。
“這是甲方的基本要求。”他開口,聲音裏不含任何人類的有機成分,“白策劃,你的B方案很有趣。現在,請用數據證明它的可行性。”
我低頭一看,文件夾封面上印着一行黑體加粗的標題。
《“品牌靈魂”量化評估標準》
我懷疑這文件夾裏夾着一份地府的offer。
翻開第一頁,裏面的要求離譜到牛頓的棺材板都壓不住,愛因斯坦看了都得連夜修改相對論。
三天內,提交一份報告。
要求一:精確量化“情感共鳴”對具體銷售額的轉化率,公式自擬,需通過壓力測試。
要求二:預測“城市記憶”相關話題在社交媒體的發酵周期、互動峰值及用戶情感曲線,附帶KOL投放的最優時間窗口。
要求三:以上所有預測數據,與後期實際數據的誤差,不得超過10%。
這不叫甲方要求,這叫許願。
他怎麼不讓我徒手算一下π的最後一位數?或者用愛發電驅動整個城市的電網?
趙明德湊過來看了一眼,臉瞬間白得像一張A4紙。他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對着鬱衡點頭哈腰,腰彎得比我樓下的趙大爺還低。
“鬱總,鬱總您看這……這要求是不是太……太超前了?有點違背客觀規律了哈。”
他邊說邊給我使眼色,那意思是讓我趕緊順着台階下。
“白瑤光她還是個年輕人,剛進公司不久,可能爲了表現自己,話說得滿了點,我們內部會批評教育的……”
他那套“甩鍋熟練工”的嘴臉,我看得都快吐了。
沒等他說完,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拿起了那份文件。
“沒問題。”
我直視着鬱衡那雙沒有任何波動的藍色眼睛,感覺自己像個即將英勇就義的女戰士,背後插滿了flag。
“三天後,你會看到一份滿意的報告。”
我不是在回答他,我是在對我自己下軍令狀。不就是極限操作嗎?誰怕誰。
整個會議室死寂一片。
我們團隊的同事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剛在ICU門口蹦迪的瘋子。
趙明德的臉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紫,感覺自己被我當衆扇了一耳光,看我的眼神裏淬滿了毒。
會議一結束,我立刻沖進茶水間,堵住了正在給自己沖泡營養液的鬱衡。那玩意兒看起來像水泥,聞起來像……沒味道,反正不像人喝的。
“鬱總,這就是你說的‘合作’?”我把那份地獄級任務書拍在料理台上。
“給我一把沒開刃的刀,讓我去砍一座山?你是想測試我的臂力,還是想記錄我用指甲把山摳穿需要多少卡路裏?”
我特意用了他能聽懂的語言體系。
鬱衡慢條斯理地蓋上杯蓋,搖晃了一下那杯灰色液體,平靜地回答。
“我只是在設定實驗的初始變量。如果你的‘天賦’連第一輪壓力測試都無法通過,那麼後續的數據將毫無價值。”
他的語氣冷酷得像在宣讀一份產品不合格報告,不帶一絲嘲諷,卻比任何嘲諷都傷人。
他不是想看我笑話,他是真的認爲,我,白瑤光,只是一個需要被驗證的“變量”。
淦!這個死瘋批!
我回到工位,發現自己成了辦公室裏的瘟神。
同事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不超過0.5秒,然後迅速移開,充滿了同情、不解和疏遠。
我的團隊成員更是對我敬而遠之,生怕被我這個“瘋子”連累。剛才還喊着“瑤光姐牛逼”的實習生,現在看到我跟看到了教導主任一樣。
趙明德的報復來得很快,快得像外賣小哥闖紅燈。
我:“趙總,我需要調用市場部上季度的消費者洞察數據。”
趙明德(喝茶):“哎呀,不巧,數據服務器正在升級維護,過幾天吧。”
我:“那我需要兩個實習生幫忙整理資料。”
趙明德(看報紙):“你看,現在項目多,人手緊張,你自己先克服一下。”
轉眼間,我就從項目的功臣,變成了被徹底孤立的孤家寡人。
整個啓明廣告,成了我的敵營。
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小會議室裏,對着空白的文檔發呆,光標在一閃一閃,像在無聲地嘲笑我。
壓力和孤獨像水泥一樣把我包裹起來,越掙扎越緊。
牆上的時鍾滴答作響,每一聲都在提醒我,離死線又近了一秒。
我盯着屏幕上“數據”兩個字,腦子裏一團亂麻。
數據,數據,去他媽的數據!
我上哪兒給他變出來?找太上老君借煉丹爐嗎?還是去霍格沃茨報個速成班學個預言咒?
鬱衡那個AI,肯定把所有可能性都算到了。他就是想看我黔驢技窮,然後用他的數據模型把我碾碎,證明他的世界觀才是唯一真理。
等等。
他要的是數據。
他要的是“誤差不超過10%”的,可以被驗證的數據。
他沒說這數據必須是預測出來的。
如果我無法預測未來……
那我就讓未來,按照我的劇本發生。
我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咔”的一聲斷了,又“轟”的一聲亮了。
一個無比大膽,甚至有些瘋狂的計劃,在我腦子裏迅速成型。
既然你用你的算法來定義世界,那我就用我的方式,給你的算法裏,塞一個bug進去。一個讓你系統崩潰的bug。
我拿起筆,在一個全新的筆記本上,寫下了計劃的標題。
“反向圍剿:給AI裝個木馬”。